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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一入冬就跟落入了冰潭一樣,寒氣仿佛能鑽進骨頭縫里來。
天色尚早,祁峰和顧呈搓著手跺著腳擠在一起,圍觀他們殿下在院中練武,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司馬瑨一身的汗,竟還脫了上衣,在這瑟瑟寒風中動作卻絲毫不見滯緩。
「哎哎,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殿下不大高興?」祁峰用手肘抵抵顧呈。
「殿下高興過嗎?」顧呈很認真地問。
祁峰險些被他噎死:「你不覺得自那晚宮宴之後殿下就很陰沉嗎?」
「殿下不是一直都很陰沉嗎?」
「……」祁峰要被氣死了,要不是嫌冷,非得跟他打一架不可,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司馬瑨練完了武,隨手將劍插在地上便回了房,不多時出來,已經穿戴好衣裳,一邊系上大氅一邊朝外走。
顧呈這時候倒不遲鈍,伶俐地去備車了。
天氣雖冷,日頭卻好。
司馬瑨的車馬在秦淮河畔停下,踩著橫板入了河中的畫舫。
郗清正在就著煮茶的小爐取暖,看到他進來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殿下,我沒滾遠,又回來了,您還生我的氣吶?」
司馬瑨沒理他,撿了靠窗的位置坐了。
「唉,至少殿下還肯來此相聚,不算恩斷義絕。」郗清將一雙手翻來翻去又搓了搓:「不過話說回來,殿下您到底何時對白檀動的心啊,不會十一年前就記掛著了吧?」
司馬瑨被他臉上的笑弄得心煩,張口問:「事情辦得如何了?」
郗清撇了撇嘴,這意思就是不想談唄。「我辦事殿下放心,世家之中,論拉關系,誰還能有我便利啊?」
正說著,有人矮身走進了艙內,狐領藍袍,散發松襟,胸口那塊肌膚透著微紅,亮堂堂地恨不得泛出光來,一張眉清目秀的臉上全是笑。
郗清一看便道:「王公子這是剛服過五石散吧?」
來的是王煥之。他的視線落在司馬瑨身上,後者練完武不久,穿戴的隨便,也是微敞著衣襟,可胸膛的肌膚卻是一片雪白。
他「咦」了一聲:「凌都王服的是何種葯散?倒是說來與在下見識見識。」
司馬瑨唇角微勾:「你來做什么?」
王煥之哈哈笑了兩聲,抬了抬微僵的左臂:「來謝那日殿下手下留情啊。」
「知道本王手下留情還敢再來,不怕真廢了?」
「殿下怎么這么說呢,您手下留情不就是等著在下來見您么?」王煥之撩衣跪坐,笑盈盈地看著他:「我與殿下一樣不守禮教,隨性而為,早該結識了,何況我與家父不同,對殿下毫無成見。」
司馬瑨看一眼對面的郗清,後者對他點了點頭。
琅琊王氏啊,的確是個難得的幫手。
王煥之確實是個沒規矩的,徑自提起茶爐給自己倒了盞茶,也不管司馬瑨和郗清,啜了一口道:「那晚在宮中見到的便是文才白檀吧?在下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能做殿下的恩師,那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嘛,真遺憾,竟不對在下口味。」
司馬瑨微微挑眉:「難不成你還希望她對你口味?」
王煥之笑道:「殿下貌美,在下心向往之,倒比白檀更對在下口味?」
司馬瑨輕輕一笑,手指點著桌案:「本王有段時日沒動殺心了,你想試試?」
王煥之哈哈大笑,前仰後合。
郗清摸了摸臉頰,真是平生第一次見識到比自己還沒節操的,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這么一比他還是有臉的。
王煥之笑完了道:「說來也巧,方才在下在來的路上還遇見了白檀,她好像被高平接進宮中去了呢。」
司馬瑨的臉沉了下來。
上次還覺得她一副不樂意去宮中的模樣,如今陛下一叫她倒願意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舊識之間的親近?
白檀其實一點也不情願。
今日天氣太冷,才剛過午時她便結束了授課。沒想到學生們剛走,宮中就派了高平來,說是她堂姊想見她。
入宮端的架勢可比端著師表累多了,但白檀也不好拂了堂姊的面子,只好答應。
臨走前她折了後園新開的一枝梅花帶在了身上,准備入宮送給白喚梅。這株梅花培育的十分用心,當年白喚梅還誇贊過,所以以此為禮也就不顯得那么寒酸了。
好吧,主要還是因為窮。
高平領著白檀撿了側門入宮,一路走的近路,很快就進了內宮,在殿門前停下道:「女郎請進吧。」
白檀抬頭看了看門額:「這是御書房啊。」
高平道:「沒錯,就是這里,女郎快請進吧。」
白檀只好走進去,殿中空無一人,正奇怪,就見案後高高的奏章後面抬起了司馬玹的臉。
「只有陛下在?」她太過詫異,問完才趕緊見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