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2⓪章(1 / 2)

怨氣撞鈴 尾魚 4371 字 2020-11-07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怨氣撞鈴最新章節!

神棍是個很奇怪,但是跟他接觸之後,你又會自然而然接受這種奇怪,並且不想去探究其個中原因的人。

普通人的離經叛道或者放盪不羈,其持續期最多幾年的時間,然後就老老實實回歸娶妻生子政治經濟吃喝拉撒日復一日,神棍不同,他背著他的一麻袋所謂「人生經歷」,南到北,西到東,勇往直前二十年,毫無收山跡象。

岳峰初見神棍的前五分鍾,就認為他是個怪人,五分鍾之後直到現在,都只給他一個形容詞——有病。

不過有病並不妨礙他去交神棍這個朋友,因為這個人有病同時,兼具其它優點,比如嘰喳解悶、插科打諢、歪打正著解決疑難問題、耐打擊、沒有過夜氣、不管怎么被吼被訓改天見了面仍舊笑嘻嘻形同彌勒轉世……

所以慢慢的,岳峰他們也就習慣了社交圈中始終有這一號人物所在的位置,神棍經常出入人跡罕至區域,十天半月回正常人居住點調節個一天半天,除了扣扣號,他沒有任何其它現代聯系方式,而扣扣號的申請初衷還不是為了跟朋友保持聯系——是為了打連連看方便結對。

岳峰有一次跟毛哥聊起神棍:「你說這人不結婚,也沒什么朋友,老鑽在窮鄉僻壤,耗子都遇不到一個,他真就一點都不悶嗎?」

毛哥當時正在泡茶,他舉起茶杯晃了晃,試圖用尕奈達不到沸點的開水晃開茶葉絲,然後杯子一放,盯著旅館外頭路過的大群氂牛,說了句:「他寂寞。」

岳峰當場就笑噴了,毛哥也不說話,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看著看著,岳峰就不笑了,過一會坐正了,說了句:「還真是的。」

岳峰他們跟神棍的生活,是基本沒交集的,所以有事沒事,都不會想起去找這個人,想找還得等他上扣扣,但是神棍不一樣,他把岳峰他們的電話號碼都記在小本子上,每次要去哪探險,都會打公用電話挨個通知:「我要去哪哪哪啦!」

岳峰每次接到這種電話,都要罵他一頓:「愛去去,關老子屁事!」

神棍一點也不介意,十天半月之後又來一通報平安的電話:「小峰峰,你老哥哥平安出來啦。」

每次都被吼,每次都依然故我,後來跟毛哥他們一合,才知道他們也接過這樣的電話,毛哥說:「誰不希望被惦記著,誰不希望有個家,到哪都能跟家里報備一下?神棍一個人,他那是把咱當親人了吧,哪天他真的再也沒出來,也算是給咱們道過別了。」

毛哥這么說了之後,岳峰再接這樣的電話,就很少去吼他了,偶爾還會叮囑兩句,比如小心、注意之類的,每次這種關心傳達出來,神棍都感動的眼淚汪汪:「小峰峰,老哥哥會想念你的。」

————————————————————

就在岳峰因為季棠棠的問題空前絕後地「想念」神棍的時候,神棍絕後空前的沒有去想念自己為數不多的這幾個朋友,事實上,他膽兒也快給嚇廢了。

事情還要從兩天前的晚上說起。

那天晚上,神棍夜半酣睡突醒,正煞有介事掐指推算,忽然在山洞的石壁上瞥到赤紅眼珠一對,嚇的嗷一聲跳起來,就手摸了個饅頭砸過去,砸沒砸到不知道,但是那對眼珠子下一刻居然就到眼前了,在他右臉邊嗖的一下,密密的毛從皮膚上拂過,神棍半邊臉僵了三個小時不止,就這擦臉而過的一兩秒,神棍初步判斷這是一種蟲,赤紅色的是眼珠子,身上長毛,長度應該等於人的半拉胳膊。

