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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四更半起床的,可不止元亨一個。
秦冠也是那個點兒起的。
他一想起昨日他甩了袖子就走的事情,便覺得有點對不起玉寶音。
本想著今日等她來的時候,和她解釋一下的,可一直等到辰時過去,也不見她的身影出現在太子府的門口。
剛剛解決了秦寒,建康城中人心不穩,她不是應當日日都來太子府,和他共同解決各種難題的嗎?
秦冠也不知他怎么會如此依賴玉寶音,他又等了一會,還是等不到人,便想起昨日赫連上說的話語。難道他表姐的府中當真藏了什么人?
秦冠覺得不可思議,決定要走一趟高遠公主府。
所幸,太子府與高遠公主府只隔了兩條街。
並不費時,就到了。
高遠公主府上沒有多少奴仆,想當初玉寶音她們離開之時,不過是留了些許人看顧府邸!如今玉寶音來到,也並沒有帶來奴仆,偌大的府邸還是顯得空盪的要命。
看門的便只有那兩個,一老一幼,倒是識得秦冠的。
門房的老仆攔不住秦冠,只得讓那年幼的小廝帶著他往主殿那廂去,那老仆自己去尋慧春。
就算找不到寶音公主,府中也總該有個主事的人。
走過了前院兒,才踏進後院,秦冠就聽見了從沒有聽過的琴音。他略通音律,分辨的出此琴音絕不是南朝的曲調,倒是像那些北邊的蠻人唱彈奏的。
秦冠問帶路的小廝,「何人在彈弄?」該不是他那個會殺人的表姐?那雙拿刀的手也會撥弄琴弦,他怎么有點不能相信。
那小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彈琴,只知道昨日進府了一輛馬車,可那馬車里坐的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只道:「太子要見寶音公主,最好去主殿碰碰運氣。我祖父已經去叫慧春姑姑了,沒准兒慧春姑姑知道公主在哪里。」
昨兒個晚上黑燈瞎火的,還真沒人知道玉寶音轉悠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沒有出府,反正也不會丟。
秦冠卻被那琴音吸引,偏離了主道,向左一拐,就要去尋找琴音。
一個小廝就更攔不住太子了。
秦冠踏進了芙蓉殿,首先瞧見的是一池芙蓉花,美麗又嬌艷。
而後就瞧見了露台上的元亨,緊接著是元亨身後的玉寶音。
這個畫面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彈琴的男人是誰?和他表姐是什么關系?還有他表姐為什么睡在露天地里?
秦冠的腦子簡直被問題塞滿了。
這個時候,本來就是隨意彈幾下的元亨也看見了秦冠。秦冠不知道他是誰,他卻知道秦冠。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度,一定是前兩日綁在玉寶音身邊的太子冠了。
隱在暗中的侍衛正要顯身將秦冠驅趕,就見元亨將手背在了身後,搖了搖。
兩個人割了半邊池塘互相打量,還是秦冠先沉不住氣道:「大膽,見了我你為何不行禮?」
玉寶音本就在半夢半醒間,先是聽不見琴音了還在慶幸,這就聽見了秦冠的這聲大喝,頓時清醒。
她一躍起身道:「說過不讓你見人的……」
別人非跑過來讓他見,他能有什么辦法。
元亨表示自己委屈的很。
池塘那邊的秦冠見她醒了,便問她:「他是何人?為何在此?見了我為何不行禮?」
才當了一天的太子就如此狂傲,要知道眼前的這個可是做過好多年的太子,外加好多年的皇帝。是連他爹都可以秒殺的人。
玉寶音埋怨完了元亨,又埋怨起秦冠來了。
她道:「誰叫你擅闖我府上的?」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這句話可把秦冠氣的不輕,他來是找她和好的,可他怎么又想甩甩袖子就走了呢!
小孩子一生氣就口無遮攔,秦冠一指元亨,怒著對玉寶音道:「我且問你,你究竟有幾個男人?」瞧著赫連上是,誰知府上還藏了個皮相不錯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都快趕上他了,有美男成群。元亨一聽,笑了個半死。
玉寶音就氣了個半死,一指秦冠道:「你小子別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走就不走,她還能將他怎么樣!
