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論劍(2 / 2)

將夜 貓膩 1590 字 2020-11-10

想不明白為什么還要練刀,那么便暫時不要去想,正如他曾經對大師兄說過的那樣,這些事情便是他曾經的所有世界,所有的風景,一時半會間,他根本無法擺脫習慣的強大力量,也不想擺脫。

接下來的這些冬日里,雁鳴湖畔的宅院,被魚龍幫征募的工匠漸漸修復,自然花了一大筆銀錢,為了把這筆帳目填平,寧缺不得不提前動用了朝小樹在西城賭坊留給自己的分紅,並且預支到了後年,

寧缺和桑桑哪里都沒有去,一直停留在宅院里,也許是對如今恬靜且無目標的生活有些不適應,也許是冬湖一戰留下的傷勢並沒有真正痊愈,總之兩個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顯得有些懨懨的。

這種懨懨並不是文人在雪湖旁傷春悲秋嘆冬的情緒,只是極度放松後的極度疲憊,當然寧缺依然保持了極高的警惕,雖說冬湖之戰是場公平的決斗,但夏侯畢竟是帝國大將軍,在軍隊里在朝堂上有無數同僚友朋,如今死在他的手中,誰知道長安城里會不會有什么暗浪正在翻涌。

他在宮門前承認自己不是宣威將軍林光遠的兒子,陛下的特赦旨意自然也不算數,朝廷還會繼續調查那些謀殺案嗎?近十位大唐官員或大將慘死在他手中,奉行唐律第一的帝國會一直保持著沉默?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寧缺的意料。

夏侯的葬禮隆重卻又沉默地舉行完畢,鎮軍大將軍封府,將軍府里的所有人,包括兩位夏侯公子踏上了歸鄉的旅程。

沒有任何人提起那些命案,包括過往最強硬的軍方,如今也變得異常平靜,除了曾靜大學士夫婦來過兩次,朝廷竟是沒有任何人踏入雁鳴湖畔的宅院,就仿佛前些天皇宮前沒有那場對峙,冬湖上沒有那場慘烈的戰斗,仿佛長安城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在一個飄著微雪的清晨,葉紅魚也離開了雁鳴湖。寧缺和桑桑撐著大黑傘送她來到院門處,他看著修葺一新的院門,回想起那個雨天里的畫面,感慨說道:「真沒有想過,居然會和你一起同居半年時間。」

葉紅魚說道:「這等淺陋的雙關無聊話,以後少說為妙。」

「我以後爭取能說出些高雅的無聊話。」

寧缺說道:「你得罪了裁決大神官才被迫逃離神殿,離開長安城之後,世間又哪里能夠覓到一塊凈土?按照你當日的說法,葉蘇根本不會理會神殿的事務,也不會理會你的生死,你難道不擔心會被神殿殺死?」

葉紅魚說道:「生死是最私人的事情,也是人自身完全無法掌控的事情,不能寄希望於他人,哪怕是兄長,但我想自我掌控一下。」

「你是道門中人,我不與你做這種玄妙之辯。」

寧缺笑著回答道,然後伸手撣掉落在肩頭上的一片薄雪,隨著這個動作,他臉上那處極淺的小酒窩頓時清晰起來。

葉紅魚看著他臉上的淺窩,看著他的笑容,默然想著,怎樣的人生才會讓一個無恥冷血的家伙擁有如此美好的笑容?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她忽然說道。

寧缺微微一怔,問道:「什么事?」

葉紅魚說道:「在修道天賦上,我明明遠勝於你,然而對那道紙劍的領悟卻遠不如你,我從西陵看到長安城,耗損了極大心神,才終於悟出十之八九,然而你當時只看了一夜,便能把劍意劍勢擬的像模似樣。」

寧缺想了想後說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你想出什么答案沒有?」

葉紅魚說道:「那天在雪湖之上,你把大河劍意凝在刀上,刺進夏侯的身體,我當時看著那個畫面,看著那道滔滔濁浪般的劍勢,聯系著你悲慘的一生,隱約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寧缺說道:「什么可能?」

葉紅魚說道:「紙劍的真義,不在薄至無間而無隙不入無人不殺,也不在於汪洋之水天下來的磅礴氣勢,而在於最簡單的水流的道理……世間所有的水,都必然下流無法自溯,這便是絕然無回,也就是說自己覺得怎么做是正確的,便會怎么去做,在這方面,毫無疑問你是個強者。」

寧缺笑著說道:「原來是這種道理,我本來還以為你要說我這個人比較下流,所以能夠悟通這種講究下流的劍法。」

(今天還有,會把第二卷寫完,什么時候能寫完……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