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風起南洲(2 / 2)

帝乙緩緩點頭,開口道:「眾愛卿,可有人為子受辯護?」

少師聞仲越眾而出,躬身道:「大王,此事另有內情,何不聽子受之言?」

有幾位大臣紛紛開口:

「再有內情,焉有將得勝而斬的道理?」

「王子無故殺將已成事實。」

「大商以軍武立國,先祖四處征伐才有如今之盛世,如何能荒廢根本?」

聞仲略微皺眉,此時已是醒悟,自己站出來太早了些。

「咳!」

忽聽一聲輕咳自大殿靠前的角落傳來,眾大臣半數停下言語,道道目光朝那近來越發蒼老的老臣看去。

自是李長壽的【官】字紙道人,帝乙的六卿,商國大史。

李長壽緩聲道:「大王,此事何不交由比干大人處置?比干大人斷案如神,朝歌城無冤假錯案久矣。」

比干扭頭看了眼李長壽,心底暗自嘀咕,這老大史平日里與自己毫無關系,沒想到竟會舉薦自己。

七竅玲瓏心一轉,比干頓時明白,這或許是兄長之意。

大史這個老狐狸,平日里低調的很,但在朝中卻是人緣極好,不少官員升遷都有他背後的影子,也是得罪不起。

帝乙嘴角露出淡淡微笑,看向了左首的比干,溫聲道:

「王弟,你覺得此事如何處置?」

比干邁步而出。

瞧這曾得闡教支持長達半個月之久的王弟,身形修長、面如冠玉,此時也已邁入中年,少了許多銳氣、多了幾分沉穩。

他有七竅玲瓏之心,為人卻從從不八面玲瓏,極其剛正;

他擅揣摩人心險惡,卻從不為權貴求情而網開一面。

朝歌城中人人皆有唱誦——【朝歌有個子青天,七竅玲瓏辨忠奸】,說的就是比干。

比干沉吟幾聲,對帝乙躬身行禮,而後道:

「大王,愚弟以為,無論是哪般案件,都應聽取雙方之言,收集足夠證據,才可做出合理的判斷。

當請子受侄兒入內,陳明此間內情。」

帝乙笑道:「既然王弟有此一言,讓子受入殿言說內情吧。」

殿外,子受先抬頭一拜,隨後才慢慢站起身。

他握持腰間佩劍,緩步邁入大殿中,雙目清澈,神態輕松,但在目光掃過兩旁大臣時,目中有銳光涌動,讓不少老臣心底頗感不安。

當下,子受按李長壽提點之法,先立仁義、推武德,再混淆那兩名武將罪責,將他們以『換軍服收編戰俘』,改為『為戰功不惜將戰死敵軍衣袍穿在平民身上』,並未說是收編為戰俘,還是直接殺了,直接說了句『其情何其殘忍』。

隨後子受轉移矛盾,說那兩名武將持功而驕,對他最初懲處不服,意圖煽動軍眾嘩變,並與此地跪著的不少將領,暗中通氣,欲要落他王子子受的威嚴。

他說的,偏偏還都是實情,只是有些地方刻意模糊,絕口不提奴隸之事。

子受話音落下,大殿之內一片肅殺。

帝乙面色黑如鍋底,子受嗓音依舊淡定,此刻完全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嘆聲道:

「大軍在外,我為主將。

我知這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意在殺我,以全自身之利。

但這般權爭,竟已滲入軍中!

八百諸侯就在外看著!

他們之中,有多少人在等著我們大商自己爛掉,而後順勢而起,取我大商而代之!

就在這大殿中,有多少人只顧自身,只顧自身兒孫之前途,卻忘了,這大商的版圖是商人先祖拿刀斧一點點拼下來!

欲殺我者,今日不如就在此動手,何必暗中做那些齷齪伎倆!」

鏘!

子受拔出佩劍,扔到大殿正中,雙目如鷹隼、劍眉綻寒光!