但是怪異之處在於,這蟲應該是沒長翅膀的,它怎么就能在瞬間從高處的石壁嗖的到他眼面前了呢,那簡直跟炮膛里出彈的速度一樣快啊。

神棍覺得,他可能發現了一種不為大眾所知的動物,沒准還是史前的,這個想法讓他又是擔心又是歡喜,擔心的是未知生物可能存在一定的危險性,比如有毒液、毒刺什么的,他大業未竟,不想作為科學先驅就這樣獻身了;歡喜的是萬一他是第一發現者,這蟲是不是就得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該起個什么名字好呢?是不是該把自己的國籍也給冠上去,比如中華神蟲?

神棍原本的計劃是第二天一早繼續往前翻山,搜尋自己一見鍾情的奇女子的埋骨之處,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感情固然重要,但是在生物學上為人民作出貢獻也是非常拉風的啊,萬一這個蟲子的身上就有攻克癌症、攻克艾滋、攻克埃博拉病毒的密碼呢?

於是神棍改計劃了,他決定原地停留一天,繼續搜尋。

第二天,神棍興沖沖地開始了他的搜尋工作,算起來,他進山已經十幾天了,只有前三四天遇到過人,按理說,早該到了那個老太爺說的藏棺的地方了,看來建國後那幾次大的地質災害對當地的山形山勢影響很大,神棍其實已經有無功而返的心理准備了,既然栽花不開,這蟲子的出現,也算是插柳一株吧。

這一天他爬上爬下,拿著樹枝手杖戳戳打打,蟲子沒找到,意外的,讓他在一堆枯枝爛葉下,發現一具只剩了半截的屍體。

屍體上衣服還在,應該是當地人,天氣冷的緣故,皮肉沒有腐爛,而是干巴巴綳在骨頭上,另外半截哪去了神棍也說不清楚,這可能是偏遠地帶的凶殺,也可能是翻山失足斃命,身體被狼啊狗啊什么的給啃掉了。

暴屍荒野,怪可憐見的,都是行路人,不管死活,遇到了都是緣分,發現屍體的地方水濕,地勢低,埋人的話一旦到了雨季容易被沖墳,神棍用樹枝編了個粗糙的拖架子,把半截屍體拖到離自己睡的山洞不遠的地方,那里地勢相對高些,風水上講有個背倚的屏障,算是矬子里拔將軍的好地穴。

虧了季棠棠提醒他帶菜刀,地上掘掘,草草挖了淺坑,把人給埋了,覆了層土,還把自己那袋子饅頭勻了兩個出來,端端正正擺墳前頭,算是送死飯。

忙活完了又想到那蟲子,心說就憑那蟲子火箭一樣的速度,今晚到達首都都是沒問題的,找不到也情由所原吧。

入夜,神棍懷著滿腔的惆悵入睡,到半夜時,又醒了,這一次不是無故醒的,他豎起耳朵仔細聽,沒錯,外頭有咯吱咯吱啃咬骨頭的聲音。

荒山野嶺,幾天不見人了,忽然聽到這種詭異的聲音,心里頭怪瘮的,神棍咽了口唾沫,菜刀揣懷里,戰戰兢兢捱到山洞口探出頭往外看,也說不清為什么但凡這樣的場合,月色總是這么亮,總讓他能把發生了什么看的清清楚楚——他白天起的那個墳被挖開了一半,屍體半露在外面,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屍體的胸腔處一起一伏。

神棍的心突突跳,那東西好像也不大,但是那咯吱咯吱啃咬骨頭的聲音是怎么回事?脆的很,像是嚼炸透的饊子,一口一個斷。

豺狼虎豹嚼人骨頭,也不會如此干脆吧?

神棍揉了揉眼睛,又把脖子伸長了些,那東西似乎是吃的差不多了,頭一抬,兩顆血紅的目珠子灼灼的。

這這這……這不是昨晚上那蟲子嗎?

