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恥與為伍,所以留下(1 / 2)

將夜 貓膩 2046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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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朝囘陽早早爬上天空,給荒原帶來一絲難得的溫暖「草甸上那百名神殿騎兵沉默肅立,黑色的盔甲上繪著繁復的金色花紋,含意難明的甲紋在陽光下閃爍著聖潔的光輝,隊列前的旗幟迎風獵獵作響,顯得無比庄嚴聖潔。

這群騎兵便是聲震天下的西陵神殿騎兵,又稱護教神軍。於數月前離開西陵,經由燕都成京抵達荒原邊塞,今次乃是奉神殿上層命令,護送一些尊貴大人物赴王庭參加談判,也正是莫山山對寧缺說的那支隊伍。

前夜他們便已經看到了糧隊營地射囘出采的示警煙花,也通過別的方式,收到了求援的符文傳書,但或許是因為荒原地僻陌生危險,這支神殿騎兵並沒有馬上馳援,而是按照原定路線平穩前行,直至此時在這條古河道演變成的草甸斟谷間相遇。

神殿騎兵中間有十余騎月輪國僧人及天諭院學生,還有一輛馬車。

車門開啟,一只穿著青色布鞋的小腳踩著車廂板走了下采,那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身上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袍子,似乎是由無數種不同的布料組成,看著極為單薄,也不知道如何能夠抵達荒原上的寒風。

神殿騎兵護送天諭院學生及月輪國白塔寺弟子前往王庭,也算是某和試煉,而這位婦人,便是這支隊伍里的主事者,因為她就是月輪國德高望重的姑姑曲妮瑪樣。

月輪國與大河國因為歷史的原因向來關系極為惡劣,前些日子在南方燕北邊塞,又因為那道溫溪產生了一些小磨擦,傳聞中極為記仇小,心眼的曲妮瑪梯姑姑,直接通過神殿下令讓大河國墨池苑的少女們承擔如此險惡的送糧任務,此時看著山谷下方被圍困的墨池苑弟子們自然沒有什么救援的沖動。

但她畢竟是修行界的前輩大德,還要維護神殿的尊嚴與光輝,那顆狹隘陰狠的心里藏著的意思,白然不會當著眾人面直接表明。

曲妮瑪梯看著不遠處起谷下方狼籍一片的營地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每道皺紋里都充斥著陰冷詭異的味道,而她的聲音沙啞尖銳,聽上去十分不舒服。

「能夠符文傳書……糧隊營地里的那位符師不知是誰,但想采實力不容小視,哪里會對付不了區區馬賊,自保之力總是有的。我們遠道而采,盲目去救援容易造成損傷不說只怕還會影響他們的防御部署,看看情況再說。」

草甸下方不遠處的糧隊營地滿地屍骸,血流滿地,車陣將看,東北面的緩坡上馬賊已經集結成勢准備再次發起沖鋒,任誰都知道營地里的人已經快要撐不下去,曲妮瑪梯卻如此表態等若是睜著眼睛在說瞎話然而無論是那些白塔寺僧人還是天諭院學生,都仿佛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么。

神殿騎兵統領微微點首表示明白,冷漠的面容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昊天道門與佛宗向采交好,尤其是近些年采因為裁決司司座大人隆慶皇子的緣故,西陵與月輪國愈發親厚他身為這支神殿騎兵統領,由司座大下親自統領,所以對曲妮瑪梯姑姑的意見,他向采極為尊重。

神殿騎兵統領自己也不願意率領部屬前去救援草甸下方那些人,他必須保護隊列里的天諭院學生和白塔寺僧人,尤其是那輛馬車里的少女貴人,如果貿然出擊,讓她受到驚嚇,怎么向司座大人交待?

而且他雖然是洞玄境的高手,屬下一百神騎乃是世間最強大的精銳神騎,但對面草甸上的馬賊至少還有二三百騎能戰,想要把這些馬賊盡數殺死,自身想采也會受到損傷,每一位神殿騎兵的生命都極為尊貴,只能為神殿的尊嚴與光輝流囘血,怎么能為草甸下方那些賤民冒險?

