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師娘前女友(12)(1 / 2)

「懷貞, 是你師傅發生了什么事嗎?」

大掌之下,她唇上沾了幾粒雪沫, 襯得愈發殷紅。

元懷貞難得顯出幾分強硬, 「場面難堪,唯恐污了師娘的眼, 讓貞代師娘處置小師妹。」

「……小師妹?」

她呼吸一滯, 猛地挪開他的手。

剎那間, 師娘臉上的紅潤之色褪去, 整個人如同泡在冰水里, 手腳冰寒。她的視線鎖著床腳邊的軀體, 喃喃自語, 「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個女子……」

一行清淚從她眼尾滑落, 滴落在大師兄的手背上,燙得他渾身哆嗦。

下一刻,琳琅疾步上前, 在奚嬌嬌略帶幾分得意炫耀的目光中揚起手, 狠狠刮了她一個耳光。

「啪!」

她疾言厲色,「這一巴掌,是懲你寡廉鮮恥, 勾引有婦之夫!」

「你竟敢打我, 你——」

「啪!」

「這一巴掌,是懲你女扮男裝,欺上瞞下,目無尊長!」

「啪!」

「這一巴掌, 沒什么理由,老娘就是看不順眼,就是想打你!」

琳琅左右開弓,奚嬌嬌雙頰腫得老高,楚楚可憐之色消減了大半。

女主尖叫著扭動身體,但沒有一次能逃得了琳琅的魔掌,打得皮青臉腫,嘴角帶血。

「別嚎了,你嚎得再大聲,你師傅恐怕也醒不過來。」琳琅冷笑,「倒是可以把你的師兄們都引過來,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好師弟是如何混進男人堆里,跟他們同床共枕,勾肩搭背。」

奚嬌嬌吐出嘴里的血,對她恨意更甚,「你用不著挑撥離間我跟師兄們,我女扮男裝又怎么了,還不是你闌門的破規矩,只收男徒弟,不收女徒弟,你自己明明是女人,你還歧視女人,巫馬皇族的家伙真叫人惡心!」

「你說得冠冕堂皇。」長公主甩了甩打得發麻的手,眉梢眼角透著皇族的高冷輕蔑,「奚驕,你確定你上山來不是為了睡男人的嗎?你說你拜師學藝,你學了個什么?」

「你知道你師兄們個個武藝高強,俊美英氣,便時不時攛掇他們醉個酒,用男人的身份,趁機占他們的便宜。你師兄們去溫泉洗澡,你也不害臊,跟著去,自己不下水,反在岸上看個痛快。」

「現在你還對你的師傅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到底是誰惡心了?」

門外的師兄弟們愣成呆頭鵝,早就嚇傻了。

他們有點不放心大師兄,悄悄跟在後頭,誰料大師兄去了廚房不久,就往內院趕了!二師兄的事他們還記著教訓,怕大師兄會出事,於是一合計,也偷偷潛行到了內院。

然後他們聽見了師娘跟小師弟的對話。

「小七……是女的???」四師兄震得靈魂出竅,傻得徹底。

師兄弟之中,他身材結實寬闊,力氣又大,常常被當做苦力,每次小師弟有什么頭疼發燒的,他就得背人或者抱人回去,肢體接觸無比頻繁。

小師弟經常摸著他的胸口肌肉,跟他開玩笑,說他日後娶到的女子定有福氣。四師兄回想起當初奚嬌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戀戀不舍的動作,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略有潔癖的四師兄找個地方辛苦吐去了。

第二個吐的是五師兄李千機,他想起了奚嬌嬌攛掇他畫大師兄出浴圖的事情,若是男兒郎,也就罷了,兄弟之間開開玩笑是常有之事。可她一個小女孩兒,卻熱衷於這種事,實在不能不令他感到惡心。

三師兄公良瞻定力非比尋常,饒是如此,他的表情也極其難看,就像生吞了一只蒼蠅,還是茅坑里的蒼蠅。奚驕愛搞小動作,時不時摸他的臉一把,又或者是偷襲他的腰,原本之前他覺得怪怪的,又想著一種米養百種人,小師弟只是比其他人更胡鬧一些。

如今真相大白,自詡聰明的他被小師弟狠狠耍了一頓!

