563|師娘前女友(5)(1 / 2)

師兄弟們沒想到七師弟說暈就暈, 一個個愣在當場。

二師兄秦棠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不過他爬得太高, 本人又有點兒恐高, 螃蟹似的慢吞吞往下挪,一時半會騰不開手。

四師兄看了看瓊姿玉貌卻瘦得好像沒幾斤肉的紙片人大師兄, 又看了看一挑水罰站就凄凄慘慘仿佛吊著最後一口氣的弱雞三師弟, 秉持著關愛同門保護弱小的原則, 鐵柱般的雙臂伸出, 將昏迷的小師弟抱了起來。

抱到一半, 四師兄低頭一看, 七師弟臉蛋兒小小的, 嘴唇紅紅的。

腦海里裝著攻城掠地上陣殺敵的四師兄第一次浮現了孌童的形象, 那嬌嬌弱弱的小身板,皮膚軟得跟豆腐似的,大老粗想想頭皮就全發麻, 他一個哆嗦, 將抱法改成了拎法,提著奚嬌嬌的領子木著臉站著。

李千機無語哽咽。

師兄你確定不是在拎小雞仔嗎?你的師門情呢?

四師兄單臂平舉,把奚嬌嬌拎回了她的暖炕, 然後迅速縮回門邊, 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秦二師兄千辛萬苦攀竹歸來,見四師兄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好笑搖頭,「小師弟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 也絕非孌童,老四你怕什么?」

他邊走邊調侃道,「這小子可比咱們爺多了,你們記不記得,我上回下山給他帶回來的小冊子,我自己窺了眼,便覺得羞得慌,不敢再看,可這家伙還擱被窩里津津有味偷偷看完了呢。」

師兄弟同住一屋,兩個大長炕,一邊睡三個,一邊睡四個,秦棠和元懷貞就睡在奚嬌嬌的兩邊。他們習武之人日日修習,運行吞息吐納之功,耳明目聰,五感皆靈,便是到了夜晚,也能如視白天,如履平底,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了若指掌。

那幾天可害苦了他跟大師兄,天天聽著小師弟莫名其妙的哼唧聲入睡,淺眠的大師兄頭一回遲到,被師娘罰了手心板子。

秦棠有心揍小師弟一頓,讓他收斂點,中途被宅心仁厚的大師兄發覺,他的拳頭被攔截下來。大師兄說小師弟這是個人癖好,憐他年紀小小便沒了爹娘,孤苦無依,他們做師兄的,能忍則忍。

二師兄秦棠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忍了下來。

奚嬌嬌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任性全是師兄隱忍包容換來的,心知肚明,只裝作不知。

「大師兄,小七怎么了?」五師兄是最關心奚嬌嬌目前狀況的人,他可不想擔上一個氣暈同門的罪名,「要不要讓師娘來瞧瞧?」

「可能是最近起風涼著了?小七的身體一向挺好的,這一年來都沒生過病。」大師兄道,「我給他把把脈,看看是個什么情況。師娘正忙著門派大比的布置呢,咱們能解決的事兒暫時不要驚動她。」

眾師兄弟皆無異議。

大師兄將小師弟的手從被窩里拿出來,輕輕搭上,半晌,他又繞到了另一邊把脈。

眾人見他雙眉微蹙,連忙問,「如何了?」

「無事,不過是著涼罷了。」

大師兄將奚嬌嬌的雙手放回被子里,「讓她多睡會,發出一些汗便是了。對了,師娘前些天跟我說,後山的蔬果大多成熟……」

小六興沖沖地背起角落里的籮筐跟鐮刀,「我給師娘摘點回去!」

今日病倒了好幾位老師傅,課業暫歇,四師兄正愁沒事干,添了句,「我也去!」

山中一霸二師兄大手一揮,「世上無難事,咱們一起干!」

然後他把貓著腰躲炕邊的三師兄揪了出來。

「師弟,你這樣做人是不行的,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在勞作中成長!享受農家的快樂!」

小六是農家的擁躉,立馬捧場,「不會收割的師兄不是好師兄!」

老三公良瞻:「……」

他不想當大丈夫,也不想當好師兄,他只想當個真小人。話說,每次被二師兄拽出去,他總是被分配到最悲慘的苦力活,干得連腰桿都直不起來,他嚴重懷疑二師兄是在嫉妒他的聰明腦子。

三師兄學習兵法,就是因為手腳太懶,不願干活,日後想靠腦子吃飯當軍師,可自從他上山之後,不但事與願違,如今更是被師兄弟們欽點為「最佳勞動模范選手」。

他扭曲,他絕望。

至於老五李千機,都不用秦棠吩咐,覺悟很高地背了兩個籮筐,避免了被同門師兄毒打的結局。

一眾師兄弟揮舞著鐮刀,高高興興地出門。

唯獨大師兄留了下來。

「小七,你還要裝睡到什么時候?」

榻上的人嘟囔起來,揉了揉眼睛,「又被大師兄看出來了。」

然而大師兄無心同奚嬌嬌繞圈子,開門見山道,「我把了你的脈,偏陰,屬細數,跟師弟們都不一樣。去年師娘受寒,師傅不在,我給師娘切脈,便是這個跡象,你可有什么話要反駁我?」

奚嬌嬌的手撐在炕上,滑了半步,她強笑道,「可能是我最近……」

她心道,把脈哪有那么玄,連男女也看得出來?這不可能,她在上山前,特意找一些大夫來試探,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女子身份,給奚嬌嬌很大的信心。

「你是女子。」大師兄目光平靜,「為何混入我闌門之中?是恨自己生為女子所以來此爭一爭前途?還是覺得闌門不公只招男徒故意來戲弄我們?又或是,身為他國奸細監聽我闌門動向,好伺機而動分裂闌門上下?」

說到最後,大師兄的聲音陡然凌厲起來,「你最好快快從實招來,免受我五毒刑罰之苦!」

奚嬌嬌慌了,大師兄先前溫聲軟語同師弟們說著話,怎么眨眼之間變成了地獄里的閻羅判官,咄咄逼人,要拿她小命是問?

