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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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祭祖,三十就是團年。

有了二老爺和三個堂哥,這個年就過得分外熱鬧。

古代的人家,日子興旺不興旺,就看守歲的人數。

楊家已經過了好幾個冷冷清清的年,屋里屋外,統共就是大老爺和九哥兩個男丁。

就算女兒再多,也都不覺得熱鬧。

今年就不一樣了。

二老爺帶著幾個子侄,里里外外地貼揮春、放鞭炮。

又率眾去廚房偷了炸物,什么炸丸子、炸小魚兒……

惹得大太太笑罵:「自個兒當家做主了,還是當年長不大的樣子。」

幾個女兒家也被帶動得高興起來,以五娘子為首,往下的幾個小姑娘都拿著棉布做的小老虎彼此嬉戲,還有各種各樣的玩物,羊骨頭做的骨拐、沙包、雙陸……

平時,這些大家女兒要行動貞靜,就算是五娘子這樣的性子,也只敢打一打雙陸。

這種蹦蹦跳跳的玩意兒,也只有過年的幾天,能拿出來玩耍一番。

幾個小姑娘都玩得滿頭是汗。

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娘子、四娘子就要文雅多了。

三娘子並四娘子一撥,同大太太、二太太抹骨牌,後來兩個長輩打得興起,索性給了幾個姨娘臉面,大家就坐下來湊了四個人的方陣,讓三娘子和四娘子到一邊去抹骨牌。

大老爺反倒空閑下來,就讓浣紗塢的三姐妹給他捶背捏腳,在里間閉目養神。

大太太就得空叮囑幾個小輩,「進出的時候,動作輕一些。你們父親一整年勞頓,也就是這幾天能歇一歇。」

「是。」幾個小娘子響亮的回答,反而驚擾了里間的大老爺,讓他微微的鼾聲,為之一頓。

大太太不由好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大老爺卻也沒有生氣,反而叫了三娘子進去,和她說起了閑話。

屋內屋外,和樂融融。

到了晚上,就在西次間、西稍間開了宴席,眾人熱熱鬧鬧地吃過了,就各自分了幾撥,或是搓麻將,或是擲骰子,都拿金瓜子做賭注,也不計輸贏,就圖個喜慶熱鬧。

七娘子也混在姐妹堆里,和幾個姐妹丟骰子搶紅,早早地把一把金瓜子都輸了出去,倒是五娘子的手氣好,面前的金瓜子足足有一小堆。

六娘子也輸得快,眼前漸漸地就沒有了籌碼,就拉了拉七娘子,兩個人同時出手,快若閃電,就把五娘子面前的金瓜子搶了一把回來。

三娘子倒被逗得大笑,就連四娘子都露出了笑意。達哥、弘哥更是早笑得捶胸頓足,五娘子氣得直擰六娘子腰側,「吐出來吐出來,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從今到古,跨越百年,什么都變了,這份年味卻是不會變的。

到了快交子時的時候,全家人又團座著包餃子、元宵。

楊家是西北人在江南做官,北方人交子時要吃餃子,南方人卻要吃元宵。楊家索性各包一份,都吃幾個,也算是入鄉隨俗,又不忘本。

二老爺就輕聲細語地教弘哥。

「拿虎口來擠一擠上頭,再用力一捏,雙手一個使勁。」

一邊說,一邊就包出一個俏模俏樣的小餃子來。

「試試?」

弘哥到底是男孩子,心粗,笨手笨腳的,倒是捏破了現擀出來的餃子皮。

就連六娘子,平時穿針引線,最巧的一雙手,都包不出一個好餃子。

倒是大老爺、大太太同二老爺,都是一捏就出一個,最標准的元寶樣式。

二老爺看著丫鬟們把孩子們包出來那歪七扭八的餃子端走,倒是有感而發。

「從前家里哪里有這樣靡費,雖說也不至於短少錢財,卻也是斷斷不敢浪費了物力……還記得大嫂過門第一年,包出來的餃子一下水就散,後來竟成了一鍋糊湯,大哥還不是硬著頭皮,點了香醋全喝下肚子里?大年初一的,進了茅房就不肯出來……」