小六是師兄弟最沒心沒肺的一個人,他親近師娘後,早就把他的小七師弟拋到腦後了,此時低聲道,「師娘……師娘沒事吧?」

師兄弟神情古怪又復雜。

怎么可能沒事呢?

他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從對話也能推斷出來,小七想要踩著師娘上位,當闌門的門主夫人!

奚嬌嬌聽到外頭的議論聲,可是往日疼她的師兄們在這關鍵時刻,沒有一個人肯出面的!她緊咬牙齒,又擔心被這個瘋婆子打死,只得忍了屈辱,向大師兄求救,而對方眸光冷淡,根本沒有絲毫的同情與憐憫。

孤立無援的奚嬌嬌生出了同歸於盡的念頭。

奚嬌嬌哭著喊,「大師兄,其他師兄也就算了,可我是女子之事,我從來沒瞞過你啊!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我被這個老虔婆打死嗎?大師兄,你救救我!」

琳琅動作一頓,慢慢轉頭去看大弟子。

大師兄猝不及防被她拖下水,冷靜的表情頓時破裂,「師娘,不是這樣的,我,我不是有意隱瞞的——」

「懷貞,連你也騙我。」她嗓音嘶啞,「我是那樣的信任你,百般維護你,可你,可你竟然騙我,你跟這個勾引我丈夫的家伙,聯合起來,把我騙得團團轉啊。」

她眼睛失去了光,落了一層暗淡的灰,「懷貞,你把師娘當什么,被你玩弄於鼓掌的傻子嗎?」

最後一句,她說的很輕,輕得聽不見了,可落在元懷貞的心上,無疑是重重一錘。

「師娘!」元懷貞雙膝一彎,跪在地上,爬到她面前,眼眶紅得厲害,「師娘,你聽我說,我是悄悄想趕她走的,我……」

琳琅面無表情踢開了他。

「事到如今,我誰也不信!」

她拔出了奚嬌嬌腿上的金針,刺醒了昏迷的韋淵。

他撫著額,昏昏沉沉地醒來,渾噩的視線之中是妻子冷若冰霜的面孔。

「韋淵,你還記著當初我嫁給你說的話嗎?」

「……什么?」他努力讓自己集中精力。

「若是有朝一日,你守不住你的身心,同別的女人牽牽扯扯,我們就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抓出袖中的玉佩,手指捏緊,玉佩頃刻碎成粉末。

韋淵駭然,「你、你這是做什么?」

琳琅讓開了自己的身體,露出了後面毫無遮擋的奚嬌嬌。

男人瞳孔緊縮。

闌門一夜動亂,遠在南境的大盛皇庭同時迎來一場驚天騷動。

玉階之上,帝王衣著紅裘玄袍,戴十二珠冕旒,親自於御門聽政。而立在身側的,不是金刀侍衛,而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十四歲少年郎,他披著雪狐裘衣,站姿挺拔,如同一棵茂盛蓬勃的小松樹。

少年的目光充滿了好奇,東瞅瞅,西看看,在文武百官面前一點兒也不怯場。

這番姿態,不像是來干正經事兒,倒像是來看猴兒耍雜技的。

被少年當成猴子瞧了半天的大臣心中惱怒,終於忍不住站出來。

「陛下,臣有事啟奏。」

「准。」

一個緋紅衣袍的三品官員手持笏板,「陛下,您如今春秋鼎盛,而小君年方十四,正是進學明心之際,怎可讓小君上了朝堂,誤了您的神武英明。臣聽聞,小君近日斗雞遛狗,不務正業,如此松懈大儒功課,缺了少年意氣,陛下斷不可掉以輕心,延誤國之大事。」

帝王撩了下眼皮。

「孤之東宮太子,你稱之為小君?你很有本事。」

百官心里咯噔,腦袋恨不得埋在地里生根發芽。

小君是大盛對少年郎的稱呼,本是長輩親昵晚輩,可這位鄒相公,竟然倚老賣老,把太子當做自家晚輩,無視君臣之別,想訓斥就訓斥,他還真當陛下這幾日心情好了就不敢搞他全家了嗎?

