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義血洗了夜香幫。」李桑柔仰頭看著大常,一句話說完,頭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大常呆怔住了。
黑馬兩眼圓瞪,捅了把金毛,「老大這話啥意思?」
金毛瞪著黑馬,卻沒能說出話來。
黑馬和金毛後面,小陸子嘴巴半張,傻子一樣,大頭和螞蚱也和小陸子一樣,目瞪口呆的傻在了那里。
好一會兒,李桑柔直起頭,低低吩咐道:「明天你去趟大相國寺,好好做場法事,送送大家。」
「好。」大常一個好字沒說完,就哽住了。
……………………
剛出正月,陸賀朋找文誠告了個長假,直奔淮陽府,在淮陽府會合了鄒旺,當天就趕往項城。
建樂城里,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大常帶著螞蚱,往府衙遞了份狀子,狀告現如今建樂城最火的兩家小報東家:董叔安和林建木。
顧晞聽說大常往府衙遞了建樂城開年頭一狀,急忙打發如意過去看熱鬧。
喬推官接了狀子,一目十行,看到中間一百六十多萬兩的銀子數,驚的兩只眼睛都瞪圓了,趕緊讓人去請石府尹,這案子銀子太多,他不敢審,也審不了。
石府尹過來的極快,從喬推官手里接過狀子,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又拿過大常遞上去的兩份契約,再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瞄著螞蚱抱著的一大摞帳冊,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這案子,要么,就是個坑。
這兩家小報,踩進了人家挖的坑!
要么,就是另有所指。
四海通達跟順風打擂台,打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一回,是順風打回去了。
兩家都是有後台的,這狀子告的不是兩家小報,而是順風叫板四海通達,或者是,順風後頭的那位,叫板四海通達後面的那家!
想到這里,石府尹一陣頭痛,下意識的四下掃了一圈,這一掃,就掃到了如意,頓時,頭更痛了。
石府尹看向喬推官,喬推官也正看著他。
「你看?」石府尹壓著聲音,抖了抖手里的狀子。
「得審,該怎么審,就怎么審,照規矩審。」喬推官聲音壓的更低。
石府尹嗯了一聲,只能審,只能當什么都沒看出來,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石府尹啪的拍響了醒木,吩咐衙役升堂,去傳新聞朝報的董叔安,和林家小報的林建木。
兩個人到的都很快,進衙門時一臉莫名其妙,看到大常跪在大堂中間,還是莫名其妙。
石府尹看的嘆氣,看這倆人這樣子,十有八九,是被順風坑了,或是做了槍頭。
唉,可憐。
「把狀子拿給他倆看看。」石府尹將狀子遞給站在旁邊師爺,師爺遞給衙役,衙役先遞給了董叔安。
林建木就著董叔安的手,看了那張狀子。
大常這張狀子寫的全是大白話,簡單明白。
兩個人一目十行,一遍看完,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趕緊看第二遍,第二遍看完,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一起看向大常,再從大常,看向石府尹。
「常山所告,是否屬實?」石府尹緊綳著一張臉,官腔官調的問道。
「回府尊……」董叔安和林建木磕了個頭,答了回府尊三個字,後頭就卡住了。
「是否屬實?」石府尹擰著眉,追問了一遍。
「回府尊,當時,是一位姑娘,跟這位常爺一起找到小的,這位常爺沒說過話,都是那位姑娘說。
那位姑娘說,她是順風速遞鋪的東家,說順風速遞做的是信客的生意,說想把小的這小報,賣到陳、穎、壽,和無為州,說小的小報在建樂城賣多少錢一張,她一張小報只加十個大錢,還說小的要是不放心,她可以先給錢再拿貨。
後來,一樣一樣的細事兒都說定了,那位姑娘看起來很高興,說起來的都是玩笑話,後來又說,小的這小報,建樂城之外,她可是獨此一家,說以後也要獨此一家。
當時,可不就是她獨此一家么,那郵驛生意,當時就是她獨此一家!
小的當時是想,她說的是她那郵驛生意,那肯定是獨此一家!別的就沒多想,誰能多想呢?
後來,四海通達開出來了,過來拿小報,也往那四州賣。
四海通達從小的這里拿小報,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位常爺,還有那位姑娘,整個順風速遞鋪,可沒一個人說一個半個字!
這會兒突然把小的告到府尊這里,這實在是!」
董叔安越說越氣,氣的說不下去了。
董叔安說一句,林建木點一下頭,只點的令人頭暈。
「小的也是這樣!」董叔安說完,林建木急忙叫道。
「常山,董叔安和林建木所言,可屬實?」石府尹一臉嚴肅的再問大常。
「大老爺,小的能問這兩位爺幾句話嗎?」常山看著石府尹,悶聲悶氣道。
「你問。」石府尹抬手示意。
「董老爺,林老爺,我們老大,是不是當面說過,貴兩家這小報,在陳州,穎州,壽州,無為州這四州,順風獨家售賣,這話不錯吧?」大常挪了挪,面對董叔安和林建木,一字一句問道。
「不錯是不錯,可當時,我以為你們大當家說的是郵驛生意!這就是句玩笑話!」董叔安急急答道。
林建木趕緊點頭,「確實是玩笑話,哪有獨家這一說?這不是笑話兒么!」
「當時還有份契約,我們老大說,請你們看清楚了,簽字畫押,按了手印,再無反悔,這事兒有吧?」大常接著再問。
「那我問你!我家把小報賣給四海通達,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當時怎么不說?啊?當時怎么不說!」董叔安被大常問的,氣著了。
「大老爺。」大常挪了挪,面向石府尹,「我們老大是個實在人,又實在又老實。
他們把小報賣給別家時,最開始,我們老大是真不知道。
這樣背信棄義的事兒,是我們老大想都想不到的事兒!
直到小報賣得四州到處都是,好多好多人說到我們老大那里,我們老大還是不敢相信。
大老爺,您說,這天底下,哪會有這樣不講信義的人呢?您肯定也想不到對不對?
我們都沒想到!
後來,我們老大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老大就親自走了一趟。
從陳州到無為府,四府一十六縣,我們老大走了一遍,看了個遍,我們老大這才知道,原來天底下,真有這樣不講信義的人啊大老爺!」
大常一臉悲憤。
石府尹聽的不停的眨眼。
「後來,」大常抹了把眼淚,螞蚱往地上一趴,干脆哭起來。
「後來,我們老大差點氣病了。
我們老大說,董老爺和林老爺,肯定是一時糊塗,做人要大度,要給別人留下改邪歸正的機會和余地。
所以,我們老大就等了一個月,讓他們自己改邪歸正。
可這一等,就過年了,大老爺,您說,大過年的,咱總不能上衙門告這狀,您說是不是?
這不,一出正月,我們老大就打發小的來了。
求大老爺給我們伸冤哪!」
大常磕著頭,委屈的語不成句。螞蚱趴在地上,哭的都要哽住了。
石府尹抬手揉著額頭,看向喬推官,喬推官做了個拖的手勢。
「此案重大,容本官核查清楚,你們先回去,明天再來聽審!」石府尹擰著眉頭,啪一拍醒木,厲聲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