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於(2 / 2)

玉人歌 後紫 2665 字 2020-11-09

如此,三更之時,他們才可以叫開城門。

更夫敲響了二更,玉寶音便背上了准備好的包袱,出了渺風樓。

而後去了浮曲園,跪在院子里,對著她娘的廂房磕了三個頭。

這時候,她瞧見了立在廊檐下的慧春。

可慧春像是沒有瞧見她似的,一轉身就進了屋里。

玉寶音再不敢耽擱,騎著追星就出了府。

門房也如慧春那樣,看見了她就好似沒有看見一樣。

玉寶音知道,這一定是慧春提前交代好的。

她騎著追星,眼看就要到城門,卻突然調轉了馬頭,沖回了高遠公主府。

秦愫披著衣裳從里屋走了出來,她女兒這個時候來見她,本就稀奇,再一見女兒的裝扮,驚訝地道:「你這是……」

玉寶音直接跪下道:「我本來已經走了,可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和娘說一聲。梁生已經先我一步動身給霍叔叔送信,娘你放心,霍叔叔那里,並非只有他一人,還有五千的玉面軍。我會看顧好我自己,也會看顧好舅舅。我會護送著舅舅回建康,登上帝位的。」

秦愫已經泣不成聲,道了一句:「且不說只有五千人,你怎么攻打建康。我只問你,你要拿什么來號令那些人。」

玉寶音將包著軟金的玉髓令從脖頸間掏了出來,「娘你放心,我有這個,他們一定會聽從我的號令。」

最後她斬釘截鐵地道:「娘,我是絕不會讓吳王如願的。」

秦愫好容易止住了眼淚道:「你既已經走了,又何必回來。你回來,難道就不怕我困住你?」

玉寶音叫了聲「娘」,便只磕頭,不言語了。

秦愫一咬牙道:「走吧,走吧,都走吧!慧春,還有商軌,是……他,留給你的人,你統統帶走。」

秦愫的話音將落,慧春和商軌各自背了個小包袱,出現在門外。

這時機,掐算的正正好呢。

玉寶音也不跟她娘客氣,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娘既然讓我帶走商軌,那就勞煩蕭爹給皇上帶封信。」

好吧,這個也是准備好的。

***

秦愫哭著送走了玉寶音,一直送到了長安城外,瞧著玉寶音和秦纓匯合,又送十里之後,還想再送十里。

蕭景拉住了她,沒再讓她送下去。

說實在的,蕭景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玉小公主總是出乎他的意料,還有她的玉面軍。

怎么說秦纓也是質子的身份,上朝的時候,蕭景便照實說了秦纓出城的消息,自然不會當著百官的面說玉寶音也跟著去了。

他的欲言又止,引的元亨注意,點了名讓他下朝之後到定鼎宮說事情。

這一回,蕭景倒是如實說了。

他說的時候,心情是很微妙的。

尤其是說到玉小公主的五千玉面軍。

他說完之後,元亨並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蕭景便又將玉寶音托他帶的信,雙手奉上。

元亨打開一看,里頭是一張針灸穴位圖,還夾了張字條。

上面說「針進兩分,感覺微麻。我在大中的頭上試過針,他記得那種麻感。可讓太醫照著針灸圖先拿大中練手,再給皇上醫治。望皇上龍體安康。」

元亨還是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將那信折了幾折,貼身藏好。

蕭景帶口問了一句,信上寫了什么?

