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切菜切肉,也跟殺人一樣,干脆利落,沒有一點兒多余的動作,好像不管什么事兒,到她手里,就又輕巧又簡單,就能行雲流水一般,實在是好看。
米瞎子和程善坐在茶桌旁,一個一臉苦楚,一個擰著眉綳著臉,各自喝茶。
「屈師弟的腿,怎么樣了?你去看過沒有?」米瞎子喝完一杯茶,問了句。
「快好了,斷的整齊,接的快包的緊,好的快。」程善擰著眉。
「那就好。」米瞎子干巴巴的接了句,不再說話,程善也不說話了,兩個人接著擰眉喝茶。
一大鍋連肉帶骨頭,燉的酥爛,濃香撲鼻,晾到半涼,李啟安和羅啟文抬著,往旁邊大廚房送過去。
李桑柔拌好白菜絲蘿卜絲,將里脊肉絲大火爆炒,白煮肉切大片,配上香油蒜泥,拿出粉蒸肉,烤上五花肉,豬蹄豬蹄膀,一大鍋豬雜也煨好鹵好了。
黑馬和螞蚱已經烙了厚厚一摞薄餅出來,
一群人就坐在臨時搭起的簡易灶,和烤肉的火堆中間。
米瞎子端著只粗瓷大碗,一筷子下去,撈了半只豬蹄出來,再挾了兩三筷子醋嗆蘿卜絲,呼嚕呼嚕先吃為敬。
程善緊跟米瞎子,撈了半碗鹵豬雜,挾了幾筷子麻辣白菜絲,悶頭就吃。
林颯在正在烤的五花肉和蒜泥白肉之間猶豫片刻,筷子卻伸向粉蒸肉。
李桑柔塞了碗酒給她,「粉蒸肉有點兒干,沒酒不行。一口肉一口酒,賽過活神仙,這是瞎子說的,你嘗嘗。」
「給我碗酒。」米瞎子這才想起來還有酒,急忙示意黑馬。
羅啟文正抱著酒壇子倒酒,忙遞了碗給他,再倒了碗,遞給程善。
宋啟明拿了只薄薄的烙餅,想了想,撕了一半,卷上白菜絲肉絲,一口咬下去。
李啟安學著李桑柔,將切的厚薄正好的豬頸肉放到烤架上,來回翻幾下,蘸上醬,拿一塊白菜葉卷上,塞進嘴里。
黑馬一筷子下去,撈起連皮帶肉一大塊蹄膀,再澆一勺子肉汁,撕一塊烙餅,卷上肉澆上汁,塞嘴里,眯眼嚼著,咽了,端起酒喝一大口。
大頭和螞蚱一個盯著蒜泥白肉,一個盯著鹵豬雜,一手筷子,一手酒碗,吃一口喝一口。
一群人連吃帶喝,誰都顧不上說話。
李桑柔抿著酒,翻著五花肉,偶爾烤一塊梅花肉卷著白菜吃。
五花肉烤好時,一群人已經兩輪吃下來,有個半飽了,對著油滋滋香氣撲鼻的五花肉,米瞎子直接扯過一大塊,用筷子扎著,一口肉一口酒。
程善和米瞎子搶的同一條烤肉,一人一半,也和米瞎子一樣,筷子扎著肉,吃一口肉喝一口酒。
宋啟明咬一口五花肉,喝了一口酒,眼睛眯起來,片刻咽了,急忙向李啟安推薦,「你快嘗嘗,這酒一點兒也不沖了,香得很,肉更香了,你快嘗嘗!酒是要這么喝的!」
李桑柔抿著酒,用筷子扎著塊肉,卻吃的不多。
「大當家這五花肉烤的真好!」李啟安吃的喝的額頭一層細汗,忍不住誇獎道。
「林師叔遇到大當家,大當家也在烤五花肉,林師叔吃撐了,撐的沒法……」迎著羅啟文使盡全力拼著命遞過去的眼色,宋啟明頓時訕訕,後面的話,隨著五花肉咽了下去。
「不吃撐也打不過她。」林颯接了句,伸頭瞄了瞄,挾了塊粉蒸肉。
她覺得這粉蒸肉最好吃,勝過烤五花肉。
「瞎子,林姐姐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扔下她在山上,一個人到處跑?」李桑柔看著米瞎子問道。
「她哪是一個人在山上,山上這么多人!」米瞎子沒好氣的懟了李桑柔一句。
「對林姐姐來說,除了你,其它人都是浮雲吧?」李桑柔笑眯眯道。
宋啟明聽的笑出來,「其他人都是浮雲!這句話真有意思,浮雲!」宋啟明一邊說著,一邊舉著一只手來回的揮。
她酒量不行,這會兒已經暈暈乎乎,半醉之下,又興奮又清醒。
「就是不算什么。」李啟安也有了酒意,火光肉香中,心情雀躍。
「你說錯了,跟師門比,他是浮雲!」林颯覺得頭昏昏,不過心底特別清明,「我可不能因為他,他這個人,他一個人,就拋了師門,拋了!這里!這里的日子!
