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記號(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062 字 2020-11-10

無垢將消息帶上東山時,白檀正坐在廊下曬太陽,無課可授的日子就是這么無聊啊,所以無垢說段鑒給她遞了消息時,她頓時就有了精神。

原本還以為段鑒的消息是跟無垢有關的,哪知打開一看根本無關什么風花雪月,竟然與庾世道有關。

無垢見她臉色倏然正經起來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原本想問一問她段鑒說的那事,這么一來就憋了回去,自己回房糾結去了。

司馬瑨到晚上才回來。上次庾世道圍都的那些殘兵被他接手後在營中不□□分,祁峰和顧呈近來都忙得不沾邊,他也抽空去看了看,結果一忙就忙了一整天。

如往常一樣,他回來後總是先去書房尋白檀,結果沒有見到她人影,一直尋到房中,才發現她坐在那里,看著倒像是一早就在等他。

司馬瑨回來的急切,身上那件蒼青色的胡服衣擺上被馬蹄帶了一層的塵土。白檀接過他手里的馬鞭放在桌上,順手給他解開胡服立領上的扣子,為他更衣這種事情,現在做起來簡直已經有些輕車熟路的架勢了。

「段鑒今日叫無垢遞了消息給我,說外面有風聲說庾世道還活著,這消息必然不是給我的,是希望我傳給你罷了。」

這消息太驚駭了,白檀說之前自己就先嚇了許久。司馬瑨卻反應平平,張著雙臂等她將寬袍披到自己身上便坐了下來,順勢攬了她坐在自己膝頭:「他若活著就一定還會出現,等著就是了。」

白檀並不信,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庾世道屍首,但皇詔都已公布了其罪狀,確認其已伏誅,至今還在搜捕其家眷,怎么看都不可能會死而復生。

既然司馬瑨有意看戲,必然有他自己的計較,她自覺沒趣,起身就要走,卻被司馬瑨緊緊地扣著,最後還被他抱住了。

他埋首在她頸邊輕輕蹭了蹭:「讓我歇會兒,我有些累。」

白檀便坐著沒有動,自知道了他病症的實情後就怎么也對他心硬不起來。原本該是天之驕子,卻因為人為之過落得這般模樣,任誰也會心疼的。

她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安慰他,司馬瑨骨子里太傲,發病的事從不願被外人知曉,她自然希望給他留著顏面,只能當做不知道,默默對他好就是了。

司馬瑨的唇就貼在她耳邊,忽然道:「今日收到消息,司馬玹不再插手我們的事了。」

白檀愣了一下:「真的?」

「誰知道真假。」司馬瑨仰起頭來:「為免夜長夢多,我們是不是該挑個日子盡早將婚事辦了?」

比起在吳郡那次,這回白檀才終於嫁人的感覺,不自在地連眼神都飄忽起來:「那得去請陳凝算算良辰吉日才行吧?」

司馬瑨慢條斯理地欣賞著她的表情:「何必這么麻煩,我一個世人眼中的煞神,難道還在乎沖撞了什么不吉利么?反正一切都准備好了,只要你點頭,便是明日也是可以的。」

白檀愈發不自在了,這婚事原本就冒天下之大不韙,結果連日子還是他們自作主張地來決定,實在有點沒羞沒躁,可她還得裝作很鎮定的模樣。

司馬瑨看得分明卻又裝作沒看見:「如何,定哪天好?」

這是拿她尋開心來了,白檀怎么感覺不出來,推開他站起身來:「你自己定吧!」

司馬瑨道:「那我就定明日了。」

「……」白檀無語,司馬瑨又拉她坐下來,窩在她頸邊合起眼來。

郗清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走進來,一看到這場景就抬袖遮住了眼:「哎喲我什么都沒看到。」

白檀人坐在司馬瑨腿上,懷里還摟著他,頓時臉上一陣燥熱,連忙站起身來。

司馬瑨竟已有些睡著,因為這動作從迷蒙中驚醒,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周圍,就瞄到了門外的郗清:「怎么,有事?」

郗清這才轉身走進來:「嘖,殿下還有閑心卿卿我我,宮中的聖旨到了,等您去接旨呢。」

司馬瑨並不是很樂意,好一會兒才理了理衣襟起身出門。

來的不是內侍,而是高平,他雙手捧著黃絹的聖旨筆挺地站在院子中央,廊下燈火昏暗,他的神情也模糊的很,見到司馬瑨出現快步上前見禮:「豫州來消息說,庾世道未死傳言塵囂日上,他留在豫州的兵馬也蠢蠢欲動,實在難以馴服,陛下認為只有殿下能鎮住他們,所以下旨派殿下去豫州走一趟,將庾世道剩余兵馬收編,遷去弋陽郡中戍守邊防。」

