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相依(1 / 2)

皇族 高月 3147 字 202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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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晉藏身的衣櫃就在門旁,下面的暗格是長條形,一半在房間里,一半在房間外的甲板上,無晉的頭就躺在門下,離船壁還有六尺遠,頭頂住一塊隔板。

無晉此時已經發現這塊隔板是活動的,並將它取下,頭頂前方便出現了一條六尺長的通道,直通船壁,而且船壁也是一塊活動板,可以從里面取下,這樣設計的好處就是在最後關頭,他還能從頭頂撞開船壁,跳海逃生。

但此時無晉一動也不一動,幾個人就在站在他的頭頂上,他只要稍微發出一絲聲響,上面就會聽見。

虞海瀾依舊趴在他身上,她不時伸頭過去,溫柔地親吻無晉,全心全意地愛著眼前這個男子,她的心扉只在這六尺長、三尺高的黑暗空間里敞開,她也不知道,當她重見天曰,重新回到現實後,她還會不會像此時這樣全身心地愛一個人。

此時,她的整個身心都向無晉敞開了,她拋去了一切女人的矜持、羞澀和自尊,僅僅是為了呵護她二十二年初次盛開的愛戀之花,盡管它會像曇花一樣短暫,盡管它只在黑暗中綻放,但對虞海瀾,這卻是她的生命之花,她渴望無晉就這樣相擁著她,永遠地躺在這黑暗的空間里,就算這是墳墓,她也心甘情願。

無晉溫柔地撫摸著她光滑如絲般的秀發,輕輕嗅著她發絲上散發出的清香,她身上那種成熟女人所獨有的芬芳讓他迷醉,但他卻將頭頂上幾個人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中。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男人是一個面,他可以同時共存無數個點,他在和美人溫存的時刻,卻能同時兼顧身旁的危險,注意不讓虞海瀾發出聲響,腦海里在思索著下一步的對策,而女人是一條直線,只有一個點,當她愛一個人時,她會忘記周圍的一切,忘記自己的身在何處?她只想沿著這條直線一直走下去,就算走到黑暗的盡頭,她也不會回頭。

木甲板的傳聲遠遠超過了空氣,他聽見了舷梯邊的對話,對方只有大約一刻鍾的時間了,他在想象著,如果是自己該怎么辦?

很簡單,他會毫不猶豫地擰掉門上的鎖,既然已經上了二層,就不會有任何忌諱了,他的心念剛觸於此,就聽見了頭頂上鎖被扭斷時發出的『咔嚓!』聲。

「老王爺,很抱歉,這鎖不結實!」

。。。。。。。邵景文一把推開了門,房中一切收入他的眼中,旁邊的蘭陵王怒不可遏,但他的怒氣阻止不了邵景文的決心,當邵景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向他瞥來時,他的心又懸了起來,難道對方發現了什么嗎?

邵景文帶著兩名手下走進了艙房,這間屋子里有太多可疑的地方,寬大厚實的床,黑漆漆的床腳,色彩斑駁的牆壁,一人多高的寬大衣櫥,他走在地板上,腳下傳來空洞的聲音,下面的夾層明顯要比隔壁深,他幾乎可以肯定,那三個人就藏在這間船艙的某處。

「將軍,這邊好像有間暗室!」

一名手下率先發現了異常,他在牆壁上找到了一扇很隱蔽的門,邵景文猛地拔出了刀,『砰!』地一聲,他用肩膀撞開門,沖了進去。

里面是一間空盪盪的屋子,沒有任何東西,在角落還有一扇小門,只有半人高,邵景文快步走上去,擰開了門,強勁的江風撲面而來,外面是黑漆漆的江水,他有些呆住了,那三個人會不會已從這里跳水逃走了?

「這里是緊急逃生口,讓邵將軍失望了!」背後傳來了蘭陵王冷冷的聲音。

邵景文咬了一下嘴唇,又走回了房間,兩名手下已經迅速搜查完了,向他搖了搖頭,邵景文心中憤懣異常,他明知道那三人就躲在二樓的某個夾層處,但他就是搜不到,更重要是,他沒有時間了。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衣櫃上,衣櫃很寬大,里面足以容納三個人,邵景文走上前,先拉開下面的抽屜,里面都是綉鞋,他將抽屜關上,又打開了櫃子,里面掛了十幾件長裙。

「這是我孫女的衣櫥,將軍請自重!」

在大寧王朝,隨意打開女人的衣櫥是一種極為無禮的舉動,邵景文當然也知道,他裝著沒有聽見,他忽然衣櫥下面還有塊木板,他迅速掀開,只見里面都是女子褻褲、肚兜、心衣之類的小衣,他呆了一下,連忙將板放下,這個他不能再碰。

「老王爺,抱歉了!」

他沮喪地關上了衣櫃門,他卻不知道,他其實已經找到了暗格的入口,只不過被他放棄了。

下面的無晉也輕輕松了口氣,這一關他終於熬過了,黑暗中,他感覺到有液體落在自己臉上,流入他的口中,咸咸的,他忽然醒悟,手在她臉上摸索,虞海瀾竟不知何時開始,已是淚流滿面。

她緊緊咬著嘴唇,淚珠兒撲簌簌滾落,她感覺到自己的愛戀之花即將到凋謝的時刻,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將要離她遠去,她很快就會回到光明的世界,可對她,卻是黑暗的開始。

