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事(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2946 字 2020-11-10

客人已經來了不少,許多不拘禮數的都圍在前廳門口,清談是世家之人最愛的活動,其實就是彼此擠在一起侃大山,越侃越帶勁,都不帶喝口茶潤潤喉的。

門口那群人正在滔滔不絕地清談,司馬瑨卻在人群里搜索著目標。

很快他就看到了歷陽王司馬燁,此行若非因為這老小子,他也根本不會來。

大概是因為司馬燁慫恿陛下修道的緣故,世家大臣都對他有些不快,此時也都不怎么愛搭理他。

此時看到司馬瑨來,司馬燁便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快步迎上來道:「你可算來了,叔叔我一個人可悶壞了。」

司馬瑨視線朝他旁邊那人高馬大的人影一掃:「叔叔怎會悶呢,這不有段鑒陪著么?」

司馬燁哈哈笑道:「我們也只不過是泛泛之交罷了。」

段鑒在都中毫無人脈,不可能會被白仰堂邀請,必然是借光才來的。

司馬瑨自入宮後就已經有數,那個支持段鑒調來都城的人必然就是司馬燁。

他倒是挺期待,這老小子蟄伏多年,以往還只是往他身邊塞塞人,如今看來是按捺不住了。

正好,東海王之後,他也的確很久沒活動筋骨了。

段鑒是鮮卑人,膚白高大,跟隨司馬瑨多年,從他進這院子時便早已看了過來,多次與他視線相觸,此時才垂首見了個軍禮:「屬下見過殿下。」

「你今後應當算不上本王的屬下了。」司馬瑨幽幽一笑,段鑒卻瞳孔陡然一縮。

跟隨他多年,豈會不知他殘暴本性。

白檀對歷陽王只有一面之緣,之前采蓉的事加上如今司馬玹的事,早已對他反感至極,看到司馬瑨在他交談,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不方便去那些重臣高官中間,干脆轉身沿著回廊往後院走去。

早有仆從見到有客往後院來,正要過來勸阻,一看清她的臉便退了開去:「女郎,您回來了。」

白檀「嗯」了一聲,徑自走去了自己當年住的院落。

院中居然什么都沒變化,她推開房門,一室昏暗,但感覺也是細細打掃過的樣子,一絲潮濕霉氣也聞不見,手指在桌案上劃了劃,也不見灰塵。

輕輕嘆了口氣,忽然旁邊一陣輕響,她嚇了一跳,就見屏風後走出個人來,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看出那是白仰堂。

他點上燈,看向白檀的臉色有些古怪:「我還道你又不會回來了。」

「這父親得感謝凌都王,若非他我也不會在這里。」

白仰堂的臉色因她這句話沉了幾分。

白檀不想與他再弄到爭辯的地步,便問了句:「父親在這里做什么?」

白仰堂抬了一下手里的卷軸:「來取你母親的畫像,我當年與她說好要同過五十壽辰,六十壽辰……怎么也不能違約。」

他知道這話說來只會叫白檀不屑,也不願多解釋,說完便攜著畫卷出了門。

白檀冷臉不語。她一直反感他提及她母親,當初母親卧病時他還醉心權勢不管不顧。生前都沒有珍惜,如今又裝什么深情。

以前還聽她母親說過她父親當年白衣輕裘,風采過人,如何如何與眾不同。也正因為他出眾,她母親一個出身大門閥的世家女才跳出了原本家族屬意的王謝大族,選擇了這個小門閥出身的白氏兒郎。

可她覺得一點也不值得。

這個人心里的權勢重要勝過妻女,根本就是選錯了人。

「恩師原來在這里。」司馬瑨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白檀背過身去:「後院你也進的來?」

「那也得這里的仆從敢攔本王才行。」

他走進來,輕輕撥過她的肩頭,有些不可思議:「原來你也有傷懷的時候。」

白檀咬唇別過臉。

真是丟人,怎么偏偏被他撞見了!

