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油渣(2 / 2)

墨桑 閑聽落花 2197 字 2021-03-07

「你去忙吧。」李桑柔示意左掌櫃。

「皇上讓小的來看看,要是大當家得空,皇上讓小的請大當家過去,喝杯茶,說說話兒,就在明安宮。」清風看著左掌櫃進去了,欠身笑道。

「好。」李桑柔笑應了,「現在嗎?」

「是,小的來前,皇上已經過去明安宮了。」

「那咱們現在就去?走的快點兒?」李桑柔忙往晨暉門示意道。

「是大當家體貼小的。」清風笑起來,欠身讓過李桑柔,兩人一前一後,急步往晨暉門過去。

……………………

明安宮,那間大殿門口,顧瑾坐在廊下,腿上搭著條半舊的羊毛毯,沐浴在陽光中,看著本書。

清風沿廊下往前,李桑柔穿過院子,在台階下站住,曲一膝跪下。

「不必拘禮。請大當家在這里見面,就是為了宮里規矩太多。

「坐吧,我不喜酒,愛茶,今年春天得了餅好茶,今天和大當家一起品品。」顧瑾放下書,抬手讓李桑柔。

李桑柔站起來,拱手笑應,坐到顧瑾旁邊,那把已經擺好的椅子上。

「那一包,是世子寫給你的信。」顧瑾先指著旁邊小幾上放著的一只錦布包袱。

「世子說,他不知道你的行蹤,只是知道你和他說了,要回建樂城過年,就把信寫到我這里,讓我轉交給你。」

「多謝。」李桑柔欠身笑謝。

「不敢當。」顧瑾一句不敢當說完,笑起來,「聽說大當家最愛說不敢當?」

「是真不敢當。」李桑柔誠懇道。

「你都當得。」顧瑾笑起來,「阿玥和阿暃今天和我一起吃的早飯,阿玥問我,吃過油渣包子嗎?」

李桑柔微笑。

「我還真沒吃過。

「阿暃說,油渣包子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包子,說這么好吃的東西,為什么宮里沒有?

「清風是九歲那年凈身進宮的,早上是他幫我解了圍,說油渣包子確實是最好吃的包子。」

顧瑾指著在旁邊沏茶的清風。

「小的凈身前,凈身師傅給了小的一個油渣包子,就吃過那一回,好吃極了。」清風欠身笑應了句。

「用了蘿卜絲還是白菜?」李桑柔笑問了句。

「沒吃出來,就是好吃,香極了。」清風笑道。

「我覺得蘿卜絲的好吃,黑馬覺得白菜最配油渣。」李桑柔笑道。

「我和阿暃說,最好吃的東西,宮里都做不出來,讓她想吃的時候,去找你。」顧瑾笑道。

「阿暃比我頭一回見她時,開朗了很多。」李桑柔笑道。

「是個心里明白,臉上別扭的小妮子,從小就跟阿玥就是一會兒好一會兒鬧。

「世子頭一回從軍營里歷練回來,學了句俗語,用到她倆身上,一直用到現在,前一陣子寫信,說到她倆,問我,還是狗皮襪子沒反正?」

李桑柔失笑。

「睿親王府西邊兄妹三人,阿暃最單純。

「阿暟善良柔軟,小時候,阿玥和阿暃鬧別扭,他最忙,這頭勸完勸那頭。

「我和他說:沒事兒,一會兒就能好了。阿暟就急赤白臉的跟我解釋:不是,這一回不一樣,這一回真惱了。」

「他現在好些了嗎?還是這樣?」李桑柔笑問道。

「懂事多了,我讓他跟著賑濟兩淮,他很能吃苦。」頓了頓,顧瑾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心軟。」

「不是說江山易移,本性難改。」李桑柔笑道。

「是,心軟良善不是壞事。阿昀,」顧瑾頓了頓,嘆了口氣,「很像他阿娘,總是自視過高。」

李桑柔垂眼抿茶。

「聽說順風年底的花紅十分豐厚?」顧瑾轉了話題。

「不是花紅豐厚。」李桑柔警惕頓起,笑道:「順風從大掌櫃到馬夫伙計,全年無休,連大年三十,都要在鋪子里忙碌,不能和家人一起過年過節,工錢總要給足。

不是花紅,是大家辛辛苦苦一年,該得的工錢。」

「也是不多,你家順風的工錢,是要分成兩份,夫一份,妻一份。」顧瑾看著李桑柔,慢吞吞道。

「順風建樂城總號里,女子不多,可東西南北四家派送鋪,掌櫃都是女子。

各地遞鋪、派送鋪,有七成是女掌櫃。

戰起之後,騎手短缺,沒辦法,也只好用女子,到上個月,已經有近百女騎手,釘馬掌的也奇缺,都被朝廷征走了,沒辦法,也只能用女子。

這么分,不是挺好?」李桑柔看著顧瑾。

「這不是你的初衷。」顧瑾直截了當道。

「是。」沉默了一會兒,李桑柔點頭,「順風用的女子,七八成都是沒了男人,只能拋頭露面,養家糊口。

「余下的兩三成,幾乎都是男人不能養家糊口,或病或殘,或者就是孱弱愚笨。

「我確實不是為了這兩三成的男人。」

李桑柔看著顧瑾,「順風的活,工錢是不少,可活也極不容易做。各家遞鋪,派送鋪,都是全家老小,齊心協力。

「就說遞鋪吧,遞鋪首要大事,就是要讓騎手吃好睡好,要侍候好馬。

「要是這遞鋪的管事是男人,給騎手做飯,整個遞鋪的洗洗涮涮,必定是他媳婦領著遞鋪里馬夫的媳婦兒,伙計的媳婦兒,一群媳婦兒在做。

管事的媳婦兒幫著丈夫打理遞鋪的廚房,拆洗騎手們的被褥,到處擦洗;馬夫的媳婦兒幫著丈夫打掃馬廄,洗刷馬匹;伙計的媳婦兒幫著丈夫清洗郵袋干雜活。

「這些,丈夫們覺得天經地義,媳婦們個個任勞任怨,這些媳婦兒,都是沒有工錢的。

可要是遞鋪的管事是女子,她要請個打理廚房的,就要拿工錢給人家,要是馬夫是個女子,她要請個幫手,她也要拿工錢給人家。

同樣的活,媳婦們就沒有工錢,不該這樣啊,是不是?」最後一句,李桑柔問的又輕又軟。

「一個家里,都是一家人,財物兒女,是夫的,也是妻的。」顧瑾說的很慢。

李桑柔看著顧瑾,沒說話。

顧瑾也不說話了,慢慢啜完一杯茶,顧瑾緩聲道:「夫為妻綱,你這樣,沒什么用。」

「有嫁妝跟沒嫁妝,總是不一樣。

「我這樣,順風的媳婦們,至少吵架的時候,可以拍一下兩下桌子,喊上幾句,丈夫那工錢,有她一半兒呢!」

李桑柔聲音中透著絲絲隱隱的疲賴和堅定。

顧瑾看著她,片刻,笑起來,「你這么一說,我想一想。

「嗯,確實,能拍一下兩下桌子,能這么喊幾嗓子,至少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