秦冠是個倔強的,然後……他就挨了頓揍。
玉寶音揍人的方式挺特別的,拿板子打什么的太沒意思,他倆對練,可隨意還手,她再讓他一只手。
秦冠的臉面喲,丟的一干二凈。
教訓完了秦冠,玉寶音才一指仍在露台上的元亨道:「人得知恩圖報,那是盟友,你說話得小心。」
秦冠心說,赫連上果然說對了,此次率領大周士卒的可不是區區的三品將軍。
他的心里存了氣,又覺得元亨撿了他的笑話,越瞧元亨就越不順眼了。
秦冠一手扶著被扭痛的手臂,狠狠地道:「從小到大都沒人這么打過我。」
玉寶音又給了他一下,不客氣地道:「我爹說的,小樹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不聽話。」
秦冠吼道:「我可不是小孩,我是太子……露台上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也值得你如此動氣?」
玉寶音猛一回頭道:「秦冠,莫覺得旁的人虧欠了你,你爹沒有,若你覺得做你爹的兒子不好,你大可尋棵樹,吊死了自己,再投胎一次。所以……你的太子之位可還沒有正式定下來呢!不過是叫起來哄那些百官的,可你得知道你經歷了什么才得到的這好聽的稱謂。還有這稱謂能不能一直都屬於你,你還得用點心。」
換言之,別任性,還不夠資格呢。
秦冠可受不了這重話,還是沒忍住,一揮袖子就沖了出去。
秦冠一走,玉寶音就對著元亨道:「收拾一下,我讓慧春和梁生送你出城。要不然……瓮中捉鱉,你可聽過?」
「你是瓮嗎?」元亨嘆了口氣,這才收起了笑臉道:「朕不想睡大帳。」
「那就回你的長安去。」一大清早,就整了這么一出,玉寶音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想了想鄭重道:「皇上,請皇上帶兵退至北梁。」
這是用完了就扔的節奏?不不不,兩國邦交,只有保持著合適的距離,才可以長長久久。
元亨也想了想,道:「那么經此一別,咱們……」
「很快再見。」玉寶音打斷了他的話。
建康,沒想到她再回來的時候,成了這里的過客。
這里對她來說,是回憶里最軟的地方,卻不會是一直呆下去的地方。
元亨似乎覺察出了她的不對,故作輕松地道:「什么呀,還以為再也不用看見你這個臭丫頭了。」
***
元亨的動作很快,他本就沒有帶來多少東西,隨意收拾了一下,又讓廚房做了一些干糧,不到午時就可以出門了。
可他還是沒有快的過秦冠,不忿的秦冠沖出了高遠公主府,越想越不服氣,便私自調了些人馬,將高遠公主府團團圍住了。
盟友?昔日,大齊和南朝也是盟友,可大齊還不是在南朝的後背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大齊損失了什么?聲譽嗎?
可聲譽和利益相比,根本是無足輕重的。
而高遠公主府里頭的那個男人,一旦將他放走,就再也沒有可能擒住他。
普通人家的子弟,想的最多的恐怕都是「我長大以後,要將家中的小房變大房」。
而頭上冠了一個皇字號,秦冠雖小,卻也有擴大疆土的宏偉願望。
可這個年紀的他還不懂得什么叫做貪心不足蛇吞象,不過是聽赫連上說可能大周的皇帝正在高遠公主府,他就稍稍動心了。
再加上,他如此討厭元亨,一沖動,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呢?
甚者,他還敢質問玉寶音:「你到底是不是南朝的公主了?去大周了幾年,難道就忘記了根本?」
玉寶音瞧著站在士卒之前的秦冠,涼笑了一聲,梁生便在她身後燃放了一枚煙火。
她這才道:「不出半刻,外頭就要攻城了,太子……要去城牆上督戰呢!」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府門,又命梁生敞開著大門,她便立在門口一言不發。
秦冠氣的直跺腳,想要派人攻進去,可他表姐就在門口磨著刀。他的心里知道,誰上她都是手起刀落,就跟刺殺秦寒時一樣。
還真的是只過了半刻,西邊的城門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這是扔進來了多大的石頭呀,震得半個建康都晃動了。
秦冠這才知道自己真的玩大了。
所謂的固執,就是明知道再這樣做下去,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卻還是瞪著眼睛,揚著脖頸,義無反顧地繼續。
***
哪家的熊孩子不犯錯。
普通人家的孩子,和人有了矛盾,大不了肉搏。
小富人家的孩子,可以帶著人肉搏。
輪到秦冠了,就是帶著兵肉搏了。
好好的為什么又打起來了?
赫連凈土一打聽,連馬車也顧不上坐,騎著馬奔到了高遠公主府外,先是對秦冠道:「太子如此辦事委實不妥。」
可不,會將南朝的臉都丟盡的,怪不得那玉寶音會翻臉無情了。
可這個時候他不敢多說,又對正磨刀的玉寶音道:「太子年幼,還請寶音公主多擔待。這仗卻是不能再打。」
玉寶音臉一扭,理也不理他。
赫連凈土只有派人去喚赫連上。
秦冠能夠調的動兵,調的是誰人的兵?
赫連凈土心知肚明。
可有的時候該裝糊塗的就得裝糊塗。
實在不行,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玉寶音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建康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樂土,建康的人也不是記憶中那樣了。
其實人長大都會變的,不是變得對自己不好,而是他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也就只剩下誰先捅破的那一步了。
捅破了之後,再互相埋怨一句「你真的變了」。這才是玉寶音迫不及待想離開建康的原因。
不知道赫連上同城外的蕭般若達成了什么,先前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