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胙城(1 / 2)

紹宋 榴彈怕水 2609 字 202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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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玖刑白馬以成紹興,借著處置二聖這個宛如痔瘡一般的玩意,大肆清理了中樞官僚隊伍,但不代表事情就可以宣布大功告成,也不代表這番作為就沒有負面作用。

事實上,政治宣言與大清洗之後才是真正的考驗。

而就在當晚,就在依然處於滑州境內的胙城,他就遭遇到了此事引發的第一遭麻煩。

「陛下。」

不知道為何,被呂公相想起來然後帶過來的金使烏林答贊謨,一張嘴就帶著一股子魚腥氣。「北面與官家交過手的大金國將軍們都說,陛下行止竟不似趙氏血親,但外臣今日方才知道,陛下果然是趙氏嫡傳……敢問陛下,你今日舉止,堂皇背約,與二聖往日行徑有何區別?」

「都說了,真沒有違約……」還是那身布制戎裝的趙玖在胙城縣衙大堂座中正色言道。「按照約定,二聖既還,還要以交付京東五郡為實際成約基本,但朕便是在這里等著你,京東五郡你們也拿不出來了。」

「外臣大約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烏林答贊謨拂袖冷笑。「原本我們也防備了濟南方向,現在想來陛下是將濟南與劉豫這個破綻故意露出來,然後著張俊出沂州去打了青州李成,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是陛下,外臣只問兩件事,一則,此時青州真的拿下了嗎,陛下可有確切軍報?為何當面便要棄約言戰?二則,退一萬步言,便是此時張俊已經拿下了青州,五郡我們交不出去,可之前官家一面使群僚與我議和,一面又使武臣偷襲青州,便是正大光明之舉嗎?」

此言一出,幾位在場的宰執、重臣都有些尷尬,而武臣們卻顯然不以為意。

至於趙玖,也是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方才點頭相對:「朕不光是出了張俊,還用了岳飛……此時此刻,李成所據三郡里面,必然是有折損的。」

烏林答贊謨也好,文武群臣也好,一起稍有色變。

而趙官家則繼續認真言道:「至於正大光明這種事情,烏林答卿,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朕已經是盡力而為了。」

「盡力而為何以服天下人?!」烏林答贊謨回過神來,繼續拂袖作色。

「屠城劫掠,刨墳曝屍,遷民至野,圈地為奴……這樣也可以服天下人嗎?」趙玖在幾名武臣將要出列之前冷靜相對。「說到底,烏林答卿,宋金之間這般血海深仇,哪里就要那什么條文來服天下了?便是金國那邊,不也是因為掌權的訛里朵與兀術都是經歷了堯山的人,自知那戰之後女真軍勢止於大河,方才要議和的嗎?」

烏林答贊謨沉默了一瞬間,越過了趙宋官家前面那半句話,直接對道:「大金軍勢止於黃河,難道大宋軍勢還能越過黃河不成?本可兩國名正言順生息數年,官家卻要為往日那口怨氣徒勞負天下人……外臣在東京數月,也知道一些邸報上的說法,卻不知大宋南方賦稅何時能減下去?」

「這就不是烏林答卿該操心的事了……」趙玖終於不耐起來。「你們把粘罕拖在尚書台門前砸死,卻不知道一直討好粘罕的西夏要怎么想?他的舊部又如何思量?而粘罕倒了,吳乞買一脈卻又沒個說法,反而被攆到塞外,也未必就會安生……咱們在這里寫十勝十敗呢是不是?」