陛下有三好,毒舌,護短,愛抄家。

在大盛當官的,最難熬的是年中,最有盼頭的是年關,因為每到這個時候,陛下一改閻羅形象,暴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分外和藹可親,甚至可親得他們有點兒害怕,腿肚子直哆嗦。

陛下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珠寶賞賜,加官進爵,即便是沖撞了他,至多不過是責斥幾句,少了皮肉之苦。

公卿大臣心里亮堂著呢,素日冷靜寡欲的陛下如此喜悅,不過是他的長姐巫馬長公主即將回宮。

他們暗道,鄒相公看不明白這個道理,還當眾斥責長公主之子斗雞遛狗,怕不是嫌命長了。

太子殿下三歲入宮,六歲被立為皇太子,放眼六國四海,絕對是獨一份兒的待遇。陛下親手教養太子殿下,如珠如寶,疼寵入骨,跟時下抱孫不抱子的風氣格格不入,小殿下的份量可想而知。

果然,他們聽得陛下緩緩開口。

「鄒卿,孤也聽聞,你家中大房小君,年紀輕輕,遍識滿京煙花柳巷的紅欄桿,吟風弄月,好不了得。怎么,你的小君眠花宿柳,為一個花魁打架斗毆叫少年意氣,孤的小君登廟堂皇庭,識天下大統,便不是少年意氣了?」

來了來了,護短狂魔的陛下又要日行一懟了。

眾臣面上恭敬,心中激動無比,終於輪到他們吃瓜看猴了。

他們的陛下手握權柄,更有一支威名赫赫的血衣密探,其駭人程度,可止小兒啼哭,京師任何的風吹草動瞞不過丹宸殿的耳目。

平日陛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惹著了他,一個又一個的把柄蹦出來,能噎得你眼白一翻,只想上吊謝罪。

緋衣官員噗通一下跪倒,抖得跟篩糠似的,「陛下恕罪,犬兒只是被奸人蒙蔽……」

「你家小君去年弱冠,早已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在宗室面前誇得天花亂墜,說他襟懷坦白,不同流俗,如此金玉人物,也會被奸人蒙蔽?依孤看,蒜苗的根是好的,只是長錯了地方,澆錯了水,方才有今日的荒唐行事。對了,鄒卿,你方才說孤的太子如何了?」

若是將孩子比之蒜苗,他們敢說陛下親手教出來的太子被陛下澆錯了水嗎?

對方急出滿頭大汗,「臣、臣是說,太子殿下年歲尚幼,多多見識,百利而無一害。」

在帝王的權衡之下,少年太子御前聽政的軒然大波消弭無形。

一個時辰後,朝會結束,眾臣吃瓜完畢,心滿意足魚貫而出,至於那個倒霉的鄒相公,他們打定主意要離遠一些,免得沾染晦氣。

太子今日聽政,長公主又回宮在即,如果有人看他們不順眼,在長公主耳邊提上一嘴,他們要是被無辜牽連,那就得不償失了。

角樓之上,行過一隊帝王儀仗。

「舅舅,你是沒看到那個鄒尚書的臉色,紅橙黃綠青藍紫,很是精彩。」

少年興奮不已,「這老頭兒,仗著自己年紀大,裝得比太傅還像樣,逮住我就要說教,嘿,照我說,舅舅你應該給他多發一份俸祿,好好表揚表揚他好為人師。」

「人之忌,在好為人師。不過,沛兒,你記著,鄒尚書雖為酸儒,卻是個忠臣,差事辦得不含糊,奈何不通後宅,家事難寧。日後你若為君,稍許容忍,這枚殘棋也能出其不意,殺得他人片甲不留。」

少年疑惑仰頭,「那舅舅今日為什么不容忍他?還要翻出他的家中爛賬?眾目睽睽之下,臉面被摔干凈了,這豈不是讓他怨了舅舅的無情?」

帝王俯瞰角樓的景色格局,「怨就怨了,你第一天御前聽政,他們不給你面子,便是不給我面子,噎他幾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