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2 / 2)

「哦,那你聽出個什么眉目來了?」七娘子喝了幾口清水,又皺了皺鼻子,輕聲和立夏抱怨,「這京城的水就是比不上蘇州井水清甜!還是從城外運過來的呢,喝著總有股塵味兒。」

「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蘇州?」立夏是江南人,提到蘇州,自然要挺直腰桿,「奴婢聽著,就覺得大少夫人的意思是,還是看好您比看好五少夫人更多些,也有些和您交好的意思。您呢,又疑慮她為什么現在才靠過來,大少夫人就解釋,覺得……覺得五娘子的性子太傲了,不親人……」

「差不多了。」七娘子就輕輕地笑,「像於安和大嫂這樣,只想老實過日子的人,多多少少也會靠攏到我身邊。不過要把她們的口撬開,我還得更強一些。」

不論是大少夫人還是於安,對她示好,自然都是看好七娘子在宅斗上終究會占上風,但這點示好,在七娘子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能力之前,也終於只會是這個程度:這種建立在利益博弈上的交情,也需要時間來轉化為真正的友誼。

屋外就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沒多久,許鳳佳開門進了西三間。

「都快入春了,還下雪!」許鳳佳一邊搓手一邊抱怨,立夏忙從他身邊靈巧地溜了出去,又合上了門。隔著門扉,還能聽到她叫人給許鳳佳准備洗澡水的聲音。

立夏在七娘子身邊久已得意,平時也有幾分指揮若定的氣勢,唯獨被許鳳佳吼了幾次,現在看到他就恨不得立刻躲得遠遠的。

見許鳳佳瞪著屋門,似乎有些微訝,七娘子不禁會心一笑,為他倒了一杯濃茶。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總是會習慣的。七娘子平時不愛喝茶,更喜歡調過花露的清水,許鳳佳卻愛喝泡過兩次以上的普洱,兩個人的個性差異,只在飲品上就可見一斑。

「誰叫你那么凶巴巴的。」她將茶杯推到許鳳佳跟前,「看到丫鬟們,口里只有吼,人家當然見了你就跑啦。」

許鳳佳已是回過神來,站到屋角解下了外衣,自己搭到了屋門口的一張圈椅上,「那你怎么不跑?」

清朗的語調里,已經帶上了絲絲縷縷的笑意。

「我倒想跑,能跑到哪去?」七娘子白了許鳳佳一眼,又道,「你去陪四郎、五郎玩玩吧,不要一天只在早上見一眼就算完了。我這里要找管事媳婦近來說話。」

許鳳佳本來已經在炕邊坐了,大有要躺倒的意思,被七娘子這么一說,似乎自己也有些過意不去,只好嘆息著起身出了屋門,又喚了辛媽媽來添水服侍洗漱——他倒要比七娘子更愛干凈,恨不得一天能洗三四個澡。

天氣冷,七娘子今天要洗頭,倒也就乘著這人不在,進西三間凈房洗過了澡,把手指尖都泡得軟和了,才由立夏服侍著出了浴,半靠在炕邊跟著把白露叫來說話,又吩咐上元,「去樂山居和清平苑告個罪,就說我人不舒服,今兒就不去請安了。」

想到倪太夫人會因為自己的陽奉陰違而內傷多久,她唇邊倒是難得地浮現了一抹調皮的笑。

白露沒多久就進了屋門,給七娘子行過禮,在炕邊的綉墩上坐著,輕聲細語地陪七娘子說話。

「我聽大少夫人服侍的仰媽媽她媳婦說,大少爺和大少夫人平時彼此都是冷冰冰的,大少夫人也賢惠,說自己有了兩個兒子,年紀也大了,不好再服侍大少爺,這幾年來還主動給大少爺納了兩個通房。只是大少爺也節制得好,平時幾乎很少沾染女色,就是初一十五叫人進屋子服侍——兩個人都不住在一塊,一個住東頭一個住西頭。」

「倒沒有聽說大少夫人信佛。大少夫人平時除了帶孩子和看書,沒有別的消遣,偶然和家外的幾個親朋好友寫寫信傳遞問候,也很少出門。貞靜得不得了,夫人和太夫人都說,這才是名門長媳的風范。所以大少夫人雖然木訥,家下人卻也都不敢怠慢。」