眾人便哄堂大笑。

大太太連手里的餃子都笑得捏不住了,冬菇蝦皮餡撒了一桌。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她看著二老爺的眼神就溫存了起來,「才進門的時候,二叔連個大字都不識,成天和族里那一等下三濫的無賴子弟廝混,衣服也不好生穿,一件破褂子敞開著,露個油光黑亮的肚子!」

幾個兒女看著眼下衣冠楚楚的二老爺,又笑得不會動了。

大老爺也難得地有了回憶往事的興致。

「那時候哪里能想得到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就和子女們憶苦思甜。「統共家里也就是十幾頃地的家當,收成還不好,年年都要到族長家去打官司,索要當年族里貪墨進的田土。」

「又要照管生計,又要讀書……那時候你們二叔不過是個娃娃,鄉試前我還要張羅著賣谷子,和佃戶打擂台。進了考場暈暈乎乎,一大滴墨就落在了宣紙上,當時心里就是一寒:污了卷子,這一科怕是不能中了。」

幾個兒女們就都聽起了興致。

他們自出生起,就是錦衣玉食,又哪里想得到楊家還有這樣落魄的過往。

「索性就破釜沉舟。」大老爺面上,也漸漸放出了隱隱的光輝。「針砭時弊、嬉笑怒罵……沒想到反而投合了座師的胃口,雖然污了卷子,但卻硬是提拔我考上舉人。還引薦我到你們外祖父府中投卷。」

大秦科舉,除了八股之外,還考詩詞歌賦。

這一關考的不但是才情,還有舉子的人脈。當時秦帝師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大老爺能把卷子投到秦家,不得不說是得了天大的人情。

「你們外祖父當時還是少壯,看了我的卷子,拍案叫好……」大老爺就笑著看向了大太太,「叫進來問了我的出身,又和我秉燭說到三更,第二天就派人上陝西會館說親,說是嫡出的四小姐……」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大太太不由大窘,「還提它做什么?」

大老爺且笑且言,「嫡出的四小姐還沒有夫家,問我有沒有定親。我才幾歲,你們的祖父祖母就染了時疫雙雙去世,哪里有人上門說親?自然是尚未婚配。一來二去,托座師做了大媒,就把你們的母親抬進家門……一轉眼,二十多年了!」

雖說大老爺輕描淡寫,但他以一個黃口小兒的身份打點家業發奮讀書,才止二十歲就以文采打動座師,破格入選,又慎重推薦到秦帝師門下。當時那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少年風采,也是可以想見的。

就是如今老了,都是個儀容修整的老名士,少年時的風流,又更不必多提了。

眾人就都不禁看向了大太太,懷想當年她加入楊家時,見到夫婿年少風流,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大太太有了幾分不好意思,「老爺也是莽撞了,當著孩子們的面……」就遮掩著招呼,「這些餃子足夠吃了,還是包些元宵。」

眾人就都撣掉護膝上的面粉,換了擀好的元宵皮來,往里頭填豬油芝麻餡。

元宵包好,餃子也上桌了。

卻是個大皮薄,一看就曉得不是孩子們的手筆。

五娘子倒有幾分失落,「白包了半日!」

大太太就笑著吩咐立冬,「那就把他們包的餃子也過了水,看看我們小五能吃幾個。」

不消說,這些餃子不是敞了口,就是少了餡,一團面疙瘩吃在口里,又哪有曹嫂子包出來的餃子好吃?

五娘子才吃了兩個,就偷偷摸摸地去夾好餃子,叫九哥看見了,又是一場嬉笑。

熱熱鬧鬧的,就過了子時。

眾人連忙起身放鞭炮,又換新衣,以敏哥為首,子女們逐一向長輩請安,也得了紅賞封兒的壓歲錢。就連屋里屋外當值服侍的丫鬟婆子,一並都有賞錢。

還要接神踩祟、飲屠蘇酒、掛桃符、迎灶神、財神、福祿壽三星……

直喧鬧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回房歇下,到了中午,又翻身起來吃隔年的煮凍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