烏林答贊謨張了張嘴,也只好喟然:「無論如何,兩國經此一事,除非有天大軍政上的變局,想要再取信雙方,未免難如登天,而這般局面到底是趙官家的作為!」

「那就如此吧!」趙玖干脆對道。「朕遲早要犁庭掃穴、直搗黃龍的……莫非烏林答卿親身經歷靖康之後,還以為自己能在宋金之間來個七度為使,揚名海內嗎?」

話到這份上,烏林答贊謨雖是愈發搖頭,卻不再言語了。

「翟卿。」趙玖也干脆扭頭看向一直就在烏林答贊謨身側的鴻臚寺卿翟汝文。「好生安排烏林答卿北返。」

翟汝文會意,即刻應聲,復又將烏林答贊謨小心請出。

而眾人眼見此人離去,也是反應各異。

「不想此人也是個有意思的。」眼見著烏林答贊謨一聲不吭離開,曲端倒是忍不住出言感慨。「白日平白辱了他一回,他竟然提都不提,也不知道是強做樣子還是真有骨氣……」

一旁都省首相趙鼎聞言,稍作蹙額:「事已至此,說這些作甚!」

曲端訕笑不語。

「官家……」趙鼎稍作思索,還是拱手以對。「今日這么多事,本不該在此時詢問,但有些事情根本就是與今日事相關,不問也不行。」

「朕知道你要問什么。」趙玖正色相對。「盡管說吧。」

「敢問官家,岳、張是何時出動的?多少兵力?」見到對方坦誠,趙鼎倒也稍作放松,畢竟,官家白日余威還是在的。「果然是出徐州、走沂州,入青州,去與李成作戰?」

「具體時間朕不知道。」趙玖干脆做答。「為了保密……朕只是大約告訴他們月末二聖便要返回,讓他們二人自行決定,不必匯報;至於兵力,朕也只能說,為不使濟南方向金人察覺,兩家加起來,大約最多能出動五萬眾,具體多少兵力,朕也是不知的;倒是攻擊路線,的確是出沂州攻青州李成。」

這便是三問兩不知了。

趙鼎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樞密使張浚,然後繼續拱手相詢:「那敢問官家,御營前軍此番調度是如何瞞過樞密院的呢?」

「並未隱瞞樞密院。」趙玖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樞相張浚,干脆做答。「朕原本是想讓御營右軍張俊獨立發起突襲,再以御營騎軍、御營中軍支援的,但岳飛回來的太快,五月中旬居然就過了江,這才臨時改了主意,算上他。而朕所為,不過是讓樞密院小心提防京東局勢,將徐州方向軍資調配多些,然後又安排御營前軍走徐州路線而已……」

「趙相公。」張浚也無奈辯駁起來。「岳飛北歸,走徐州也不能說是偏了,徐州方向增添軍資以提防劉豫,秘閣中你也點頭的……關鍵是,自岳鵬舉渡江北歸以來,誰在意他回來走哪條路了?彼時便是有人在意他,也都只是在意他的那個札子!要我說,此時就不要問這些了,趕緊按官家之前預備,出動御營中軍與御營騎軍往濟南做牽制,然後御營水軍也要往下游橫絕大河,以作封鎖。」

「不可。」御營中軍副都統酈瓊忽然正色插入兩位實權相公之間,然後方才請罪。「下官冒昧……」

「無妨。」趙鼎倒是宰相氣度如常。「且說來。」

「好讓相公們知道。」酈瓊認真言道。「按照太行山那邊的軍情傳遞,河北方向,以黃河故道東西來分,東面金人大名府、西面隆德府(壺關)一帶都是各有主力大軍的,為防金人圍魏救趙,御營水軍絕不可以去下游,而且青州那里是突襲,隔著濟南,只能做牽扯,並不能影響真正勝負……官家。」言至此處,酈瓊復又拱手向趙玖言道。「臣願領本部與八字軍往東平府過去佯攻京東,如此足以牽扯濟南,便是御營騎軍也務必要留下,以作後手支應,反倒是徐州方向,務必不能短了後勤。」

趙玖環顧了一下堂中其余幾名武將,見無人駁斥,便頷首應許:「便如此安排……明日一早你便動身。」

酈瓊拱手退下。

「如此便好。」趙鼎長嘆一口氣,情知不好追究,卻又搖頭相對。「青州軍事這邊,除了速速支援牽扯是當務之急外,卻還有一事……官家,無論岳飛、張俊此時有無得手,也不論咱們到底知不知道戰況,邸報都要搶先發出來的,就說此時青州已經易手,李成大敗而退!而金使烏林答贊謨更是情知金國已經拿不出五郡,才干脆氣急敗壞,兀自北走的!」

趙玖微微一怔……還可以這樣嗎?

坦誠來說,他已經做好了失信於人,威望減去三百點的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