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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又落下,每一天都是這樣過去的。
十月底的時候,田少艾歷時兩天,誕下了一個男孩。可許是在娘胎里憋的久了,這個哥兒是個一出生,就不會哭的。
雖說期待不大,卻還是失望了一場。蕭彌堅給這個重孫,取名為亞。
這很符合蕭彌堅的心境。
年輕時,總喜歡事事爭頭。年紀大了才知道,凡事不要爭先,才是長久盛興之道。
可以何氏的高度,哪里會明白蕭彌堅的想法。
亞,既為次,又和啞字少了一張口。
這名字讓何氏的心里難過了許多天,她的心里不好受,便一心祈求佛祖讓高遠公主生個女兒吧。
又是兩個月後,就在除夕的早上,秦愫辰時發動,午時誕下了「好」中的那一子。
蕭彌堅大喜過望,當下為孩子取名南。
比之楠少了一木,南朝又是高遠公主的母國。
就連秦愫也覺得這名字甚合心意。
蕭彌堅更是覺得,既能四世同堂,又能有一個心想的繼承人,他這一生足矣!
至於蕭南的親爹,除了咧著嘴傻樂,已經不會思考。
蕭彌堅道:「中年得子,切莫驕縱。」
蕭景:「呵呵呵,爹說的是。」
秦愫道:「將軍,莫總是抱著南兒,若是成了習慣,明日你不抱他,他便會嚎哭不止。」
蕭景:「呵呵呵,好好好,我這就放他到搖床上。」
玉寶音便對秦愫道:「娘,你看我蕭爹樂傻了。」
蕭景:「呵呵呵,是啊,是啊。」
長大的兒子自是比不得女兒,尤其蕭般若這種繼子。
他每日只在屏風外給秦愫請安,還是挑蕭景或是玉寶音在的時候。也只抱過蕭南兩次,一次蕭南看著他立馬就哭了,還有一次蕭南尿濕了他的袍子,尿完了就一擠鼻子對著他笑。
對於這個像兒子一樣的弟弟,蕭般若實在是沒有一點兒脾氣。
玉寶音則給予了這個小家伙最大的善意,就是有點兒稀奇,他不止長的小,還長了個奇怪的小東西。
頭一次相見,正趕上俶爾給小家伙換尿布。玉寶音便指著小牛牛問:「這是個什么東西?」
俶爾當下就笑著道:「這個東西啊……用處可大著呢!」
才生產完不久的秦愫,覺得這是個教育孩子的好時機,便道:「你不是常問男女有何不同,那便是不同之一。」
玉寶音又瞧了兩眼,質疑道:「就這么一點點的不同而已」
說好的羞澀呢?秦愫忍的都快出了內傷,好半天才道:「莫以物小,就輕視。不管男女,不論多強,切記不可有輕視的心理。」
這句話玉寶音認同,遂點頭道:「曉得了。」
又看了看奇怪的小牛牛。
就聽蕭景在外頭道:「我回來了。」
俶爾手快,趕忙給小家伙包好了尿布,還「噓」了一聲,提醒玉寶音再不可說起小牛牛。
玉寶音又不傻,自是知道這樣的話題只是女人間討論的。
是以,蕭景一來,她就自動退散了。
玉寶音剛剛沒好意思說,男女還有一個不同,那就是男人走路時多外八。
元亨是那樣,夠威武。
蕭爹也是那樣,夠霸氣。
蕭般若有時也會那樣,多半是生氣。
***
自打白潮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蕭般若的任性就快趕上才出生不久的蕭南了。
說氣就氣,說笑又笑,一點兒都不帶給提示的。
蕭南的滿月宴席上,田大人開了句玩笑,說的是若蕭般若今年成親,明年生子,後年蕭南便可以領著侄兒玩耍了。
莫說是叔叔比侄兒大個一兩歲,就是侄兒比叔叔大的,就像田大人自己家,八歲的孫子抱著他兩歲的叔叔,還逢人便道:「我祖母讓我抱叔叔玩耍。」
是以,這話就是個玩笑,真是和譏諷沒有半點關系。
可蕭般若臉一黑,邁著外八字步伐,就走出了宴客廳。
田大人好歹也是可以和蕭彌堅平齊的輩分,如此被下了臉面,當下就有些不快。
蕭景只好補救道:「我叫你去瞧瞧你妹妹,你怎能不和田大人說一聲就走!」
蕭景又給田大人賠禮,那老家伙便道:「無妨,無妨,年輕人血氣方剛。」
說的是無妨,轉臉便有了蕭家三房,父子兩個不對頭的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說什么武烈將軍有了新兒子就苛待舊兒子,還說什么原本的蕭家小公子又多了個與他分家產的弟弟,滿臉都是不快的模樣。
很快就傳到了皇宮里,元亨是當做笑話來聽的。沒人能知道蕭般若的心思,或許他懂得。
不過是長大了,煩惱多了,一聽誰提起娶妻的事情,就像是拿醋在頭上澆,又酸又蟄,還得強忍著難受,不叫外人知道。
笑過了之後,元亨發了許久的呆,而後賜了算盤、印章、匾額、弓、劍、戒尺,全部是純金打造的六件寶。一共兩套,表弟和表侄兒各一套。分別使人送到了蕭府和高遠公主府。
還特地給玉寶音捎去了一張琴,這不是再過不了多久,就是她的生辰了。
十一歲的丫頭了,怎么還是個大小孩的模樣?
