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道別(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256 字 2020-11-10

王敷沒料到他竟然知道了因由,蹙了蹙眉道:「陛下休要聽白太傅胡言亂語,分明是凌都王不願受罰找托詞。」

反正哪次提凌都王的事陛下都是周旋婉轉,各種偏袒。這種老好人最是叫人煩躁,還不可發作,那煞神如今這模樣,有一半也是他慣出來的!

王敷正心里不高興呢,司馬燁一腳邁入了殿內,施施然過來向司馬玹見禮。

他驚訝莫名:「本相聽聞歷陽王被凌都王抓了,你怎么出來的?」

司馬燁苦笑:「要不是謝太尉出手相助,本王哪里能夠脫身。」

王敷一聽臉就綠了,謝太尉連他都能救了,居然已經與凌都王這般親近了嗎?看來那婚事是一定會成了……

越想越不能忍,他又抱拳道:「陛下,凌都王幾次三番目無王法,又欺君在先,您不得不辦吶。」

話音未落,快馬飛報入殿。

「報——弋陽告急!秦軍十萬大軍入侵,已占領邊城兩座。」

殿里倏然鴉雀無聲。

「丞相。」司馬玹的聲音稍稍冷了幾分:「你怎么不接著參凌都王了?」

王敷語塞:「臣……」

司馬玹捏了捏眉心,朝身旁擺擺手:「去招凌都王來見。」

司馬瑨早有准備,很快便來了殿中,居然沒穿朝服,著了一身寬大的月白薄衫,看著好似剛從床上爬起來似的,神清骨秀,卻雙目慵懶,就這么站在一群大臣之間,簡直有鶴立雞群之感。

殿中眾人也是時不時偷瞄他,雖然一直畏懼他聲名,但說起外表,還是頗為贊賞的,只是不敢多看罷了。

司馬玹道:「凌都王應當得知弋陽有秦軍入侵一事了吧?」

司馬瑨閑閑站著:「臣弟剛剛得知。」

「那你可有對策?」

司馬瑨搖頭:「臣弟先前保證未能兌現,有負天下所托,今日來也不是提什么對策的,就想請陛下罰了臣弟。所以臣弟願交出都城一半兵馬來,陛下願意讓他交給誰,誰便領著去抗擊秦軍吧。」

司馬玹尚未開口,殿中已經嚶嚶嗡嗡一片,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凌都王拿喬了,你們都要奪他兵權,好嘛,他這下不干了!

造孽啊,這下誰去打仗啊!

都怪王丞相,這事他必須負責!

王敷接受著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臉上不大好看,咳了一聲,偷偷去看司馬燁,司馬燁也在瞄他,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彼此都有數了。