他是浮雲!」林颯筷子點著米瞎子,他是浮雲四個字,每一個字都用盡力氣。
「你們師門不許成親嗎?」李桑柔看著李啟安,一臉驚訝。
「師門內不許有血脈之親,成親可以,不過要是懷上了孩子,生孩子就不行了,就得離開師門,歸於世間,永不許再回來。」說到最後,李啟安有點兒傷感。
嗯,她果然極其清明,這話說的多明白呢!
李桑柔長長噢了一聲,擰著眉,看向宋啟明問道:「你們格致部,平時都搗鼓什么?全是弓啊弩啊拋石機攻城守城這些殺人的東西?」
「這些東西多,不過,不全是這些,還有些,像木牛流馬啊什么的,還有醫術,醫術最多,還有觀星,柴師伯觀星斷陰睛,斷的可准了!」宋啟明一邊說一邊笑。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搗鼓出個什么東西,讓女人跟男人……」李桑柔兩只手拍了拍,「快活的時候,不會懷上?」
米瞎子一口酒噎在喉嚨里。程善正咬著塊五花肉,也噎著了。
宋啟明瞪著李桑柔,干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李啟安和羅啟文直直瞪著自己手里的酒杯。
倒是林颯十分淡定,指了指宋啟明,「她們年紀小,不知道,以前有位師伯,搗鼓過,用豬大腸,還用過魚皮,不管用。」
「不夠柔韌?」李桑柔看著林颯問道。
用豬大腸和魚皮,這是避孕套么?
她真是頭一回聽說!
「那就不知道了。是我師伯。
後來,烏師伯說這是於民無益的東西,就沒有了。」林颯喝了口酒。
「我覺得這個東西於民有益,好處極大。
女人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幾十年里頭,不是懷孕就是喂奶,苦就不說了,一個勞力只能當半個勞力用。
還有,別說窮人家,就是富裕人家,嫌孩子太多,生下來就溺死的,有多少?
要是有這個東西,女人不想生,就不生,一家子,生了一個兩個,三個五個,覺得夠了,再多就養不起了,那就不生了,多好。」李桑柔表示不同意見。
「老大說得對,咱們那個王管事,一串兒生了七個兒子,要不是到咱們順風當了管事兒,王管事說他都打算把他家老六老七送人了。」
「不是打算,是送了,沒送出去,人家不要小子,要丫頭。」螞蚱忙接話道。
「還想把他家大小子送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不過人家也不要。
王管事說從他媳婦生下第七個,他再沒敢跟他媳婦睡一張床,嘖!」黑馬嘖嘖有聲。
「你別搗鼓那些殺人的東西了,干點兒正事兒,比如這個。」李桑柔點了點宋啟明。「我跟你說,這個東西,你得做成女人能用的。」
「我,那個。」宋啟明憋的臉都紅了,「我……」
「你沒見過男人那東西?不知道男女之間怎么,這個?」李桑柔又拍了下巴掌。
宋啟明想點頭,又覺得不該點,憋氣看著李桑柔,
李啟安用盡全力忍著笑。羅啟文一張臉通紅,把脖子擰得不能再擰了。
「這容易,明天咱們去南召城,往私窠子里走一趟,找一對兒,現做給你看。」李桑柔拍了拍宋啟明。
李啟安再也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宋啟明漲紅了臉。
「倒是個好東西。」米瞎子突兀的說了句,「是正事兒。」
林颯立刻斜眼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