神棍駭的差點叫出來,那蟲子身子扭扭,似乎是活動消化,過一會又埋頭,這一次似乎是要吃口大的,先張嘴了。

它的嘴類似蛇的嘴,人的嘴最多張到30度,可是蛇嘴由於特殊的構造,可以張到180度,所以有人說蛇嘴是動物中可以張開角度最大的——但是這蟲子張嘴的架勢,明顯超出180度了,上下兩片鱷誇張的後仰,然後狠狠閉合卡下。

咔嚓一聲,骨頭斷的如此輕易,緊接著又是咯吱咯吱,分外刺耳。

這一次它沒有吃多久,神棍眼見它慢慢蠕動到屍體底下,不一會兒屍體就笨拙地挪動起來,像是背部長了腳,又慢慢退回坑里去了,過了一陣那蟲子鑽出來,身子在土堆上掃了幾下,大蓬大蓬的土撲簌簌蓋回,又成了個小墳堆的形狀。

再看那蟲子,好像又是嗖的一下,縮身一彈,又看不見了。

神棍這才感覺到害怕,身子挨著山壁,兩腿篩子一樣抖個不停,他拿手捏自己的臉,又狠狠扯頭發,扯到呲牙咧嘴了才停手:自己不是在做夢吧,那蟲子干嘛那是?吃了之後還曉得埋起來,存糧?

還有,那蟲子昨兒晚上觀察他是怎么回事兒?後備糧?

這地兒是決計不能待了,神棍背上被褥麻袋,緊緊攥住菜刀把兒,跌跌撞撞往回走,先要翻個山頭,山勢陡,前兩天下來時他是用屁股蹲著一路下的,如今要爬,還是摸黑,真是要了他半條命了,半跪著膝蓋扒住斜出的山石拼命往上挪,也不知道是扒到哪一塊時,忽然覺得有根手指觸到的地方軟綿綿毛茸茸的,還帶著體溫……

哆哆嗦嗦抬頭,那塊石頭後面,先升起一對赤紅赤紅的眼珠子……

兩兩對峙,大眼瞪小眼,黑眼瞪紅眼,也不知是過了三秒還是五秒,神棍嗷的一聲,彈跳起來慌不擇路,選了個方向沒命的奔逃,要說這恐怖的力量還真是無窮,擱著平時,以他的小腦平衡能力,走這樣的山路,撐兩根登山杖都得前後左右顫,這個時候也不知哪來的神力,連個磕絆都沒打,耳邊風聲呼呼的,菜刀把手攥出了汗,麻袋的圈繩套肩膀上,袋子在後頭撲嗒撲嗒打他的背,也不知跑了多久,腳底下突然就踩空了,整個人不受控,骨碌骨碌就往下滾,腦子里轟轟的,最後一下後背隔著麻袋觸地,全身骨頭都像是被拆了,手腳都不能動,糟就遭在意識居然還在,約莫過了五分鍾,右腳踝上突然一陣刺痛,有尖利的牙齒深深刺進去,接著整個人都被拖動了——神棍用盡最後的力氣仰起頭看了看,那么小的玩意兒,咬著他的腿,身子一扭一扭的蠕動著,把他往一個洞里拖。

神棍心說完了,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的牙齒里有沒有毒液,萬一是致命的,一條大好生命就報廢在這兒了,犧牲事小,他這半輩子積累下來的寶貴筆記該怎么辦啊,早知道當時應該留個遺書,萬一出不來了請老太爺一家把那半麻袋的筆記捐給哪個大學博物館也好啊,萬一他們一家子不懂,拿他的心血去燒柴火,那他真是死不瞑目了……

腦子沉沉的,意識有些不清醒,眼前忽然暗了一下,被拖進一個幽深的洞里,潮濕的腐臭氣息直往鼻子底下竄,角落里碧色的磷火,身子底下硌硌的,形狀像是散落的骨頭,忽然有金石磕碰的聲音——神棍這才發現自己手里,居然還是牢牢攥著那把菜刀的。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雀躍了那么一下:好歹手里是有武器的,今兒真報廢在這了,也得奮起反抗一把,死也拉個墊背的,弄不死它也得砍上一刀,叫丫個龜孫子咬我!

