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雲(2 / 2)

五娘子眼神一閃,看了看大太太,無聲地出了一口氣。

又說起了西北的軍事,「今年本來也是族里查賬的年份,恐怕今年來查賬的人,會住得久一些了。」

楊家身為世家大族,產業當然不止西北的那么幾畝田地。西北一帶的皮草、牲畜生意,一向是楊家所壟斷,乘著大老爺做江南總督的這幾年,也漸漸地在蘇州開了分店。大老爺雖然和族里關系冷淡,但這點面子,卻還是要給的。不過來查賬的族人,一向也很難進內堂來和大太太見面。

九哥面上就閃過了異色。

七娘子卻有些不解。

本家的人來查賬就來查賬,和大太太有什么關系?

大太太看著七娘子一臉的懵懂,不由得就笑了笑。

「這次他們過來,倒正好把你們姐妹的名字報回族里,上進族譜里。」

七娘子恍然大悟。

楊家在江南做官,和本家聯系又疏遠,他們這些後輩,當然不可能一出生就給登進族譜里。

一般也是要等大老爺想起來,打發人回家報信,才能上族譜的。

不過既然本家有人要來查賬,那順帶著捎個家人回去,自然更便當了。

「本家的規矩,一向是孩子上了十歲,才給上譜的。」

過了十歲,孩子就沒有那么容易夭折了。

大太太就扳著手指算,「打從小五開始,小六、小七、小八還有我們九哥,都到了上族譜的年紀。正好一撥兒回去上了族譜,也省事兒。」

七娘子就不禁看了看九哥。

九哥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一點都看不出異狀。

外頭一陣喧鬧,立冬笑著把達哥和弘哥領了進來。

「大伯母!」兩個少年郎的嘴都很甜,給大太太請過安,就擁到大太太身邊,「大伯母口渴嗎?」

「大伯母吃了葯嘴里發苦……我給您帶了玫瑰糖。」

大太太被達哥和弘哥奉承得滿臉是笑。

七娘子一時倒被冷落了下來。

她只好坐到窗邊五娘子下首,三個人一起看著達哥、弘哥演一場天倫的戲。

「怎么還沒有去上學?」五娘子輕聲細語地問七娘子。

「山塘書院要到上元節後才上課。」七娘子也輕聲細語地回五娘子。

大老爺固然妙手空空,一下就把三個侄子撮弄進了書院,卻也不可能讓書院提早開學。

正月里,兩個侄子每天都來向大太太請安,名曰探病,實則為的是什么,卻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就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正院的幾個孩子也做不了什么。

人家是來探病的,你在里頭摻和著排擠人家,反倒顯得自己心胸狹小了。

現在倒好,也只能干坐著看兩個堂哥獻殷勤……七娘子給九哥使了幾次眼色,九哥都沒有上去與堂哥們爭寵。

三個正院的少爺姑娘,也就只好看了一場天倫好戲。

七娘子吃過晚飯都還是悶悶的。

「白露回來了沒有?」打過了初更,才想起來問。

過了初更,正院就落鎖了,想要進來可沒那么容易。

立夏連忙出去張望。

過了一會,紛沓的腳步聲與說話聲直進了西偏院。

「回來了回來了,杭媽媽接回來的。」立夏松了一口氣,進屋急急地告訴七娘子。

雖然七娘子性子好,但是主子不開心,做丫鬟的也就硬是有幾分提心吊膽。

七娘子也長出一口氣。

白露什么時候出去,什么時候回來,都是在堂屋那兒打過招呼的,總不好莫名其妙就曠工。

她就起身梳洗了,換上了寬松的對襟長襖,預備上床窩著醞釀睡意。

古代光照條件不好,比不得現代,睡前還能看看書,一入夜,七娘子是巴不得什么費眼睛的活都不干。

九姨娘、封太太都是年輕時候沒日沒夜的做女紅,做出了眼疾。

過了一會,白露就靜悄悄地進了東里間。

和立夏用眼神打了個招呼,彼此點了點頭。

又倒了半杯水給七娘子送去。

「七娘子喝水。」七娘子睡前是不喝茶的。

「什么事耽擱住了?」七娘子不免笑著關心。

白露就看了看立夏,壓低了聲音。

「處暑去了!」她帶了一絲黯然,又有著隱隱的興奮。

七娘子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好好的人呢——怎么說去就去了?」

「去年九月就聽說她病得說不出話來了。」白露就嘆了一口氣,坐到了七娘子床邊。「我這回過去,頭兩次都沒有碰見她爹娘,問了鄰居,也只說是去庄子里養病了……我就留了個心眼,今兒晚上吃飯的辰光過去,果然見著了她爹娘。」

立夏也放下了手里的針線,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白露身邊,側耳細聽白露的敘述。

「頭兩回我沒能進他們家門,進去了一看才覺得古怪,按理說,他們家上上下下,如今就是處暑他爹有活,還有個病人……怎么都要透著一股窮氣,卻不想,處暑的爹娘打扮得竟很齊整!我就生了疑心……」白露的聲音越來越小,「稍微問了幾句,才曉得處暑年前就去世了。好像是在庄子上沒的,因為是臘月里,一切從簡,也還沒敢告訴太太知道!」

白露話里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七娘子不禁沉思起來。

過了片刻,又問,「那你去看過小雪沒有?」

白露就嘆了口氣。

「小雪也病了!」她頗有幾分傷懷,「倒是沒有去庄子里。家里緊巴巴的,也沒有錢請醫延葯……不過掙日子罷了。精神頭倒是還好!」雖說這年代死生無常,少年夭折,也是常有的事。但從九哥屋里出去的這兩個大丫環都先後生了病,處暑更是沒兩年就去世了。

也太蹊蹺了吧……

兩個大丫環都沒有說話。

立夏倒還好,她與小雪、處暑終究沒有什么交情,不過是面露沉思,尋摸著里頭的不妥而已。

白露卻是又傷心,又有幾分恐懼。

九哥屋里的那一口黑血,一直沒有找到主人。

如今處暑去世,小雪病了……七娘子又重新過問起了這件事。

恐怕處暑和小雪的家人,要受到牽連了。

七娘子一時也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今晚繼續放你一晚上假,不用你上夜了。」她笑著安頓白露,「回去歇著吧,帶回來什么好吃的沒有?」

白露就笑了,「知道您愛吃糟魚!給您帶了兩壇子呢!」

「倒是有心了,回頭代我謝謝姚叔姚嬸。」

七娘子又和白露聊了幾句家常,就放白露回住處休息了。

立夏就上來侍候七娘子洗漱,又安頓她半躺下來,里里外外的忙著關窗閉戶、收拾灑掃。

七娘子斟酌了半晌,終於咬了咬牙。

「立夏,你過幾天再回家輪假成不成?這幾天就說你身上不好,懶怠走動……」她放軟了聲音和立夏商量。

立夏毫不猶豫,「聽憑姑娘吩咐!姑娘讓我什么時候回家,我就什么時候回家。」

七娘子就輕輕地點了點頭。

像是問立夏,又像自問,「你說這事兒,到底是處暑做的呢,還是小雪做的?」

立夏頓了頓,才道,「這,奴婢就想不透了……」

「是不是,還得問了才清楚。」七娘子自問自答,「也只有問了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寫庶女有時候感覺腦筋都要打結了,為了消遣開了個新坑,大家去打個卡收個藏嘛~

趕了個潮流,穿越女在遠古大陸養貓科獸人的故事,比較輕松小白賣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