鋒銳的目光掃過各處,大半朝臣竟心驚膽顫,不敢與他對視。

「唉……」

子受嘆了聲,似乎瀉了口氣,將劍鞘扔到一旁,向前對高坐上的父王深深行禮,也不給比干開口的機會,直接道:

「父王,兒臣當時為防軍中嘩變,為立主將軍威,不得不忍痛斬殺那兩名將領。

今日之事,兒臣願領罰,也請父王不必追究這些將軍的罪責,他們大多只是不知實情,身有共情。

想必,在此地眾臣,心都存於大商,只是有些時候,我們之間存在某種差異與不理解罷了。」

帝乙不由笑眯了眼。

一旁李長壽暗中挑眉,對子受能說出最後這幾句言語,也是頗為感觸。

這家伙,天生就是個做君主的料,已是明白如何去掌控人心。

可惜……

罷了。

子受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一席話語,讓朝歌城直接地震。

當夜,宮中傳出消息,近來食欲不佳的帝乙大快朵頤了一餐飯,酒後連說『大商可長存矣』,顯然是對子受頗為滿意。

不多時,比干也是公開言說,殺將之事錯不在子受,王子權爭須得遏制。

不少原本觀望的大臣,開始倒向這個突然變得耀目的小王子。

而那微子啟、微仲衍則是府門緊閉,謝絕賓客,似乎是在靜靜觀望。

大史府,李長壽在書房中閉上雙目,心神正要挪回天庭,但『定向風語咒』卻帶來了一段對話聲……

正是子受與聞仲。

「少師,這位大史到底是何方高人?

這么多年,受在朝堂之上沒少受那些老臣擠兌,當真從未如此主動過,按大史之話語言說一遍,竟是將那些人嚇的說不出話來。

這次當真痛快!」

「子受,慎言、慎言,這位大史可不是我能隨便推薦的。

他是真正的高人,非權、非富貴能打動。

有些事不能對你詳說,但子受切記,若非是到了生死存滅之際,絕對不要去勞煩他老人家,不然只能適得其反。」

「大史也是神仙中人?」

「只手,便可遮天。」

「嘶——那他來我大商作甚?」

「玩樂吧,不過也有傳聞,大商便是他的一步棋,這里面的事我也看不清,子受你更不能知曉,莫要胡言亂語了。」

李長壽聽到這,禁不住嘴角一陣抽搐。

這聞仲,果然是陷進來了,連自己非凡人之事,都已暗中說給了子受。

也對,畢竟人心都是肉做的,聞仲做少師也有些年頭了,與子受可謂形影不離。

這會不會有什么隱患?

李長壽再次陷入思索,來回盤查與聞仲有關之事。

而此時正惦記聞仲的,卻並非他一人。

……

玉虛宮後山,飛瀑閣樓中。

「這個聞仲,聽著有些熟悉。」

廣成子手指有節奏地敲著面前的桌面,皺眉思索狀。

赤精子道:「就是那金靈聖母的小弟子,截教三代,此前與楊戩師侄他們一同聽長庚師弟講課,在朝歌城行走過。

當時咱們只顧看那人教李靖去了,卻是忘了這茬。

沒想到,咱們對朝歌城一時不關注,他竟已成了少師。」

一旁黃龍真人納悶道:「少師是什么玩意?」

赤精子道:「據貧道所查,只要新人皇上位,少師大多會被拜為太師,在凡俗朝堂中權柄頗重,可左右軍政大事。」

太乙真人雙手揣在袖中,笑道:

「人皇的老師,咱大師兄又不是沒做過,就是不太管事嘛,何必擔心?」

廣成子瞪了眼太乙,將手中玉符扔到桌子上,定聲道:

「不可如此大意,截教這次走了一招好棋。

這個聞仲看樣子,會成為大劫中的重要人物,咱們須得好好琢磨應對。」

玉鼎真人沉聲道:「多做,不如不做,待天機更明顯些,再動也不遲。」

太乙真人習慣性地撇了撇嘴,滿臉生無可戀:「行吧,看看哪個現任王子那么倒霉,被咱們支持半個月。」

閣內其余八位仙人齊齊投來無奈的眼神,太乙真人聳了聳肩。

身靠玉鼎,自可無懼。

……

與此同時,碧游宮內。

多寶道人溜溜噠噠,攔下了剛回來找煉器寶材的金靈聖母。

「金靈師妹,你那徒兒最近十幾年有什么收獲沒?火靈好久沒給信兒了,怪擔心他們的。」

「嗯……」

「遇阻也沒事,大劫核心地帶,哪有那么容易好滲透的,凡俗污濁、人心復雜,無功而返也不怪他。」

「事忙,沒問,稍後發玉符問他一下。」

「行吧,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