司馬瑨動也沒動:「本王准備明日完婚,請陛下另擇他人前往豫州吧。」

高平拱手:「殿下,恕下官直言,這可是聖旨。何況您去了豫州,庾世道的兵馬便是您的了,陛下這是為殿下著想啊。」

接手了的確算是他的兵馬,可帶去弋陽戍邊無非是想將這些人馬充入西北荀氏的軍隊中去,司馬玹怎么可能給他好處。

不過高平說的也對,至少此時此刻,這一道黃絹還是能夠壓著他的。

司馬瑨終於接過了聖旨。

高平像是松了口氣,立即抱拳告辭。

遠處廊下,郗清悄悄戳了一下白檀的胳膊:「你剛才與殿下卿卿我我的時候討論些什么呢?」

白檀眼角盯著那邊司馬瑨手里的聖旨:「沒什么。」

大概這就是世人所言的人算不如天算了。前面還口口聲聲計劃著要成婚呢,結果聖旨就來了。

夜深了,白檀卻還沒睡,窩在房中的小榻上,心不在焉地翻著手里的書。

司馬瑨走了進來,應當是剛剛沐浴過,渾身罩在大氅里,脫去後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他手里還拿著拿道聖旨,進門後就隨手拋入了燒得正旺的炭盆里。

白檀驚得連手里的書都掉了,擰眉道:「你就這么對待聖旨,不要命了?」

司馬瑨抄了木架上銅盆里的涼水洗了洗手,走過來道:「司馬玹連一天時間都不給我,也真是夠小氣的。」

白檀抿唇,將地上的書撿起來,看著他欲言又止。

司馬瑨早就累了,躺去了床上,朝她慵懶地伸出手來。

白檀擱下書走過去,握著他的手躺去他身側,終於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要不然我與你一起去豫州吧?」

司馬瑨已經微合的雙眼聽到這話睜開了來,雙眼微眯,很受用的模樣,卻還是搖了一下頭:「還是不用了。」

這一路上誰知道會有些什么事,何況庾世道的兵馬也不是善茬,怕她擔心,他也不好直言。

白檀翻過身去背對著他,哪有這樣的人,她都開了口了,竟直接就被拒絕了,也太沒面子了!

司馬瑨從背後環住她:「我明日走後你便去別處待段時間,去吳郡或者是去義興郡我舅舅那里都可以,不要留在都城。」

白檀悶聲問:「為何?」

司馬瑨冷笑一聲:「司馬玹支開我,肯定不會打什么好主意,我可不得把你藏起來。」

虧他想的起來!白檀額角青筋都突突跳了兩下,又不帶她去,又要她藏起來,你怎么那么多主意呢!

司馬瑨實在是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白檀卻是輾轉難眠,聽著身後均勻的呼吸聲,轉過身去,燭火尚未燃盡,他的五官能看得清清楚楚。

司馬瑨這個人,睡著的時候和醒著的時候差別實在是大,醒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沉郁之色,連笑都是陰惻惻的,睡著後斂眸被長睫遮掩,看起來卻要平易近人許多。

白檀抬手撫住他的臉,她想跟去其實是因為擔心,聖旨下在此時,又出了庾世道未死的傳聞來,總有些不安。

幾乎是一夜未眠,到天快亮時,白檀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一聽到響動又睜開了眼睛,就見司馬瑨已經穿戴整齊了。

她也跟著起了身,司馬瑨轉頭看到,說了句:「多睡會兒吧,不用送我。」

「切,你不是要我離開都城的么?我起身收拾東西不行?」白檀自顧自穿好衣裳。

司馬瑨知道她嘴硬,也不拆穿她,拿了桌上的佩劍別在腰間便出門而去。

白檀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他忽然又折返了回來,連忙垂眼去看別處。他已到了跟前,托起她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似乎意猶未盡,又在她脖子上狠狠啜了一口。

白檀低哼一聲,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青了,沒好氣地推開他:「你臨走還要折磨我一下不成?」

司馬瑨退開,沉沉笑了一聲:「做個記號罷了。」說完給她遮了遮衣領,這才又轉身出了門

白檀揉了揉脖子,拉緊衣領跟出門去,瑟瑟寒冬,滿院白霜,到前院時已經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無垢從後院走過來就見到師尊衣衫單薄地立在前院回廊下,半點沒察覺出她師尊的兒女心思,只當她是早起,轉頭便去端了漱口水來給她。

白檀當然也不好意思表露心緒,端過來灌了一口,慢條斯理地開始漱口。

院門邊忽然出現了個內侍,抄手而立向她見禮:「女郎有禮,奴婢奉陛下口諭來傳女郎入宮覲見。」

「噗!」白檀一口漱口水噴了出來,還真來了啊。

司馬瑨還叫她離都呢,來的這么快,能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