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獨恥事干謁(2 / 2)

紹宋 榴彈怕水 1806 字 2020-06-18

而究其原因,第二日出行之前,萬俟卨便已經想明白了——他還是想立功勞,想做大官!

須知道,當初他剛剛授官的時候,便敢往洞庭湖那種地方冒險闖盪一番的,也正是為此才入官家法眼,成了那一波授官人中最為得用的二人之一,有了日後際遇。

而眼下,他雖早已經根基深厚,可年紀偏大、跟到官家身前的時間過短、資歷極低,卻也是事實……之前春日間東京城論功行賞,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出任外州的,只是因為知道樞密院權責更重,更能貼近御前,所以硬是忍下……而如今卻顯然是想著就在任中攢幾件大功勞,然後試圖在京中直接轉任都省大員了。

只能說,人各有志。

翌日,眾人再度啟程,胡寅自恃身上有完備公文印璽,便婉拒了宇文虛中派西軍舊員隨行的好意,只讓對方提供了兩個向導,便即刻出發……不過,胡明仲一行人很快就發現,向導其實都沒必要帶上的,因為軍需物資還是接連不斷從長安出發送往北面前線的,一行人只需跟著大略人流便能一路北上抵達延鄜路的鄜州,也就是眼下關西兵馬雲集,與延安府金軍仗著山脈對峙的地方。

話說,關西景色不同他處,地窮而民皆尚武,沿途看來,婦女、少年都多配弓箭不提,遇到成年男子,更多是成群結隊,頗有軍伍風氣……但胡寅、萬俟卨等人只是暗暗感慨,卻因為著急趕路而不好多做流連。

四月廿七日,便抵達鄜州境內,然後便准備經三川鎮渡過華池水,去往鄜州腹地。

但也就是這時,出了一檔子意外之事。

須知道,三川鎮乃是陝北商貿重鎮,水陸交匯所在,西面環慶路抄近路趕來的兵員、東南面順著洛水運達的軍械、西南面大路從川蜀運抵的錢糧,基本上匯集於此,堪稱前線的後勤大本營。

所以,此處兵馬混雜,且早已經軍管。

胡寅等人試圖渡河,卻發現浮橋有人把守,輕易不許閑雜人等過去。非只如此,浮橋前小營里面卻只是一個准備將、兩個都頭,也不知道什么是御史中丞,到底有多大官,再加上曲端治軍還是比較嚴厲的,之前有明文軍令,非軍務之人不得擅自渡河,所以竟然不敢放行。

不過,那准備將到底是懂得樞密院是個厲害去處,也不好怠慢,便指了上游,建議他們從上游二十里的直羅城渡河,因為直羅城中有一位從延安敗退下來休整的薛統制,正在彼處駐扎,應該認識公文,也好方便護送。

胡寅與萬俟卨面面相覷,倒也無話可說,反而在心里感慨曲端雖然跋扈,倒是個軍法嚴格之人,便即刻依言而行,而這准備將也專門派員去通知了那位統領。

而果然,那人畢竟是個統制官,御史中丞是什么官如何不曉?

實際上,聞得御史中丞奉天子命來巡視關西,此人即刻大開城門,並親率數百軍士出城相迎。

事情到此為止,一切都是很順利的,唯獨當雙方會面之後,卻異變陡生。

「你是何人,為何敢穿紫袍?」這薛統制見得來人,於道旁率數百軍士恭敬相迎,遙見紫袍人過來,便干脆下跪行禮,但聽到免禮聲音抬頭之後,看到胡寅容貌,卻猛然起身,當場伸手指斥。

「我便是御史中丞胡寅,自然穿紫袍。」胡明仲莫名其妙,但還是懇切相對。「薛統制何意?」

「看你容貌,不過三十未到,天下哪有這個樣子的御史中丞?」這薛統制冷笑不止。「俺就說,堂堂御史中丞如何只帶著二三十隨員便到了此處?莫不是個臭措大借機行騙,是個假中丞?!」

胡寅聞得此言,本能就有些羞愧姿態,卻是一時尷尬起來,然後方才紅著臉想要解釋。

然而,這統制官早已不耐,見到對方如此形狀,更是認定了此人是假裝的,便直接雙目一橫,就在道旁河畔厲聲下令:「將這個敢來糊弄老子,哄老子給他下跪行禮的假中丞拖下馬來,先打二十鞭子!」

話音剛落,便有甲士上前,直接將胡明仲等人拖拽下馬,並以刀兵制住萬俟卨等隨行之人,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道旁扒了胡寅紫袍,硬生生先抽了二十馬鞭!

馬鞭劈頭蓋臉抽下,血痕頓現,而旁邊脖子上被架了刀的萬俟卨見此形狀,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然後立即放棄了當場強行辯解之意,因為一旦惹怒對方,或者當場確定了自家身份,反而會招來殺身之禍,當然也決不能承認自己一行人是假的……只能說,這可真是中丞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而胡明仲挨了二十鞭子,卻也全程一聲不吭,只是咬牙硬撐。

且說,他腦中此時也只有一句話不停回響而已——此誠亂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