元亨吩咐妥當了,就繼續對著窗發呆去了。
***
一劍,一琴,一壺酒。
幾時歸去,做個閑人?
玉寶音得了元亨的琴,便覺他仿似在這樣問她。
她只覺心驚,心道,那個混人……眼光倒是毒辣。轉而一想,他又不是真的磕壞了腦袋,他的混不過是他的偽裝。
元亨、蕭般若、赫連上,她認識的這三個人,赫連上的心思最深,元亨的心思最廣,蕭般若的心思最容易寫在臉上。
而三個人的命運……她同商軌學了那么久的相面,卻是怎么也堪不透。
商軌便說,這是她離他們太近了,猶如在看鏡花水月,看到的到底是真切還是不真切,誰又能知道。
「在我看來,元亨的壽命是個不長的,若我看到的只是鏡花水月,那他就合該是個高壽的。」玉寶音坐在台階上,瞧著花圃里穿梭的商軌,眼巴巴地道。
商軌抬起頭來一笑,「這個你莫來問我。」
玉寶音不死心地又道:「我蕭爹的面相看起來也是個短命的,可他的卦面上還說他能活到九十九。」
商軌知道他再不好好同她說話,她今日是不會罷休的,便道:「你不期望元亨早亡?」
「我與他無仇無怨,干嗎要期望這個!」
「非也,非也,」商軌搖了搖頭,「時值三國鼎立,總有一方率先破局。」
玉寶音嘆了口氣,「大周……也要亂了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玉寶音沒好氣地道:「不知就是不知,別在我的面前刻意假裝高人的模樣。」
商軌一噎,半天才緩過氣。
從面相上看,元亨確實是個壽不長的。他的長相和她蕭爹有三分相像,該長的地方沒有張開,這就形成了不長壽的征兆。
玉寶音想,相面這門手藝,其實就是商軌的附加值。附加的東西,不是說一定不好,街頭上亂轉的神漢也說會相面,還說不准就不要銀子,可是真正會的又能有幾個呢!
信與不信,全看個人。
玉寶音是半信半疑的。
連帶著對商軌這個人的其他本領,也產生了質疑的想法,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滿大街亂轉的神漢一樣。
商軌:怎一個「冤」字了得!
好在,商軌身上的「冤屈」,很快就昭雪了。
這是幸呢?還是不幸?
玉寶音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突然,發生之前,沒有一點兒征兆。
可見,老天也是個隨心所欲的。
就是玉寶音生辰這日,一家人樂呵呵地圍著圓桌,吃著長壽宴。
蕭福連滾帶爬地進來道:「將軍,將軍不好了,皇上得了重病,御醫束手無策,大冢宰命人封鎖了消息,只讓人傳話,叫將軍盡快控制城防。」
蕭景剛夾起一筷子春筍,還沒來得及放進嘴里。
他愣了半晌,心里還道,活蹦亂跳的元亨得了重病?什么重病?神經病嗎?
可這種事情不好開玩笑。
蕭景隨即一凜,扔下筷子道:「看好門戶,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