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路與我孰為定奪者(2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2143 字 2020-11-08

行了一陣,出了荒山野嶺,終於找到一家真正的客棧,二人便在此歇腳了。

謝憐只覺這幾天過的混亂無比,坐在窗欞上發呆。若邪蜷在他手上,一拱一拱地摩挲著,仿佛在哼哼唧唧,謝憐的手指蹭了蹭它。

忽然,花城走到窗邊,與他共沐月光,道:「與你無關。」

謝憐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與我無關……風信結識劍蘭姑娘,一定是在仙樂國破之後、他自己飛升之前。算算時間,就是我第一次被貶的那些年里。」

花城道:「那也不代表他們現在變成這樣,你就有錯了。」

想了想,謝憐道:「三郎,我沒跟你說過,我當年被貶的一些事吧?」

花城道:「沒有。」

謝憐道:「我沒有對別人說過,拉你來碎碎念幾句,希望你不要嫌棄。」

花城輕輕一按窗欞,也坐了上去,道:「不會的,你說。」

謝憐一邊回憶,一邊道:「當時,我的隨從只剩下風信了,日子過得很不好。我原先做武神,做太子時的一些家當,全都給當掉了。」

花城笑道:「包括紅鏡,是么?」

謝憐笑眯眯地道:「哈哈哈……對。這事可不能讓君吾知道,記得幫我保密。還有我那幾十條金腰帶,也全都當了。」

花城道:「嗯,所以,風信是拿了你的金腰帶送給蘭菖?」

謝憐搖頭道:「那倒應該不是。風信不會隨便拿我東西的。是我讓他拿去賣了錢自己留著用的。」

其實,這就是白送風信一筆錢了。當時風信推辭了很久不肯要,最後拗不過,說的還是「我暫時幫你收著」。

謝憐道:「說來慚愧,我讓他拿去賣錢自己用,不光是因為愧疚,還有害怕。」

信徒散盡,只有風信還依舊把他當花冠武神和太子殿下。謝憐這才驚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風信雖然是他的心腹下屬,貼身侍衛,卻從沒拿過他什么很了不得的賞賜,忽然之間,就知道害怕了。

害怕連風信也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不再跟隨他了。所以,那條金腰帶的意義不是賞賜、也不單純是饋贈或慰勞,還帶了一點點討好、或報酬的意味。

那胎靈制造出來的幻境里,謝憐看到了一個護身符,也應該是風信送給劍蘭的。仙樂國破後,謝憐的宮觀廟宇全都被燒了,根本沒有人再信仙樂太子,他的護身符也被當成是廢物。但是風信還收著很多他的護身符,經常堅持不懈地分發、贈送,對謝憐說你看,你還是有信徒的。但謝憐心中清楚,那些護身符的下場,多半是被丟了。

謝憐緩緩地道:「這么多年來,我從來不知風信喜歡過誰。沒問過,也沒注意過。」

畢竟,他從小便是天之驕子,天潢貴胄,風信簡直理所應當地什么都圍著他轉,怎么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小心思呢?

「拿著別人送的東西轉送給姑娘,聽起來可能不大好聽,但在當時,那條金腰帶真的就是風信能送出手的最好的禮物了。畢竟我們經常連飯都吃不到。風信也不是個愛瞎花錢的人。所以,可以想象他當時有多喜歡劍蘭姑娘了。既然很喜歡……那為什么會分開?」

不管那胎靈是不是風信之子,如果是因為那陣的落魄,導致風信錯失了喜歡的女子,無論如何,謝憐都會覺得不好過。

花城卻道:「如果喜歡,最後卻分開了,只能說明,也就只是喜歡而已了。」

謝憐笑了笑,道:「三郎,話不能說這么絕對的。有時候,路好不好走,不是你能決定的。」

花城淡聲道:「路好不好走,也許我不能決定,但走不走,卻只有我能決定。」

聞言,謝憐愣了愣,只覺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打通了,盯著花城不說話。花城歪了歪頭,道:「哥哥,我說的不對嗎?」

看著他亮晶晶的黑眼睛,謝憐忽然一把抓住他,放到自己腿上,道:「哈哈哈,三郎,你說得好對呀!」

「……」

花城似乎被他的舉動震住了,任由他把自己舉得高高的。謝憐笑道:「說句不要臉的,三郎方才說那句話的自負氣勢,還真有點像我年輕的時候呢。」

花城似乎已經習慣了被他這樣抱來抱去,挑了挑眉,道:「那真是我的夢想了。」

一大一小在屋里玩鬧了一陣,謝憐把花城丟上|床,自己也躺了上去,仰面朝天,正欲開口,卻見花城忽然坐起,瞳孔微收,銳利的目光投向對面。

謝憐立即覺察不對,一下子翻身坐起。一看登時起了一身冷汗,只見屋子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影,正坐在桌邊,茶都泡好了一壺,茶香飄溢。然而,他居然一直沒發現!

謝憐不由毛骨悚然,芳心橫劍在前,道:「誰?!」

那人溫聲道:「不要怕。喝茶嗎,仙樂。」

「……」

那身形和聲音,都是個青年,熟悉至極,謝憐這才松了口氣,把方才瞎鬧時散亂的頭發撩到耳後,心還在砰砰狂跳,道:「帝君啊……」

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到底,他猛地一把翻了被子,把花城和自己的身體都埋了進去,道:「……您怎么下來了?」

他的手在被子下握緊了花城,示意安心。君吾緩緩斟了三杯茶,這才起身,道:「你不回來,我當然只好親自下來看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負著手,朝這邊走來,慢慢從陰影中踱出了一小部分。謝憐順著他的白袍看上去,看到他居然帶了佩劍,心中一驚,飛速跳下床,道:「帝君,我想先解釋……」

誰知,花城在他身後一把掀開了被子,盤足而坐,胳膊肘隨意地放在膝上,微笑道:「我看,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