她的初戀就這么結束了嗎?她不甘心,但她心中又充滿了害怕,淚水就是她害怕的傾述,她多么希望無晉能抱住她,親吻她,給她一份希望,讓她的愛戀之花能永遠的盛開下去。

無晉似乎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害怕,他緊緊地擁抱著她,灼熱的嘴唇吻她的眼睛,吮干她臉上的淚水,他心痛之極,這是他的師姐,他要保護她,他要在心中修一間金屋,將他的師姐藏在里面,誰也不能再傷害她。

虞海瀾猛地趴在他胸前,渾身劇烈顫抖,像一只暴風驟雨中無依無靠的小鳥,無晉的溫柔沖毀了她眼中的堤壩,她淚如泉涌,這一刻,她將自己的一生都牽掛在了年輕的師弟身上。

一陣激烈的腳步聲打斷了無晉的傷感,隨即一個士兵的報告無論對無晉,還是虞海瀾都是一聲晴天霹靂。

「稟報將軍,我們在江邊抓住了那個黑皮膚的女子!」

「阿瑛!」

「師妹!」

「不!」虞海瀾和無晉對望一眼,他們眼中露出了無比的震驚和恐懼,陳瑛被他們抓住了。。。。。這個消息對絕望中的邵景文卻儼如儼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皇甫無晉,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用銀票來交換,否則,我把她人頭砍下,懸掛於碼頭之上。」

喊完,他仰天大笑,在他們較量的最後一刻,老天終於憐憫他了,他笑到了最後。

邵景文邁開大步向外走去,「我們走!」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過,他們跳上自己的小船,向江中駛去。。。。。。此時無晉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知覺,虞海瀾將他從暗格里扶了出來,無晉慢慢走了幾步,讓他的肌肉適應一下正常環境,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再沒有任何滯礙。

他隨即便將裝銀票的鯊魚皮包交給了蘭陵王,沒有半點猶豫,不管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必須要救回陳瑛,他只剩下一炷香的時間。

「煩請王爺做一個居間,我信守承諾,把銀票交給他,也請他信守承諾放人。」

蘭陵王點了點頭,接過了皮包,他也覺得有點遺憾,在最後一刻他們失敗了,但他的心思和無晉一樣,救人第一。

無晉又回頭向虞海瀾望去,他凝視著虞海瀾那略帶哀傷的眼睛,「師姐,我和王爺一起出去,你留在這里。」

虞海瀾臉上的緋紅尚未完全褪去,她將散亂的頭發挽了一個發髻,潔白如玉的臉上在燈光下有一種奪目的光彩,但她眼中的憂郁又如一層輕霧般籠罩在雙眸上,這種憂郁曾經因為她生命中愛戀之花的盛開而消失,當她離開黑暗,重入人世間後,她的這種憂郁又重新回來了,甚至比從前更多了一分憂傷。

她的這種憂傷連蘭陵郡王都感覺到了,他那飽經滄桑的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知道在那暗格里,他們一定發生了什么事,否則他們之間不會變得這么多情。

他心中對虞海瀾不由有一絲同情,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他們兩人的決定。

虞海瀾固執地搖了搖頭,「我和你一起去!」

「好!」無晉把手遞給了她,溫柔一笑,「我們繼續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使虞海瀾渾身一震,她又凝望著無晉的眼睛,這一刻,她的無晉的眼睛讀到一種堅毅,讀到了一種愛憐,讀到了一種男人的責任,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她顫抖著伸過手,和無晉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她在淚水中笑了,這一笑,儼如她的愛戀之花重現綻放。

無晉毅然轉身向甲板上走去,無論如何他決不能讓陳瑛死去。

。。。。。。。。。江面有三艘小船,中間一艘小船上,陳瑛被繩索五花大綁,她的臉色蒼白,嘴角留有血跡,她在回來途中被三十名武士伏擊,在連殺七人後,終因寡不敵眾而被俘,現在,她是邵景文最後的一線希望。

邵景文就在她身後,他緊緊注視著官舫,心中也緊張到了極點,時間已經過去了半柱香,但太子的船隊已距離不足兩里,他甚至已經遠遠看見遠處的江面上出現了一串小小的亮點,那就是太子的船隊。

他拔出了橫刀,架在陳瑛的脖子上,厲聲喝道:「無晉,我數三聲,你再不決定,她人頭落江!」

「一!」

。。。。。。。。「二!」

陳瑛臉色慘白之極,她受了刀傷,因流血過多顯得她異常虛弱,她幾乎是被一名身材魁梧的綉衣衛提在手中,口唇被繩子緊緊勒住,她無法出聲,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她不懼死,但她不想這樣死,她希望無晉出來救她,讓她知道,她在他心中至少比那些銀票重要,至少她想最後看他一眼,但她此時的心有些絕望了,他是那么不喜歡她,會為她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嗎?

「邵將軍為何言而無信?」

官舫緩緩駛來,無晉出現在船頭之上,在他身後站著虞海瀾,陳瑛的眼睛忽然紅了,淚水洶涌而出,他是在意自己的。

邵景文卻眯起了眼睛,果然是藏身在官舫內,他和無晉斗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此人的真面目,他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材很魁梧高大,眼睛又細又長,給人感覺就像在笑一樣,但他的語氣卻很冰冷。

邵景文冷冷一笑,「我幾時言而無信了?」

「邵將軍說好是一炷香,可現在才半炷香,你就數到二了,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你少廢話!」

邵景文對准陳瑛的脖子,雙手高高舉起了橫刀,「拿銀票換人,你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