那蟲子把他拖到靠角落的地方就停了,興許是這一晚已經吃飽了,也沒興趣動他,只是伸舌頭把他腿上流血的地方舔了舔——肉肉的溫溫的舌頭上有不規則的突起,舔的神棍一陣惡心,這種舌頭上的粘液肯定有毒吧,沒毒也臟,搞不准會感染的……

神棍偷眼看,那蟲子鑽到角落里一堆枯枝爛草底下,很快就不動了,看來是睡覺了,此時不殺更待何時啊,神棍緊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他咽了口唾沫,舉著菜刀輕手輕腳過去,洞里黑,只能模糊看到那一堆爛草,神棍心一橫,大叫一聲,一刀斬了下去。

刀剛斬落,枯草堆里突然大亮,亮的應該是眼珠子,血紅血紅,居然把周遭一兩米地都給照亮了,而且亮的不是一處,是兩處,神棍腦子都懵了:感情在里頭睡覺的是兩條蟲子?

蟲子竄出來了,神棍一看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出來的是兩個半條,看來剛剛那一刀是把蟲子給斬斷了,但是詭異的是後面半條上居然也長出了眼睛:闔著還會□法,越斬越多?

兩條蟲子,蠕動著想向著兩個方向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斬斷的關系,初始速度慢了很多,電光火石之間,神棍的腦子居然轉的特別快:這一刀是結下仇了,放走了任何一條,下一個月夜被咯吱咯吱啃的估計就是他了,不行,一個都不能放!

人有急智,神棍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兒。

他大吼一聲,一屁股坐倒,用屁股的力量去坐死其中一條,與此同時,跟魔怔了一樣,手起刀落,拼命去斬另半截,不到生死關口,不知道自己下刀的速度這么快,篤篤篤篤篤篤,刀光都連成片了,嘴里啊啊啊啊地叫,感覺屁股底下還有動靜,又拼命從腰椎往下使力——兩頭分心,兩頭混亂,最後停下來時,虛的從指間到肩膀都在顫抖。

洞里很靜,靜的只能聽到他自己大喘氣的聲音,菜刀落在邊上,刀刃都卷了,神棍坐在地上,呆呆看著前頭被他剁成一團血漿的東西,他倒不好奇自己把這蟲子給剁死了,他好奇的是剛剛下刀時,發出的是篤篤篤的聲音,像是刀切在砧板上——那塊地方不是泥地,下頭是塊木板?

神棍又歇了一陣,爬起來想過去看個究竟,身子剛一欠,痛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尾椎那一塊鑽心一樣,剛剛究竟是使了多大的勁兒啊?

這一痛,屁股是再也不能挨地了,神棍手撐著地轉了個身,原地趴了一會,然後胳膊肘和膝蓋發力,慢慢往前頭爬了幾步,拿著菜刀在地上刮了刮,果然,上頭是一層土皮,很輕易就刮到了邊上。

洞里暗,看不大清,神棍想了想,從行李里掏出火柴,把被褥的布面扯下來一塊,前頭留松,後半截擰實些,先把散布點著了,張嘴吹了吹,等火頭穩些了,向著刮擦的地方照了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塊木頭面,估計是年代久遠,濕氣又重,已經腐蝕的很厲害了,加上剛才他拼死力磔的部分——剛才不覺得,現在看刀痕,居然那么深,把木面磔的不成樣子。

神棍看了又看,心里忽然咯噔一聲,他感覺這木頭面上,原本就被劃過很多道道,而且根據那些指劃,似乎寫的是字!

神棍舔了舔發干的嘴唇,把一條被子都扯出來,一團一團的棉絮添火,洞里有的枯枝什么的也往上加,臨時湊了個火堆出來,借著火堆的光,他跪起身子,用菜刀把能掀的土皮都給刮擦開來。

到末了,看著眼前呈現的景象,神棍徹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