元亨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等蕭景一走,元亨就捂著頭哀嚎了起來,「朕,朕,頭疼……」

而後他推翻了桌案上的奏折,還砸壞了定鼎宮中所有能砸的東西。

自打商軌定時給元亨針灸,他的頭疼病從沒有如此劇烈過。

這可嚇壞了蕭太後。

蕭太後嚷嚷道:「快,快去高遠公主府請商先生!」

一旁的大中哭著道:「商先生和寶音公主一起,於昨夜出了城。」

「派人去追,綁也要綁回來才行。」

聞訊趕來的蕭彌堅上下打量著正痛苦哀嚎的元亨,好半晌,才道:「不知路線,想要追上他們耗時的很,皇上……這病……可還能等?」

蕭太後抹著眼淚道:「這可怎生是好呢?」

蕭彌堅又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怕太後會不放心。」

「爹,你就別賣關子了,你瞧皇上疼的……」

「派五千人帶著皇上一塊兒去追……」蕭彌堅這么說的時候,還狠狠地瞪了瞪元亨。那意思是,你小子想什么,我都知道。

元亨壓根就沒想瞞過老狐狸,他只是一捂腦袋,嚎的更響了,「朕,朕,頭好疼!」

蕭太後瞧了元亨一眼,又是心疼,又是猶豫,「皇上怎能隨意離開皇宮呢?他這一走,朝中的政務……」

蕭彌堅冷哼了一聲:「政務?自然是皇上在哪兒,就送到哪里去!」

元亨又適時地哼了幾聲。

蕭太後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那五千人可夠?」

蕭彌堅:「五千不夠,就帶一萬,再不行,就帶兩萬。反正……」皇上就是那么想的。

頓了一下,他又道:「出行的借口是皇上要巡視疆土……本應該讓大司馬隨行,可我老了,長安總要有可靠的人來鎮守。不如讓般若隨行,跟了我幾年,他是個可靠的。」

一個是弟弟,一個是侄兒,蕭太後都放心。

於是,就這么愉快地定下了。

說好了不出兵的。

是啊,不出兵啊,皇帝不過是去巡視疆土而已。

五日之後,蕭小將軍點兵兩萬,牛氣哄哄地護送著大周皇帝南下巡視。

誰都知道,這一巡就會巡出大事情。

***

玉寶音走的那天,蕭般若恰好回了蕭府,接受蕭彌堅一對一的教導,因著時間太晚,就沒有回府。

也就沒能趕上送她。

蕭般若因此惱了兩天,這就接到了要保護皇上出巡的差事。

且蕭彌堅對他說了,出巡是假,去尋玉寶音才是真。

蕭般若的心里,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的不行。

看來,皇上對寶音是真的特別上心。

元亨一出了長安,裝出來的劇烈頭疼,就好了七七八八。

他早就想從那個困住了他精氣神的皇宮中逃出來,可他一直沒有勇氣。

他也很想派兵護送秦纓回建康,可他拗不過那么多反對的大臣。

這兩個本都是無解的問題,卻因著玉寶音的離開,迎刃而解。

原來困住自己的不是旁人,不過是自己的心。

原來沒有什么不可以,不過是看他怎么做罷了。

元亨一高興,就要拉著蕭般若賽馬。

蕭般若問他,因何而高興?

他道:「朕,可是頭一回出長安呢。」

那種舒坦的心情,凡人理解不了,非得是在深宮里住個幾年,才會對外面的世界稀罕的不行。

可蕭般若顯然不會相信,覺得元亨的高興,只是為了玉寶音。

其實有些事情真的說不准,好比元亨喜歡玉寶音。到底是因為他喜歡無拘無束,才喜歡上無拘無束的玉寶音?還是因為他喜歡玉寶音,才喜歡她身上的那種無拘無束呢?

元亨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里裝著玉寶音,也是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他也說不清。

就連蕭般若想了幾年,也想不清自己為什么也喜歡玉寶音。

他是個更糊塗的,連自己喜歡她什么都不知曉。

倒是清楚地知道,玉寶音的心里根本裝不下這些事情。

原先,他還不懂她的心里到底裝著什么。性子野的丫頭他也見過,可那些丫頭一旦長大,都會變得正常的不行。正常地嫁人,正常地生子……

這些事情,卻和玉寶音聯系不到一起去。

如今,他終於知曉,她的心里裝著父仇,還裝著她爹留給她的玉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