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6章(2 / 2)

怨氣撞鈴 尾魚 3027 字 2020-11-07

「她打了個電話給我。」

陳二胖匪夷所思:「然後呢?約你在……青藏高原見面復合?我擦這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怎么著也約個長城啊西湖啊海南三亞什么的。」

岳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再可著勁yy吧你就。

陳二胖嘿嘿笑,拿胳膊肘搗搗他:「她說什么呢?」

「沒說什么。」

陳二胖不相信:「怎么可能沒說什么。」

「手機剛接通就沒電了。」

「那有來電顯沒有?充了電打回去啊。」

岳峰悶頭抽煙,頓了頓說了句:「打了,沒人接。我每天都撥幾次,始終沒人接。查了區號,知道是藏北,我就來了。」

陳二胖目瞪口呆。

岳峰吐出一口煙氣,然後看陳二胖:「講完了,你倒是評論點什么啊,不是要我跟你傾訴嗎,傾訴完了,你倒是放個屁啊。」

陳二胖磕磕巴巴地評論:「我們秀兒跟我吵架,頂多離家出走到隔壁小區,你家妹子太有個性了,跑這么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給你玩一出不接電話。」

岳峰哈哈大笑,就著車身彈掉煙頭積著的灰,有風吹過,煙灰在微光里四散開,像是細小的舞蹈。

過了會陳二胖問他:「是她嗎?是不是別人給你鬧的惡作劇啊。」

「我老打不通,自己也挺灰心的,有時候懷疑自己是做夢,懷疑根本沒接過這通電話,要不是通訊記錄里有這么一條……」

岳峰一邊說一邊把通訊記錄翻開給陳二胖看,陳二胖看到,在一水的外撥記錄的最下方,有一通接入電話,生僻的區號,座機,接入時間顯示是凌晨2點44分。

一陣冷風掠過,陳二胖突然打了個寒噤,脫口說了句:「峰子,這不是鬼來電吧……」

岳峰渾身都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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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岳峰一直在想陳二胖的話,想的周身發冷,他仔細回憶那天晚上接通電話時的所有細節,他記得風特別大,鋪天蓋地的,夾雜著劇烈的喘息聲,然後是飄渺遙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的聲音。

「岳峰?」

陳二胖說的話,毒蛇一樣往腦子里鑽,岳峰的心頭逐漸膨脹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真是是棠棠在另一個世界里打給他的?

輾轉反側,太陽穴生痛,高原冰涼的空氣在夜間更顯稀薄,到了凌晨三四點才略微有了些睡意,正迷迷糊糊間,有人砸門:「岳峰,岳峰,出事了,起來!」

岳峰驚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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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高反了。

他的症狀特別嚴重,岳峰趕到之前,已經吐過一次,呼吸頻次很高,兩只手呈雞爪樣抽搐,同屋的人已經在給他吸氧了,但是看起來沒什么起色,嘴角邊都已經溢出細小的白沫了。

同行的人都驚起來了,站了一屋子,七嘴八舌,支什么招的都有,老趙那車的司機也知道怕了,小心翼翼地提議說要么他帶著老趙,再開回新疆去?新疆不是海拔低嗎,去了低海拔就沒事了。

回新疆?簡直扯淡,把老趙往高海拔送,嫌他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岳峰當機立斷,所有氧氣瓶都收上來,陳二胖隨車照顧老趙幫忙吸氧,他要連夜開快車去獅泉河,獅泉河是阿里的首府,也是藏北重鎮,那里的醫療資源充足,搶救老趙應該沒問題。

所有人都幫忙拾掇,抬的抬理的理,其中一輛車的司機自告奮勇隨車,說是岳峰也開了一天車了,路上累的話兩個人可以換手,岳峰一句話就把他頂回去了:「這條線,夜路、快車,你敢不敢開?」

到底不是城市柏油路,不敢。

上車前,岳峰吊了桶井水撲臉,地下水冰冷刺骨,激得他登時就精神了,帶著一身的寒氣上車,陳二胖扶著老趙坐後座,還想提醒他慢點呢,話沒出口,身子一仰,車子像脫韁的野馬似的出去了。

