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主婚(1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017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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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煥之近來很郁悶,每日躺在自家畫舫里在秦淮河里游盪,好似孤魂野鬼一般。

司馬瑨被貶出都快一個月了,他終日面對不喜歡自己的父親,還要安撫小鹿一樣受了驚的周止,過得很不開心吶。

灌了一壺酒下肚,已有了醉意,船艙外的甲板忽的「嘭」一聲響,像是有人猛地跳上了船。一個侍從跑進來道:「郎君,郗公子來了。」

未等王煥之發話,郗清已經沖了進來,一把將他拉起來:「瞧你這爛醉如泥的模樣,殿下的命令到了,該做事了。」

王煥之頓時來了點精神:「當真?哎喲,再不來消息我可得無聊死了。」說完又直直仰倒下去,呼呼大睡。

郗清袖中的信都取出來了,結果就看到他這幅模樣,氣得重重踹了他一腳。

王煥之竟還捉住他的腳摸了摸:「哎喲美人輕點兒,輕點兒……」

郗清惡寒地收回腳,他掐准了日子要趕去吳郡,可沒時間跟他耗,將信往他衣襟里一塞就趕緊跑出船艙去了。

吳郡的太湖上也是畫舫如織。

白檀從窗外收回目光,拿了件披風系上,拉開門走出去,司馬瑨正好從廊下走過來,一見到她便目光幽幽地望了過來。

她權作沒看見,徑自出了院門。

那晚被他弄了個措手不及,如今他是吃干抹凈心滿意足了,她可是遭了莫大的罪。

她實在氣憤,這幾日硬是連房門都沒讓他進過,以致於他現在一見到她便是這副神情。

切,自己做的好事,倒好像她欠了他似的!

將養到今日身上才沒那么酸痛了,她方才見太湖上風光不錯,便想去游覽一番。

結果出了院門沒多久就發現司馬瑨跟出來了,白檀悄悄往後一瞥,他褒衣博帶,未帶兵器,神色也沒平常那般陰郁,這么一看也就像個尋常的清貴公子,沒見過的人應當想不到他就是以前那個駭人的凌都王。

白檀獨自在前面走著,當做不知道他在後面。司馬瑨也不加快腳步,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繞了一個大圈子才到太湖邊上,湖邊有船夫,白檀爬上船叫他劃去湖心,故意要把司馬瑨甩在身後。待到船夫撐船的時候,她得意地轉頭看過去,眼角卻是一抽。

司馬瑨壓根沒看她這里,視線落在遠處,她循著他視線看過去,太湖上緩緩駛來一艘畫舫,雕梁畫棟,甚為華麗。

船夫的船還沒撐多遠,那艘畫舫已經到了面前,船頭立著兩個小童,乖巧地向白檀見禮:「奉郡守之命,請女郎登舫赴宴。」

原來是周懷良,白檀自然要應下來。

那兩個小童又朝岸邊看了一眼:「郡守說那位公子也一並請上畫舫來。」

白檀氣結,只好又叫船夫將船劃回去。

司馬瑨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一樣,船剛靠岸便將她從船上拉下來,湊近她耳邊低語:「你能躲去何處?」

白檀輕輕哼了一聲,推他站正,恰好畫舫到了跟前,反駁的話也不好說出口來。

兩個小童擺好了橫木,白檀和司馬瑨一前一後入了畫舫,艙門開著,早有酒香飄了出來。

白檀以為只有周懷良一個人在,進去才發現艙中全是賓客,卻一個都不認識。

那些人見到她也只是禮貌性地起身拱了拱手,司馬瑨一進來卻全都恭恭敬敬地整衫作揖見了大禮。

周懷良笑容滿面,請二人入座,一人一案,恰恰有兩只小案空著,竟像是知道他們二人一定會來一樣。

待到落了座,周懷良開口客套,話題又全落在了白檀身上,全然不提司馬瑨半個字:「今日有幸得見文才,諸位可一定要借機好生討教一番吶。」

他的旁邊坐著個清瘦的中年人,臉色蒼白,瞧著有幾分病態,容貌卻看著有些熟悉。他第一個開口,朝白檀舉了舉酒盞:「在下楊賜,與令尊白仰堂有過數面之緣,與令堂郗夫人也算舊交,倒是第一次見到女郎。」

白檀恍然想起來他是誰了,這是先皇後的母族中人啊,看年紀也許是先皇後的兄弟,難怪覺得眼熟,相貌與司馬瑨有三分相似呢。她笑著客套了一句:「是在下有幸才是。」一邊瞄瞄司馬瑨,真看不出有他親戚在場,沒有半分熱情啊。

楊賜之後又有幾人自報家門,與她結識,都當做司馬瑨不在的樣子。其中有許多都是楊氏族人,也有朱張顧陸四大江南士族中人,年紀參差不齊,都是文人模樣。

他們與白檀以往在都中結識的那些士族大不相同,少了些許官場氣息,開口閉口也不提仕途和家族里的事,大約是因為司馬瑨在場的緣故吧。

周懷良好清談,這么多人齊聚一堂,有酒有菜有情懷,當然要抒發一番,便起了個頭:「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我們今日來談談君子與小人如何?」