「聽說很少有大少夫人的朋友上門拜訪……對,就像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似的。只有同胞姐妹兄弟會打發人上門請安,因為住得遠,也不是常事。」

「聽說這還算好了,在大姐兒出生之前,大少夫人就和個木頭人似的,成天到晚在屋子里悶了,除了請安和應酬,一句多的話都沒有。也就是大姐兒出生之後,大少夫人偶然才出門上上香賞賞秋,散散悶子,回來了,臉上也會有些笑模樣。」

「大姐兒是昭明二十四年出生的,今年剛四歲。」

白露的交際能力的確不差,在許家的兩個多月,已經打開了一片天地,這種私底下的瑣事,問她也能答得個七七八八。

最好的一點,是她不會和老媽媽一樣猜測七娘子的用意。

七娘子沉思了許久,半天,才自言自語,「四年前五姐還沒有過門呢……」

因白露沒有接話,她很快又換了話題。「五嫂手底下的心腹,心底有數了嗎?」

白露就報了一長串人名,大約有十數個婆子丫鬟,還有些男管事的名字,最難得她居然還都做過最基本的身家調查。

許家畢竟是國公府,不論誰當家,人事編制都不會有太大的不同,就好像一間公司,分了人事部、財務部、采購部、公關部、餐飲部、清潔部和起居部,而和後世的公司不一樣的是,國公府整個架構只能算是母公司,內院的每一個院子都是一個小小的子公司,清潔部和起居部的人事系統相對獨立,要運營起整個國公府,需要的功力比後世一個總經理不差。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玩轉這么龐大的機構,身邊親信媽媽的輔佐,那是必不可少的。五少夫人當家這幾年下來,當然培養了一批忠臣,不過七娘子也不是全無籌碼:畢竟大部分班底還是許夫人用出來的,她這個主母黨的表現如果夠搶眼,還是可以拿下一些老臣的忠心。

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動筆記下了白露口中的資料,一邊寫,一邊又似乎是喃喃自問,「你說要你管人事,是不是還少了幾分底氣?」

白露一下就興奮得雙頰發紅,抿著唇,卻也沒有立刻開口打包票,而是低頭思忖了片刻,才斬釘截鐵地回答七娘子,「如若有老媽媽的指點,奴婢還是有把握的!」

千里馬也要伯樂提拔。

七娘子看著白露微微一笑,才要說話,卻瞥見屋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打開,許鳳佳抱著手臂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做什么?」看到許鳳佳,她說起話來就有三分的沒好氣。「回來了就進來嘛,站在門口被冷風吹著了怎么辦。」

許鳳佳就一邊笑,一邊回身掩了門——白露也同立夏一樣,刺溜一聲出了屋子。

「看你運籌帷幄的樣子,才知道原來在內院的斗爭,也要和打仗一樣做足功課的。」他的聲音懶懶地向上挑了起來,分明含了調笑。

七娘子忙著將腦海里的最後幾行字都寫了,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你還以為啊?內宅戰場小,情況只有更復雜……」

她滿意地擱了筆,托著腮看向了許鳳佳,又甩了甩手,輕笑道,「說起來,我還沒問你呢,大將軍,你看我們六房什么時候正面猛攻來得好呀?」

許鳳佳哈哈大笑,在炕邊坐下,也托著腮,做苦思狀想了半日,才把問題丟回給七娘子。「大將軍胸懷若谷,很能納諫的,楊先鋒有什么主意,但說無妨。」

七娘子難得和人耍花腔,自己也笑了半天,才咬著下唇問許鳳佳,「四月里是祖母的生日,今年恰逢古稀,是肯定要大辦的。我們等五月再接過家事,你看好不好?」

「你說行就行!」許鳳佳毫不考慮地點了點頭,又把話題轉到了第二天的皇宮行上,「連太監那條線要能說得攏,往後幾年我也不會出門太久,很多事,我們可以慢慢來。」

說到末了,他壓低了嗓音,話里就透出了隱隱約約的暗示,似乎有無窮意緒,暗藏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一直說要雙更都沒雙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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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生存指南(制香)——聞香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