一路上,幾乎沒有走夜道的車,山脈的輪廓線在近處起伏,越野車的引擎聲在夜色里傳出去很遠很遠,陳二胖扶著老趙,既照顧他,又擔心岳峰:「峰子,你行嗎,悠著點。」

岳峰抿著嘴唇,雙手握方向盤,眼睛一直盯著正前方,陳二胖也就不再說話引他分心,老實說,上路之後,老趙的情況似乎好些了,呼吸頻次也降下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陳二胖有點犯盹,腦袋一點一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忽然間身子一個前沖,驚得趕緊坐起來。

天已經蒙蒙亮了,往外看,周圍大片大片的紅柳灘,陳二胖揉了揉眼睛問岳峰:「怎么停了?」

岳峰搖下車窗:「好像有人要搭車。」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倒車,過了會又停下。

陳二胖愣愣看走近的人,居然是個喇嘛,或者說,更類似於苦行朝聖的喇嘛,身上的紅色露半肩袈裟已經很舊,僧鞋兩邊都磨穿了,沒磨破的地方也發白泛毛,看年紀應該有四十多,很是謙遜,眉目間一派安詳寧和,會說漢話,很有禮貌地問岳峰能不能搭他的車到獅泉河。

上了車之後再問,才知道居然也是要到獅泉河鎮醫院去的,名叫桑珠,岳峰不知道哪里不對勁,總覺得這個人氣度很不一樣,不像是一般的喇嘛,言語間也就多了些謹慎,沒有過多問什么,至於陳二胖,壓根對藏文化一竅不通,生怕自己一個多嘴犯了藏地的忌諱,索性悶頭不吭聲,倒是桑珠上車時看見老趙,問了句:「是高反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他從氆氌的胸前袋子里取出個葯囊遞給陳二胖,做了個掩在鼻子前的動作,陳二胖看懂了,很是感激的接過來,雙手合十致謝。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車進的鎮醫院,門診大廳門口站了幾個藏人和僧袍喇嘛,桑珠一下車,幾個人就迎上來,岳峰無意間聽到一句「仁波切」,心里咯噔一聲,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桑珠。

陳二胖看出不對了,問他:「怎么了?」

岳峰低聲回了句:「藏族人把活佛稱作『仁波切』,怪不得我一路上都覺得他挺不一樣的,原來是桑珠活佛。」

陳二胖嚇了一跳:「活……活佛?他是□還是□?」

岳峰哭笑不得:「藏地的活佛很多的,成百上千,有時候一個小廟也有活佛。你說的那是至尊活佛,別搞混了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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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桑珠活佛給的葯囊奏效,進急救室的時候,老趙的情況已經有穩定的跡象了,岳峰長長舒一口氣,這才覺得頭痛的厲害,他留陳二胖在急救室外頭守著,自己下樓去透個氣。

下到二樓的時候,又看到桑珠活佛,正在跟一個舉著片子的大夫說話,旁邊立著兩個紅衣喇嘛,遠些的是那幾個藏族人,估計聽不懂漢話,半張著嘴在邊上面面相覷的。

岳峰走近了些,聽到那個大夫指著片子給桑珠解釋:「藏族人的心肺都大一些,那是適應高原缺氧的環境的,漢地援藏的干部每年的假期都很長,就是為了回到平原療養恢復。你看這里,心肺已經出現變化了,這是環境加重了心臟負擔,身體本來就不好,又是阿里這么高海拔的地方,我建議馬上回到平原……」

說話間,桑珠活佛也看見岳峰了,禮貌地朝他笑了一下,岳峰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像在窺聽人家的私事,他尷尬地朝桑珠活佛點了點頭,順著樓梯原路下去了。

桑珠活佛謝過大夫,卷了片子向走廊盡頭處的病室走,其它人都跟在後面,桑珠活佛問其中一個喇嘛:「拉姆現在怎么樣?」

「跟之前發作的時候一樣,忽然什么都不記得了,也不說話,送進來兩天了,一直沒有起色,央宗每晚都給她念度母咒。」

桑珠活佛嘆氣:「我記得拉姆提過,說以前頭部受過傷,受到刺激會失常,但她很久不這樣了,這次出事之前,有什么異常沒有?」

那個喇嘛想了想:「央宗說,拉姆當時在打電話。」

桑珠活佛奇怪:「打給誰?」

「不知道,央宗說,拉姆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她說,這個號碼,從來都打不通的,為什么今天晚上就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