清談不談國事,多談周易和老庄,他會以此開頭也不奇怪。

楊賜問白檀:「女郎不妨先說一說。」

白檀瞥一眼身旁端坐的司馬瑨,慢悠悠地開了口:「君子與小人不過一念之間罷了,有時甚至是帶著功利性的。」

楊賜一怔:「何解?」

白檀道:「若有人行惡事而不知悔改,可謂小人乎?」

楊賜點頭:「然也。」

「若此人又精通救國之道,數次解救黎民百姓於水火,可謂君子乎?」

「然也。」

「既是小人,又是君子,如何判定?不外乎他不救國時做了惡事便被認定為是小人,待需要他救國時便又忘卻了他做的惡事,將他奉做了君子,是不是?」

楊賜哈哈笑了起來:「女郎這是為在為某人說話啊。」

白檀端起酒盞敬了敬在座的人:「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諸位心里該有數,都中小人當道,諸位心里也該有數。」

周懷良但笑不語,他今日是想幫著司馬瑨拉攏這些人,楊氏自不必說,可朱張顧陸四大士族未必會加入。白檀這番話不管有沒有用,家國大義擺出來了,司馬瑨對晉國是有用的,少了他誰來對付秦國?

「說起來,秦國先前叫囂著要陛下放了凌都王,如今真貶黜了凌都王,他們卻又什么都沒說就退走了,本就有古怪啊。」周懷良看向在座的人:「想必勾結秦國的,恰恰是陷害凌都王的人吧。

話剛說完,卻見在場的人全都盯著他,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周懷良恍然大悟,拍了拍額頭:「我竟給忘了,清談不談國事,失言失言,自罰三杯。」說完當真一連飲了三杯酒。

在座諸位遂又推杯換盞起來,就著白檀先前的話頭繼續往下談,興致都不錯。

白檀不善飲酒,一直沒怎么動面前的酒盞,只是與他們交談還算盡興,便沒急著走。她也看出周懷良的意思了,既然是能對付庾世道的,她可不會吝嗇唇舌,最好再多拉攏些人來才好呢!

談興正濃,白檀聽他們說著,偶爾也加入探討幾句,楊賜雖然形容病態,卻很樂意與她交談,時不時轉頭問她意見,只偶爾瞥一眼司馬瑨。

白檀這才發現他其實很在意司馬瑨,反倒是司馬瑨表現平淡,旁若無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瑨忽然扯了一下白檀的衣擺。

白檀以為只是親昵的小動作,根本沒放在心上,心里還嘔著氣呢,也不打算理睬他。

司馬瑨並不放棄,又扯了她幾回,她終於看了他一眼,卻見他臉色發白,忽然起身就去了艙外。

他這一走,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這模樣太不尋常,而且不尋常的太熟悉了。白檀尋思了一下,如今已是秋季末尾,換季之時啊,心中暗道不好,連忙請周懷良靠岸,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宅院去了。

周懷良識趣地沒有多問,吩咐了外面的童子,畫舫立即往岸邊駛去。

白檀向在座的人告了聲罪,起身走去艙外,司馬瑨扶著欄桿立在船頭,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她趕緊扶住他,小聲問:「發作了嗎?」

司馬瑨搖搖頭:「不過快了。」

好在順風,畫舫很快到了岸邊,白檀也顧不得避嫌了,扶著他下了船,也沒來得及與船艙中的人道別便匆匆往宅院趕。

來的時候不覺得,此時越著急越覺得這條路竟這般漫長。

好在宅中仆從都不怎么在院中走動。

白檀將司馬瑨扶回房中,趁著發作不明顯,將他扶去床邊坐了,一邊匆匆跑去門邊將門給閂嚴實了。待回來時,見他已經撫著胸口跌在案席上,額頭開始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發作起來十分迅速,司馬瑨開始渾身戰栗,身上滾熱,如往常一樣意識也開始模糊。

白檀爬上床將他抱在懷里,讓他躺在自己膝頭,撫著他的臉,一邊細聲寬慰:「忍著些,很快就會過去的。」

司馬瑨拖著她的手撫在頸邊,呼吸粗重,沒有好轉的跡象。

白檀陡然緊張起來,如今郗清不在身邊,這痛苦只怕會持續許久,他只能硬捱了。

「你記得葯方嗎?」她湊在司馬瑨耳邊問,若是知道葯方就可以抓葯來煎,總比這樣好。

司馬瑨說不出話來,只搖了搖頭。

白檀愈發擔憂,也不知硬熬會怎么樣。也怪她這幾日因那點說不出口的事跟他慪氣,竟將這事給忘了,否則早些寫信給郗清,他已經來得及趕來的。

不對,歸根結底還不是怪他自己!

這么一想,看著眼前的人又有幾分憤恨,可見他難受的攬住她的腰時,她又開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