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事(1 / 2)

女恩師 天如玉 2946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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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喚梅來找白檀也是沒有辦法。

司馬玹不知是怎么回事,自那日上巳節之後忽然就迷上了修仙問道,還特地請抱朴觀知觀玄陽子出關來為他煉制丹葯,這般模樣已經持續了有段時日了。

原本她以為這是司馬玹一時興起,也沒在意,哪知連日來一直如此,從未間斷,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這才知道不對。

白喚梅請父親出面勸導無果,又請叔父出面。白仰堂去說了半天,司馬玹倒是聽進去了,可轉頭依然叮囑玄陽子繼續為他煉丹。

其他世家大臣聽聞此事也坐不住了,接二連三的往宮里跑,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想勸他回頭。

求仙問道雖然是風潮,皇帝想趕一趕也不是不可以,但司馬玹是飽受世家擁戴扶持的帝王,有他在大局穩定,比什么都強,怎么能胡亂磕丹葯呢?萬一一不小心蹬了腿,他們上哪兒去找個新皇帝?

奈何依然收效甚微。

白喚梅自己也勸了許久,仍然不見有用的樣子。白家將希望壓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容許皇帝修道,萬一出了什么事,這宮門不就白入了?因此對她也是多加施壓,百般苛責。

白喚梅病急亂投醫,想起白檀好歹跟司馬玹是多年知交,她又是文才,說話必然能叫人信服,不得已之下只好偷偷出宮來請人。

只是沒想到會撞上凌都王,撞上了也就罷了,他還跟來了。

司馬瑨將祁峰和顧呈留在東山腳下,獨自打馬跟著二人的車馬入了宮。

白喚梅要去更衣,在煉丹房外囑咐了內侍幾句便匆匆回宮整裝去了。

內侍進去通傳,過了許久才得了准見的詔命。

白檀匆忙而來,也沒准備,只能強打起精神隨內侍進門,旁邊的司馬瑨卻已一腳搶先跨了進去。

她在後面頓了頓:你這么心急,干脆你去勸算了!

煉丹房里門窗緊閉,光線昏暗,一股子怪味兒。白檀捂著鼻子在一排煉丹爐後面找到司馬玹,他發髻高束,身披道袍,盤腿闔眼坐在那里。

在他身後還坐著兩個道人,一個發須皆白,是玄陽子無疑,另一個是陳凝。

白檀頭一回見司馬玹這幅模樣,愣了片刻才回神見禮。

司馬玹睜眼,請玄陽子和陳凝先退避出去,笑了笑道:「你今日求見,莫非也是來勸朕的?」

白檀垂頭:「陛下胸懷大志,因何困於這方寸丹房呢?」明明當年他做豫章王時,還狠狠批判過這修道不務正事之人,如今自己竟然走上了這條路,怎能不叫她唏噓。

司馬玹笑容依舊溫和,就是消瘦了許多,大約是近來在辟谷的緣故,他抬手請白檀就坐,輕輕嘆了口氣:「開春以來各地災禍頻發,前些時候晉興郡中還出了崩山的禍事,泥石毀了良田無數,百姓也多有死傷。太史令數次占星,皆言此乃國上德行有失之故。歷陽王與朕說,帝王修道乃是為民生祈福的福德之事,朕深覺在理,不管如何,總也能求個心安吧。」

又是那個歷陽王!白檀因為采蓉的事就對他沒什么好感,沒想到他又來興風作浪了。

司馬玹向來冷靜理智,若非被他捏住了失德的由頭,豈會輕易竟被說動,還真是會灌*湯。

她忍著不痛快,還得斟酌考慮司馬玹的心情:「修道是小事,服食丹葯卻是大事,陛下切記保重龍體,也免得朝中與後宮擔憂。」

司馬玹剛要接話,忽然看到旁邊的司馬瑨,他進門到現在也沒見禮,就這么大大咧咧地抱臂站在煉丹爐旁,那一身黛色胡服幾乎要與那丹爐融為一體,不仔細瞧還真注意不到。

「怎么,你也是來勸朕的?」

司馬瑨朝他看了一眼,抬抬手:「陛下接著說,臣弟只是來看著恩師的。」

「……」白檀倏然轉頭,混賬,這是什么話,你要坑死為師嗎!

司馬玹明顯一愣,視線在他和白檀身上來回掃了幾圈,忽對白檀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有數,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話要與你這個學生好好說說。」

白檀覺得他把「學生」一詞咬得特別重,心里不禁有點慌,他是聰明人,不會看出什么來了吧?