「我、我只是仰慕闌門,而虧於女子之身……」

果然是女子。

大師兄心頭一涼。

他心存懷疑,用老三教的法子,炸她一炸,誰曾想,她一下子便潰不成軍了。

「大師兄,你信我,我真的是沒有惡意的,闌門在我心中,一直是舉世無雙……」

「說謊!」

大師兄神色冷凝,氣勢更重,「你既仰慕闌門,為何處處與授課師傅作對?為何處處與我師娘叫板?又為何處處勾引我師娘之夫!」他擲地有聲,「不學無術,痴纏撒潑,其行不正,其心可誅!」

往日想不通的關節,在此刻恍然大悟。

為何小師弟從不肯與他們共同河邊沐浴,為何月底總有幾日小師弟身上帶著血味。從前他只當小師弟雙親被山賊殺害,一路孤苦伶仃長大,難免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小怪癖,他們做師兄的,不能與他同苦,自然也要諒解他。

可他們的善解人意,換來的卻是一個天大的欺騙!

若她安安分分勤修武藝,尊敬師長,大師兄也許會說服自己,網開一面。

但奚嬌嬌山上學了一年都干了些啥?她武功不精,六藝不通,有時候嘴皮子耍得溜,經常惹得門中師長動怒。便是五師弟,性子是貓狗憎惡了些,但他該做的還是會做,嘴里雖念叨著「明天能做的事今天絕對不干」,可吃了幾頓師娘的板子,懶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而且,奚嬌嬌跟他師傅的互動過於頻繁,實在不能不令大師兄想得深了。

他們這些做弟子,侍奉師側,不好插手夫妻倆的事,但他也絕不容許有弟子仗著他們師兄的寵愛,隨意輕辱師娘!

「大、大師兄。」大師兄突然沉了臉色,奚嬌嬌嚇得眼淚狂掉,似一顆顆粉潤的珍珠,滑落腮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大師兄搜掠她的情緒,發現她眼睛亂飄,小動作頻頻不斷,對她失望更甚,都這個關頭了,她還想著怎么蒙混過關嗎?她把他們師兄弟當猴兒耍嗎?

「奚驕。」大師兄嚴肅叫她的名字,「我給你兩個選擇,其一,現在就去向師傅師娘坦誠身份,由長輩們處置你的去留。其二,等門派大比,我助你假死下山,自此不許再提闌門。」

闌門借雲鶴山的地形,設下重重迷陣,只在特殊時刻開啟,他若貿然去闖,定會驚動四方。

第二個選擇是大師兄憐惜世間女子生存不易,主動替她隱瞞,不然女子身份一旦曝光,她面對的是將是天下人的口誅筆伐!不僅如此,闌門的聲譽同樣會受到影響,一個女人混在全是男弟子的門派中,他們不但沒發覺,還讓她與師傅舉止親昵,頗受寵愛。

旁人會怎么想他的師娘與師弟們?

師弟也就算了,他們一個個糙老爺們兒,最多被議論一陣,等他們回到各自的國家,王侯權貴,位極人臣,誰敢在他們面前多說一個不字?可他的師娘,千辛萬苦,從腐爛權力淤泥里辟出一條血路,扶持幼弟上位,眼看著大盛朝蒸蒸日上,她也將名垂史冊,突然被爆出此事,史官會怎樣寫她?

女子干預權政受到的非議本就多不勝數,他怎么忍心師娘舍棄長公主榮華富貴入了闌門後,再一次被天下人嘲笑?

再說這師徒緣分,如今六國動亂,前有皇族枕戈待旦,後有門閥士族虎視眈眈,權勢當道,禮崩樂壞,世間男子若是涼薄風流,以徒為妻也是有的。

如果必須出現犧牲者,是奚驕也好,是他也行,絕對不能是師娘。

奚嬌嬌張了張嘴,面對大師兄沉如煙水的眼,打好的腹稿堵在了喉嚨眼。

在一眾師兄弟里,大師兄很多時候充當仙氣飄渺的背景,善於傾聽,也不會輕易駁回他人的決定。奚嬌嬌何曾想過有此一天,大師兄居然用這種不容置喙的語氣決定她的命運,而且她還不能有絲毫的抗議!

他的心難道比磐石還要硬不成?

奚嬌嬌一抹袖子,嗚嗚地哭。

大師兄不給她表演的機會,驀地起身,「那就跟我去找師娘吧。」

去找那個老虔婆?她是男兒的時候,她都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萬一被她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豈不是要被巫馬琳琅磋磨到死?

奚嬌嬌腳底發虛,也顧不得自己哭的姿態是否好看,連忙拉住了人,「我、我選二!大師兄,我選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