更何況大河國與唐國親近,西陵神殿從上至下已經不滿多年,此時讓他們吃些苦頭也是應該,至於那些燕國的民夫和騎起……想采都是燕崇明太子的嫡系,和司座大人毫無關系,就算死的再多也無所謂:

至於神殿顏面和道義問題……統領漠然想著,看到護教神軍在此,想乘那些馬賊也會知機識趣,斷不至於做的太過分,而且神殿認為怎樣做是對的,那便是對的,不容置疑。

統領緩緩抬起右手,向前輕輕一擺,示意下屬騎兵分作前中後三隊,緩慢沿草甸邊緣散開,做出下沖之勢卻明顯沒有戰斗的准備。

草甸下方營地里,隱約傳采絕望的哭喊聲和嚎罵聲,聽著那些進入耳中的污言穢語,曲妮瑪梯的臉色愈發陰沉,重重疊疊的皺紋間怒意漸溢,寒聲說道:「一群不知尊卑的賤民,我倒要看看,書聖的弟子能有幾分本事。」

神殿騎兵護在正中央那輛馬車,始終十分安靜。

一位容顏絕美的少女平靜了坐在軟榻之上,正在專注地替面前一盆蘭花挑蕊,也不知道她是怎樣呵護,竟讓這盆嬌弱的蘭花在寒冷的荒原上也如此生機勃發,只可惜因為少女本身便像蘭花般清幽純凈,竟是把這盆蘭花的所有顏色盡數奪了去。

糧隊營地與馬賊從清晨血戰到此時,早已疲憊不堪,逾百名傷員的呻囘吟聲逐漸低落,無數屍體被排放在營地中間,車陣廂板破損嚴重,有的焦黑一片,看上去已然搖晃不安,哪里還禁得起馬賊的再次攻擊:

營地里的人們早已陷入絕望,便在此時忽然看到草甸上行采一支神殿騎兵,以為看到了希望,哪里能不枉喜甚至涕淚直下,始終沉默坐在馬車里的少女莫山山確認援軍抵達後,也放下了手中的墨筆,終於放松了下采。

然而等了片刻,草甸上的神殿騎兵分列緩進,卻遲遲不見來援或沖鋒的動作營地里的歡呼聲不由自主地漸漸平息,人們心中生出極大的疑惑與不安有燕卒看明白神殿騎兵陣形應該是用采壓制,並不是出擊,這個,猜測以極快的速度傳到營地每個人身邊,頓時引采新一輪的絕望與痛苦。

於絕望中看見希望緊接著卻再次墮入絕望,而且是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希望墮入絕望,無論是意志再如何堅強的人,無論是對昊天道再如何虔誠,對神殿如何尊敬的人……出幫忍不住哭泣然後憤怒起來。

營地里響起無數哭聲和怒罵聲,嘈亂一片,人們用自巳能夠想到的所有污言穢語問候草每上方那群冷血無情的神殿騎兵,渲泄著自己的絕望與憤怒。

酌之華緊緊抿著嘴唇,看著草甸上方的神殿騎兵,以及騎兵前方那名穿著布袍的老婦人,雖然沒有說話,眼眸里卻燃燒起仇恨的火焰。

她右肩被馬賊彎刀削開一道血口,經過簡單包扎之後這時候還在向外滲血。

墨池苑弟子被神殿派到荒原執行如此艱難的任務,便是拜這位月輪國老婦所賜,而今日面臨絕境,對方居然也全然不顧正道情誼冷眼旁觀,實在是令人不恥。

天貓女氣鼓鼓地說道:「那個老太婆本來就是個混帳東西但神殿騎兵怎么能見死不救?難道他們不知道不遵教義,要被裁決司懲罰?」

酌之華面露不屑之色,向腳下狠狠吐了。唾沫,心想神殿騎兵本采就歸裁決司統轄,誰又能說敢說他們違背教義,行為無恥?

寧缺掀起笠帽,向草甸上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