王敷遂出列道:「既然凌都王不願出征,陛下不如將那一半兵馬交由段鑒,讓他領軍去弋陽抗擊秦軍。」

這本也是他跟司馬燁商議好的結果。

司馬玹搖頭:「現在秦軍集結了十萬兵馬,都城這一半兵馬只有五萬,段鑒又是頭一次任主將,如何能以少勝多啊。雖然段鑒立過不少戰功,但朕還是更放心凌都王。」

司馬瑨冷幽幽地笑:「臣弟有罪,臣弟可不能出征,臣弟會忍不住大開殺戒的。」

王敷被他氣得臉色鐵青,忙對司馬玹道:「陛下不妨多調些兵馬給段鑒也就是了,凌都王既然自願受罰,又何必勉強。」

司馬玹只是搖頭。

司馬瑨道:「丞相言之有理,義城侯庾世道在豫州駐扎有二十萬兵馬,距離弋陽不足百里,陛下可以下令讓他調兵支援段鑒。」

王敷聞言皺眉:「義城侯是什么人,要他調兵,除非他自己領軍。」

「那就沒辦法了。」司馬瑨草草見了一禮,轉身便出了殿門。

司馬玹無奈,命內侍取出金印,擬定聖旨:「就照凌都王所言安排吧,義城侯再怎么也是大晉子民,這時候若不肯聽調動,與賊子何異?」

眾人稱是。

王敷雖然吃了司馬瑨一癟,可總歸心里還是略爽的,不管怎么樣,得到凌都王一半兵馬了,今日實在是有收獲。

秦國入侵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連東山上的學生們都知道了。

白檀本以為司馬瑨會因此保住兵權,沒想到他居然還交出一半兵權去了。雖說他在別處還有兵馬,但總也是損失啊。

授完課,送走了一群學生,正好司馬瑨從外面回來,她慢條斯理地搖著白羽扇走過去:「殿下放棄了一半兵權,也不領兵出征,這是在給滿朝文武臉色看啊。」

司馬瑨道:「還是恩師了解本王。」

「難道你打算以後就不打仗了?」

「恩師倒是很希望本王出生入死啊。」

白檀被他的話噎了一下,想起先前見過他身上縱橫斑駁的傷痕,抿抿唇道:「為師自然還是希望殿下保重的。」說完又補充道:「畢竟是為師的學生。」

司馬瑨眼神促狹:「恩師放心,用不了多久,本王便回重返戰場了。」

白檀的扇子頓了一下,不明其意。

段鑒早已領了那五萬兵馬去了豫州,也的確得到了義城侯庾世道撥出來的五萬兵馬。

但這與秦國勢均力敵的實力卻沒能發揮出來,首戰便落了敗。

消息傳回都城,舉朝嘩然。

大家開始怨天尤人,尤其怨怪丞相和歷陽王。

你們倆沒事招惹什么凌都王,這下好了,他不肯打仗,別人又打不贏!

司馬玹聽聞最近謝家有和司馬瑨聯姻的意向,似乎走得很近,也不知真假,便讓謝太尉來勸一下司馬瑨。

沒想到司馬瑨還真被說動了,答應披甲上陣,接替段鑒領軍。

這下王敷又不高興了,怎么看都覺得謝家和凌都王抱成團了,實在太糟心了。

司馬瑨這幾日因為忙著重歸戰場的事,一直早出晚歸。

白檀收到這消息,才大概明白了他那話的意思。

一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段鑒兵敗,他去接手。

可是段鑒不是已經不再是他下屬了么?如何會聽他安排?

她站在廊下搖著扇子扇風,一邊思索一邊感慨,這秋老虎還沒退,真是熱啊。

忽然有人進了院中來,她還以為是司馬瑨,沒想到卻是個內侍。

那內侍抄著手恭恭敬敬地向她見禮:「奴婢特來向女郎傳旨。」

白檀的扇子不敢再搖了,趕緊過去接旨。

皇帝病好了,宮中的一切事務也該重歸正軌。

先前司馬玹下令宮中整編史書,選了一批文官執筆,如今編了大半,司馬玹卻十分不滿意,下令重新擇人整編,最後就選了文才白檀來主領整編之責。

內侍宣完了旨便要請她入宮。

「這么急?」白檀其實有點想拒絕,畢竟還有課要授,可這又是聖旨,不能違逆。

內侍顯然也是知道她心思:「陛下說了,女郎不必日日入宮,主要負責校對修整便好。您還有課要授,所以晚上入宮就是了,最多幾個時辰便送您回來。」

白檀這才答應。

無垢難得貼心,竟還知道給她送了一小包冰塊讓她揣在手里降溫。

修整史書是大事,通常都是幾十人同事伏案執筆,徹夜不停。

白檀到時便見赫然一座大殿之內滿是小案,案後各有一人,案頭全都堆著高高的書籍。

她嘆了口氣,真是個麻煩事。

內侍領著她去旁邊的放置室內查看,那一排一排高大的書架上早已堆滿了書稿,只有後面幾排是空的了。

她覺得自己被坑了,這絕對不是每天晚上花幾個時辰就能輕松做完的事啊!

「這個……陛下給不給酬勞啊?」

內侍還是頭一回聽到個世家女問這種問題的,呆了半天才回了句:「呃……給、給的吧。」

那還差不多。她擺擺手,叫內侍退出去,自己去那書架邊查看。

室內燈火通明,可站在這高大的書架後方還是覺得昏暗。

她踮起腳要夠上方的一摞書稿,實在夠不著,干脆又伸著扇子去夠,都快放棄了,忽然有只手取了那摞書稿送到了她眼前。

「恩師悄悄入宮也不知會本王一聲。」

白檀詫異地看著司馬瑨,他身上竟然已經穿戴上鎧甲了,燈火照著半張臉,皎然生色,卻沉沉然有些不快。

「為師哪是悄悄入宮,是匆忙入宮。唉,別提了。」她將書稿攜在腋下,問他:「殿下怎么忽然來了?」

「來向恩師告別,今晚本王就要去弋陽。」他扯了一下嘴角:「恩師入宮這時機可真好。」

白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憋了半天憋出句:「殿下保重。」

一時無話。

書架外的內侍在探頭探腦地喚白檀,大概是想問她查看的如何。

司馬瑨一手抽出她腋下的書稿豎起擋在臉側,一手捏著她下巴,低頭便吻了上去。

白檀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他又輕輕蹭了蹭才退開,臉上終於有了笑:「恩師保重。」

話畢將書稿放在她手中,轉頭出了門,門外的內侍這才發現他進來,連忙跪下見禮,他身影已沒入夜色。

白檀終於回神,這就是他的道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