司馬瑨捧著她的臉,在她眼下細細摩挲了一下,那里有盈在眼睫上的一點濕意,他順勢將她攬進懷里。

白檀下意識就要掙脫,他卻收緊了手臂,在她耳邊「噓」了一聲:「放心,沒人會知道。」

沒人會知道。這話可真是叫人安心。白檀真的不動了,過了片刻沒好氣道:「虧得為師沒有痛哭流涕,否則將殿下的禮服染濕了怎么辦?」

「無妨,本王脫了禮服再讓你靠著哭便是了。」

「……」白檀忽然一點傷感也沒了。

前院里已經人聲鼎沸。

司馬瑨先行一步去了前廳,白檀落後過去,故意掩人耳目,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

看看上方,白仰堂正舉盞與眾人客套,看起來興致高昂。

她懶得多看,轉頭四顧,忽然發現竟然到現在都沒有見到白棟。

不可思議,要在往常他早就冒出來了。

白棟沒有冒出來,倒冒出來個意想不到的人。

歷陽王司馬燁居然從前面的位置挪到她這方小案旁來坐了。

「女郎,本王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他相貌親和,說話又輕柔,若非出了陛下這事,誰也不會把他當個幺蛾子看待。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道:「女郎可知我那侄子喜歡什么樣的人啊?」

白檀怔了怔才回味過來他說的是司馬瑨。

難道要說喜歡我這樣的?好像有點不要臉啊。她干咳一聲道:「在下不知,歷陽王殿下因何有一此一問?」

司馬燁笑道:「自然是關心我那侄子了,順帶也好安插兩個人在他身邊。」

「……」白檀對他的直白無言以對,就這樣居然都沒被他侄子捶死,也真是命大。

不過這大概也是因為底氣足吧,畢竟有恃才能無恐。

她看看司馬瑨,他也正好看著自己這邊。大概司馬燁也發現了,訕訕一笑,端著酒盞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場的白氏族人有人認出了白檀,白仰堂雖然沒說什么,也總往這邊瞟。白檀實在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何況就她一個女子,也頗多不自在,便趁眾人不注意時起身悄悄離了席。

回廊折角處燈火晦暗,看著安寧。白檀走去那邊站了片刻,回憶里都是往事,忽然聽到頭頂嘩嘩一陣枝葉的響動,抬頭一看,眼角便是一抽。

白棟趴在一棵大樹上眨巴眨巴眼睛望著她。

「阿姊?我沒做夢吧?你居然會回家來?」

白檀道:「我沒做夢吧?你爬樹做什么?」

白棟吸了吸鼻子:「還能為什么?阻止父親送我入營唄。」

白檀哭笑不得,他打小就是這幅德行,一遇到事情不是攀牆爬樹就是滿地打滾,白仰堂是最重視舉止風雅之人,每次見了都會大怒。

「你趕緊下來,前廳滿堂賓客,萬一待會兒出來少不得要撞見,你不嫌丟人么?」

白棟抱緊樹干:「就是知道丟人才爬啊,父親一定會礙於面子松口。」

白檀板起臉:「別廢話,你給我趕緊下來。」

白棟還是搖頭。

白檀道:「難道要我上來捉你下來嗎?」

白棟最是心疼白檀的了,如何會舍得讓她爬樹?聽了這話還真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犟著脾氣搖了搖頭:「不下來,父親不答應我絕不下來。」還是小命重要啊。

白檀擄了擄袖子:「行,真要我上來捉你是吧?」

她眼睛已經瞄到司馬瑨出來了,只要她一有動作,他必然會來阻止,既可以嚇到白棟,又能免於爬樹,實在太機智!

白棟連腳都勾住樹干了:「阿姊你別上來,危險著呢,讓我一個人嚇嚇父親不行么?」

白檀話放出去了,架勢也擺好了,就等著司馬瑨來拉她了,可偏偏沒有。

他已經到了跟前,卻抱臂站在一旁欣賞。

白檀不能認慫,抱住樹干轉頭朝他猛擠眼睛:你倒是過來拉為師一把啊!

司馬瑨終於走了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沒事,放心的爬,本王等著接住你就是了。」

「……」

嘭的一聲,白棟自己摔下來了,揉著屁股就撲過來隔開二人。

「離我阿姊遠一點!」

白檀無語,早知道這樣可以讓他下樹,剛才也不用那么賣力演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