這么想著,退出殿門之前便對司馬瑨使了個眼色。

司馬瑨似笑非笑,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看到。

司馬玹目送白檀出了門,這才對司馬瑨道:「朕希望你在白檀面前聆聽教誨,只盼你早日修正心性,你可要將她當做師尊,好生敬重才是。」

司馬瑨笑了一聲:「臣弟向來不守規矩,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尊重不了她。」

司馬玹眉頭深深皺起,又緩緩舒展開:「朕以為你至少師生倫常是不會違背的。」

司馬瑨不願多談,站直身子道:「陛下繼續聽歷陽王的話修道吧,臣弟告退了。」話音未落,人已走到了門邊。

司馬玹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又深深吐出口氣,竟無可奈何。

白檀方才那番話說了一半,本還打算進去再繼續勸說,抬頭卻見司馬瑨已經出了殿來,示意她跟自己走。

「陛下不用勸了?」

「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勸的。」司馬瑨說話時忽然攬著她往身邊帶了帶,旁邊一排內侍急急忙忙小跑著從身邊擦過去,看到他在又慌忙停住下跪見禮。

白檀一頭撞在他胸膛上,站穩時看到跪了滿地的內侍,心如擂鼓。

司馬瑨是個不按常理走的人,隨心所欲慣了,什么都做得出來。他現在已經毫不避諱,照這樣下去,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他對自己那點心思了。

要老命了,以前擔心教不好他名聲要壞,現在是教得好教不好都得壞了。

白檀看了看日薄西山的天,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艱難……

就這么出了宮,自然也沒有車馬相送了。司馬瑨也不廢話,直接將她抱上馬就走。

白檀現在就算想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都沒力氣了,既不能下地自己跑回東山,又無顏面對廣大建康民眾,只能垂著頭一路裝死。

司馬瑨故意一手搭在她發間:「要不本王替恩師將這頭發打散了,便於你更好遮掩?」

白檀怕他真這么做,連忙抬手去捂頭發,不想卻摸到他手背,司馬瑨趁機反手將她的手包住,扣去她腰間,藏在層層疊疊的寬大衣襟里,她越掙扎他反而扣得越緊。

她的頭就快垂到馬鬃上了,惱恨無比,天怎么還不黑啊!

好在這一路是快馬出城,雖然渾身顛地酸疼,也好過慢吞吞接受全城百姓的目光。

祁峰和顧呈在山腳下百無聊賴,遠遠看到司馬瑨環著白檀到了跟前,不禁齊齊呆滯了一瞬。

祁峰抵抵顧呈胳膊:「哎哎,你看到沒?白菩薩居然臉紅了。」

顧呈道:「被馬顛的吧。」

祁峰點頭:「也對,她那種人怎么可能會臉紅,切。」

白檀何止臉紅,還腰酸背痛腳麻和心累啊。

還好司馬瑨放下她就轉道回軍營去了,她一個人在山道上坐了一會兒,可算是平靜下來了。

回到東山後白檀挺內疚的,白喚梅難得求她幫個忙,她卻沒辦好就這么走了,總覺得沒盡到力。何況她欽佩司馬玹為人,私心里也不希望他走上這條路。

不過今日這事白喚梅要是提前開口,她未必就會答應去走這一趟。畢竟勸駕是後妃和朝臣應該做的事,她實在沒有理由去攙和。

總之這事歸根結底還是要怪歷陽王那個幺蛾子。

自入宮之後,司馬瑨連著幾日都是早出晚歸,白檀沒與他打上照面,想打聽一下陛下那事的進展也沒有途徑。

足足過了四五日,天擦黑時白檀正准備用飯,祁峰和顧呈忽然走進來打斷了她,說是他們殿下請她更衣出門。

「出門去哪里?」白檀舍不得丟筷子,眼睛也全黏在菜上。

祁峰得了司馬瑨的命令,正急著呢,一個勁催促:「哎呀快點兒吧,當然是入城去了。」

白檀以為又是陛下的事,擱下了筷子回房去換了身衣裳,匆匆跟著他們下了山。

馬車一路疾馳,白檀在腹中組織著勸說之詞,也沒注意探頭朝外看,等到停下,一探身出來就愣住了。

司馬瑨身著親王禮服立在車旁,玉簪金冠,鑲玉綬帶,疏疏落落的一身貴氣。身後卻不是宮門,而是太傅府的大門。

白檀豁然想起今日是白仰堂壽辰,轉身就想回車中去,卻被司馬瑨一把拖住胳膊直接扛了下來。

「你……」白檀趕緊站穩,左右看看,發現沒有外人在才放心,但還是忍不住低低抱怨一句:「為師總有一日要被你活活氣死!」

司馬瑨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束,抬手撫了一下她衣擺上的褶皺道:「本王向來行事如此,恩師不是一直都好好地么?」

白檀尚未反駁,府內走出兩名青衣小仆來引路,她只好閉了嘴。

又過了一年,這座宅院已經十一年沒來過了。

她當初走得決絕凜然,多有氣勢啊,如今就這么回來了,算怎么個事?

本來還指望著以後教導好了這煞神,自己成了新一任的太傅,回來就站在這門口膈應她父親的啊!結果居然成了登門拜壽。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坑老師的學生。

司馬瑨早已進了門,轉頭一直盯著白檀。

何止是他,門口白府的小廝家丁都快列成排了,全都偷偷看著她。

女郎忽然回來了,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白檀抿了抿唇,在大門口站了許久,終於抬起腳跨過了那道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