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中宮(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2963 字 2020-11-10

「陛下要立後是大事,該與重臣商議,我不懂宮中規矩,給不了陛下什么建議。」

司馬玹眼睛彎了彎,「朕不是要你來給什么建議的。」他走近幾步,腰間環佩叮當,牽住了她的手,聲音輕了下去:「只要你願意,今後你便是這里的主人。」

白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抽回手後退了一步:「陛下何出此言?」

司馬玹的手僵了僵:「朕會這么說自然是對你有意。」

白檀垂眼:「陛下厚愛,只是我與凌都王已經走到婚嫁這一步,還傳得天下皆知,我既已許定他人,還有何資格成為一國之母呢?」

司馬玹擰眉:「朕也是為你好,你就算真嫁給了凌都王也無法得到冊封,連個名分也沒有。」

白檀訕訕:「我本是閑雲野鶴之人,頭銜名分於我本就是浮雲。」

司馬玹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負在身後的手指張開又蜷起,輕輕嘆了口氣:「這么說來,你也不會在意皇後之位了。看來是朕表明的太晚了,以往怕你抵觸,分毫不敢越近,待到你與凌都王越走越近,心有不甘也悔之晚矣。白檀,你這般不願意,真的只是因為凌都王?」

一個帝王這樣將心里的情緒剖開來攤在她眼前,白檀知道這是放低了姿態。她不能表現出知道了什么的模樣,那樣對自己對司馬瑨都沒什么好處。

於是仍如往常一般,用仰慕的語氣道:「自然不止如此,陛下君子端方,總是為我著想,才一直沒有表明心意,對此我永遠感激在心,所以如今也不能連累陛下名聲受損。我若做了皇後,天下都會恥笑陛下的。宮中有我阿姊這樣品貌上佳的人選,比任何人都適合為後,是我配不上陛下。」

司馬玹的視線在她臉上盤桓了幾遍,沒看出異常來,眼底情緒盡斂,嘆了口氣:「朕欣慰你如此仰慕朕,又痛恨你如此仰慕朕,你怎會配不上朕呢?你再好好想一想就是了。」

白檀怔了怔,這意思是暫時不會准許她出宮了。

司馬玹越過她走了,白檀在風里站了許久才挪動了腳。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入宮,那就不難解釋為何讓她單獨住一間宮殿了。

她想了想,沒有回原先的住處,而是腳下一拐往白喚梅的寢宮而去。

回廊尚未走到底,伺候她的兩個宮女已經來迎。白檀為避開她們,故意走了側面的回廊繞了個路,二人卻很警覺,連忙小跑著追上來,口中呼喚:「女郎走錯路了,寢宮在這邊。」

白檀轉頭怒道:「怎么,我不能去貴妃寢宮?」

一個宮女跪了下來,另一個倒還沉穩:「女郎見諒,貴妃如今身懷六甲,不便招待女郎,所以女郎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

白檀厲聲道:「我此番入宮可是為貴妃帶了家中口信來的,你們敢攔著,以後貴妃怪罪下來你們擔得起么?」

二人噤了聲,如今貴妃懷了龍嗣,自然金貴,誰也不敢得罪。

白檀趁機提著衣擺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白喚梅正在殿中安睡,聽到外面的說話聲醒了,仔細一聽是白檀的聲音,連忙起了身。

白檀已經自己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宮女,似乎是想阻止她,見到白喚梅已經醒了,便又退了出去。

「阿檀怎么來了?」

白檀笑嘻嘻地坐到床沿來,握住她的手:「阿姊,我來與你作伴,你不會嫌棄吧?」

白喚梅很驚喜:「怎么會嫌棄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你為何忽然入宮來了?」

白檀不想瞞她,否則若是她從別處知道了這消息,只會惹來無端的猜測和誤會:「是陛下接我入宮來的,還為我安排了住處,但是我更想與阿姊住在一起。」

白喚梅心里一沉,眼下朝臣建議納妃,司馬玹接白檀入宮沒什么,還為她安排住處便可疑了。

「那你來我這里,不怕陛下責問么?」

白檀摸了一下她隆起的肚皮,賊笑道:「阿姊懷著金貴的皇嗣呢,陛下不舍得責問,就讓我在這兒住下吧。」

白喚梅勉強笑了一下:「那你就放心在這里住下好了。」

白檀在貴妃寢殿住下來的事情很快就讓司馬玹知道了,他去了一趟白檀的住處,並沒有發現她人,詢問之後才知道她人去了白喚梅那里。

他去白喚梅處探望,白檀便避開去外殿,他出來後,她又鑽進內殿去陪白喚梅。

司馬玹佩服她的心思,可又有些不快,看來連中宮之位也難以打動她了。

還以為那份敬仰之情可以轉換成男女之情,但看來對白檀行不通了。當真是對司馬瑨太過痴情,還是已經對他開始懷疑了?

