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進發(1 / 2)

紹宋 榴彈怕水 2907 字 2020-06-28

決意出征不是說就能立即出征,就好像決意出征不等於出征勝率很高,或者做決策的人真就以為出征必勝一樣。

最起碼從趙玖這里來說,選擇主動出擊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局面已經被牽扯開來,索性心一橫而已。而這之前之後,其余高層也是該贊同的還贊同,該反對的還反對……比如張浚一直認為該出征,而劉子羽也從頭到尾都持反對意見。

不過,既然天子下了決斷出征,那劉子羽便只好閉口不言了,因為這個時候最起碼要讓下面的軍官士卒以及老百姓認為出征是必勝的,他劉子羽裝都得裝成心服口服的樣子。

但還是那句話,出征不是說出征就能立即出征的。

十萬人的部隊,如何匯集?誰先誰後?各自哪條路線?部隊如此,又該如何調配後勤?這么多將領,撞到一起誰聽誰的?

這些事情全都要一件件安排和解決,只能說好在樞密院早有預案了。

而這一日,隨著張浚再度上奏,要求出兵,並『說服』了趙官家以後,果然事情開始變得復雜和繁瑣起來。

從高層規劃角度來說,上來一個事情,便是誰留守長安的問題。

對此,趙玖倒是早有安排,他先是在長安城掛起了一面嶄新的金吾纛旓,並正式入駐了長安城宮室……長安內外雖然早有猜度,但天子移駕關中的消息還是震動了整個京兆。

不過,趙玖很快將宇文虛中也拽入了長安城舊宮,並將那面金吾纛旓賜給了對方。

很顯然,在洛陽即將暴露的情況下,他依然要跟婁室那些人玩心理戰,卻是讓宇文虛中以自己的名義在長安留守。

至於渭橋要沖則交給了劉子羽,張浚依然總攬後勤……而他本人則准備打著宇文虛中的旗號直接去前線大營御駕親征。

反正虛虛實實,能起到一點迷惑效果是一點。

其實,這個安排多少在高層文武們的預料之中,趙官家豁出去的意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托孤那日開始,大家基本上就都有預想。

然而,這種高層規劃迅速決定下來以後,真到了出兵的執行階段,卻發生了一件讓趙官家心下愕然的事情——一直躲在京兆身後的關西三路兵馬,原本已經准備出征上前線,但聽聞官家來了長安後,不知道在誰的鼓動下,居然向城內索要開拔賞賜。

如何說呢?

愕然之余,趙玖居然沒有生氣,甚至覺得此事本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這個情理之中不是說這件事情就該如此,而是說趙玖幾乎是即刻便醒悟過來,這支部隊本就是在這個檔次上的……這個才是原原本本的西軍,戰斗力是有的,戰斗經驗甚至可能會更豐富一些,但本質上還是一支很有『大宋特色』的舊軍隊,是那個因為打賞的銀碗不足直接在戰場上放棄作戰的部隊,也是那個時不時會殺良冒功、坐視友軍覆滅的部隊。

而且,這支部隊經歷了數次大潰敗,才重新拿到軍餉大半年而已,看到御營部隊的裝備、待遇後,聞得大宋官家至此,為求心理平衡要求一筆額外的賞賜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過,和趙玖的冷靜相比,倒是張浚和楊沂中二人,明顯因為這件事情產生了羞憤之態,前者是作為這幾支部隊實際的總領之人,面對著御營兵馬的行動果決與陝北三路中吳玠的戰績,自覺尷尬;而後者,則明顯是因為之前對趙官家做了『保家衛國』的發言,對這些西軍做了戰力保證的事情而感到羞恥。

當然了,不管如何,這種事情趙玖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賞賜,或者說開拔費,趙官家毫不遲疑的讓張浚發了下去……不然呢?給東南加稅、給荊襄加賦、巴蜀此番更是預支了兩年稅賦,洞庭湖已經開始造反,將來說不得還有其他後患,這么不顧一切到底是圖的什么?不就是圖眼下不被錢糧所制約嗎?