白檀平常太獨立了,她進了宮這事根本沒人管,唯一管得著的司馬瑨又去了豫州。

司馬玹不放人,她也只能在白喚梅身邊窩著,沒事就陪她彈彈琴寫寫詩,反正就避著司馬玹,白喚梅的肚子都大了一大圈了,司馬玹也依舊沒有得到她那個入主中宮的答復。

冬雪落了三場,除夕到了。

宮中設宴,百官到席,後妃們也有機會與家人見面,白仰堂作為白氏族長,這才有機會到後宮來見白喚梅。

他來這一趟有意掩人耳目,因此是傍晚時分到的,不想一進殿門就看到白檀在,頓時驚訝。

白檀正在炭盆邊烤火,一邊跟倚在榻上的白喚梅閑扯,看到他也愣了愣。

白仰堂皺了眉:「你在這里做什么?」

白喚梅生怕父女二人吵起來,連忙道:「是陛下召阿檀入宮的,叔父不要怪阿檀。」

白仰堂臉色愈發不好了,眼神在四周一掃。

白喚梅知道他用意,擺手遣退了左右,扶著後腰起身,請他入內殿敘話。

白檀料想父親又是要說什么家族利益之類的破事,懶得攙和,拿了火鉗百無聊賴地戳那燒的火紅的木炭。

不多時白喚梅便出來了,也不知道白仰堂與她說了什么,她臉都白了。

白檀連忙丟下火鉗去扶她,卻被她避開了手,彼此都是一愣。

白仰堂跟在後面走出來,看了看白檀,眉心緊鎖,舉步出門去了。

「阿姊到底怎么了?」

白喚梅緩緩坐回了榻上,看著她:「阿檀,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陛下么?」

白檀一愣:「阿姊怎么又問這話了?」

「叔父說陛下有意立後,但無意立我,他這時候將你接入宮中來,是想立你吧?」白喚梅臉上白寥寥的:「他這么多年不願立後,原來是在等你,你就一點都不動心么?」

白檀看她這模樣,心里也不好受:「阿姊知道我心里有誰,若我動心了,豈會住到你這里來?干脆就獨占一座宮殿風風光光等著冊封好了。」

白喚梅當然懂她的意思,她是為了避開與陛下獨處才來這里,當著自己的面,陛下總不能對她怎么樣。

她拖住白檀的手,苦笑了一下:「我果然是自作多情。」

白檀見不得她這樣,蹲下身握緊她的手:「都怪我,當初還勸你將他視作良人,沒想到他並非如我想的那般。」

白喚梅怔了怔,聽到外面腳步聲攢動,便沒有問下去。

天已經黑了,宮宴開始了,白喚梅因為懷孕不能參加,宮人們奉旨准備了許多佳餚送來了寢宮。

白喚梅看著內侍一道一道地從食盒里端出來擺在面前,清楚地認出其中好些都是白檀鍾愛的口味。

司馬玹原來也不冷情,全看他願不願意用心罷了。

白檀卻沒有胃口,內侍傳菜的時候她便趁機鑽出門去了。

穹窿灰藍陰沉,大雪紛紛揚揚地往下落,她攏了一下身上的披風走入風雪,四下亂轉,反正此刻宮中繁忙,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結果轉來轉去,又轉到了司馬瑨以前住過的宮殿外。

去年除夕還是與他一同守歲的,如今他是在豫州還是已經到弋陽了呢?

她在台階下徘徊,時而看一眼上方的殿門,腳下在積雪里踩出一個一個印記來,一邊想象著以前司馬瑨是不是也無數次在這里徘徊過,心里竟然生出酸澀來,最後搓了搓臉狠狠呼出口白氣來,才算緩過去。

從未想過自己會這般惦記一個人,惦記到看到誰都會想到他,做什么都會想告訴他,一個人獨處便會分外難過……

旁邊有個瘦小的內侍經過,一路小跑,不小心撞到了她,白檀險些被帶著摔倒,那內侍忙不迭過來扶她,口中不斷告罪。

白檀道了聲「無妨」,轉身回貴妃寢殿,故意挑偏僻處行走,直到左右無人,才看了一眼手心里被塞的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