何況西軍的確窮了一些。

而與此同時,趙玖又讓楊沂中挑選了三十名統領級別以下的軍官,都是此次討要開拔費中最鬧騰的那種,然後將名單交予劉錫、劉錡、趙哲三人,讓他們以各自的名義即刻斬殺示眾,以儆效尤。

且說,楊沂中做得此事,倒不是因為他的皇城司到了關西還如此頂用,乃是他祖父楊宗閔本是靖康中駐守長安、負責整個關中防御的總管大將,後來也是在長安為婁室所破時殉了國的,在本地素有人脈威望,這才能便宜行事。

而殺了人以後,趙玖復又以天子身份,正式發榜,以之前金軍殘破關中,無主之地頗多為由,許諾對本地軍士進行軍功授田,一個金軍人頭賞賜十畝地。而御營兵馬那里也有類似章程,卻是直接許諾將之前的河南軍屯拿出來,以公化私,來做封賞。

至於御營兵馬中有關西人,想要在關西置業的,也一並允許他們參與關西軍功授田。

坦誠來說,趙玖這是典型的空頭支票,因為御營兵馬那里還好,畢竟有河南軍屯兜底,但關中這里,他才來幾天,如何曉得之前金軍掃盪關中後留下多少閑田?又如何知道這些閑田有沒有被這些軍頭、官吏、地主給趁勢圈了呢?

但沒辦法,這個時候,他就是得這么干!

對上層軍頭是封官許願,這一點在他剛一到來後便做了,眼下已經五六個經略使、五六個兵馬都監,一個都統、一個統制官直接封出去了,對於中下級軍官是賞賜財帛,也剛剛砸出去了,對於下層士卒便是許諾田地……自古以來,想要激勵軍隊,還能有什么別的手段嗎?曉以大義?他也做了啊!

而且再說了,這一仗打贏了,便是關中田地被占了,他也能讓那些人把這些地給吐出來,而若是打輸了,關中都沒了,又該怎么講?

總而言之,隨著坐鎮長安的趙宋官家咬牙豁出去一切,不管如何,龐大的戰爭機器還是倉促發動起來……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被匆匆處置的同時,關西其余各處大軍也早已經按照長安城發出的各種指示行動了起來。

曲端、吳璘、李永奇被傳旨極速南下;

御營中軍在王德、王彥二人的指揮下左右合進,分兵往蒲城、美原、下邽、富平四城急進……那里是華州、耀州地區的邊界位置,也是完顏婁室此時所處渭北平原與北面丘陵塬地交界處的對面區域;

而到了五月初十日,得到了錢帛賞賜,許諾了軍功置田,當然也被砍了一些腦袋以作示威的熙河路、利州路、秦鳳路各處部隊也終於開拔,在各自將官的帶領下越過渭水,向東北方向的婁室部主力開拔。

到此為止,宋金戰事陡然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當然了,如果小林學士對岳飛那邊的估計沒什么錯的話,真正說讓戰局進入新階段的當然是岳鵬舉的御營前軍端午北渡。

但岳飛那里是成是敗,乃至於洛陽那里的得失,趙玖都顧不得許多了,他明白的寫了一封私信形式的旨意給李彥仙,截住關東所有軍情,確保洛陽的金軍無法襲擾關西,做到這一點,他就是此戰第一等的功勛之臣。

李彥仙當然曉得厲害,也值得信任。

實際上,趙玖唯一對洛陽的軍事回應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將翟進長子翟琮和他那兩百精銳軍士從南洛水小道發回了洛陽。

如此而已。

五月十二,盛暑時節,趙玖也動身離開長安,五月十四來到富平、下邽身後的粟邑鎮,這是樞密院職方司預定的渭北後勤大本營,為張浚所駐守。而趙玖並未在此處稍停,他只是將眾人一直視為自己所攜的那個『殺手鐧』,也就是那些如翟琮一般身份、一樣方式聚攏起來的三四千士卒留在此處,便繼續往東北進發。

五月十五,上午時分,在一場昨夜驟然到來、卻也迅速離去的夏日暴雨之後,趙玖親自帶領著御前班直、兩部背嵬軍來到了蒲城、富平、美原、下邽四城之間的位置,大約是荊姚鎮西北側十余里之地。

這里是西三路大軍三萬眾設立的前線大營,由西三路大軍中官職最高、資歷最老、部屬戰力最強的熙河路經略使領都統劉錫主持……此地距離婁室所處的白水南岸大營位置只有七八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