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死了可不是,就跟灑著她腦漿和鮮血的石頭似的,一動不動了.\」

&nb\」我的天!\」

&nb\」真可以這么說,小姐,太可怕了!\」

&nb他打了個寒噤.

&nb\」後來呢\」我緊問.

&nb\」唉,小姐,後來房子就燒成了平地,如今只剩下幾堵破牆啦.\」

&nb\」還有別人死了么\」

&nb\」沒有......要有倒還好些了.\」

&nb\」這是什么意思\」

&nb\」可憐的愛德華先生!\」他失聲叫道,\」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有人說,這對他倒是個公平的報應,因為他想瞞著頭一次婚姻,妻子還活著又娶第二個,可我還是同情他.\」

&nb\」你說他還活著\」我喊道.

&nb\」對,對,還活著.不過好多人覺得他還不如死了的好.\」

&nb\」為什么怎么會\」我周身的血液再度冰涼.

&nb\」他在哪兒\」我又問,\」在英國么\」

&nb\」對......對......在英國.他沒辦法離開英國啦,我看......他如今動不了了.\」

&nb那是何等的痛苦!可這人好像決心吞吞吐吐.

&nb\」他眼睛全瞎啦,\」他終於說出來,\」是的......全瞎啦......就是這位愛德華先生.\」

&nb我曾擔心更糟的事,擔心他瘋了.於是硬著頭皮打聽這禍事怎么造成的.

&nb\」都怪他膽子太大,也可以說,怪他心眼兒太好,小姐.他硬要等所有的人都逃出來才肯離開宅子不可.羅切斯特太太跳樓之後,他終於順大樓梯下來,可這時候轟隆一聲......整幢房子全塌了.人家給把他從廢墟底下掏出來,還活著,可傷得好慘.一根房梁掉下來正好護著他一些,但一只眼睛給砸了出來,一只手也砸得稀爛.卡特大夫只好馬上給這只手截掉.另一只眼睛發了炎,結果是失明了.他如今真是無法像想......瞎了眼睛,又斷了手.\」

&nb\」他在哪里現在住什么地方\」

&nb\」在三十哩外的芬丁庄園,他在那里有座農場,是個荒涼的地方.\」

&nb\」誰和他在一起\」

&nb\」老約翰和他的老婆.他不肯要別人,人人都說他全被擊垮啦.\」

&nb\」你這里有什么車么\」

&nb\」有輛輕便馬車,小姐,是輛滿漂亮的車.\」

&nb\」馬上就能備好.要是你的驛車送信人肯在天黑之前把我送到芬丁,我會付你雙倍的價錢.\」

&nb$$$$三十七

&nb芬丁庄園的宅子年深日久,中等大小,毫無建築矯飾,掩映於叢林深處.對它我早有所聞,羅切斯特先生常提到它.他父親當初置下這份產業是為了打獵方便.本可以將它出租,但找不到房客,因為地點欠佳,對身體不利.於是就讓它空放著,也沒布置,除了兩三個房間收拾了一下,供老爺打獵季節來小住以外.

&nb天黑之前,我來到這座庄園.那是個黑雲密密,涼風颼颼,細雨綿綿的傍晚.最後一里路我自己走,打發了馬車和車夫,給了人家曾經許下的雙倍價錢.即使離宅子很近,你也看不到它.四周林木擠擠挨挨的,濃蔭蔽日.兩根花崗石柱之間有扇鐵門,告訴我該從哪里進.穿過鐵門,即刻發覺自己置身於密林的沉沉暮色之中.林間通道是條雜草叢生的小徑,穿行於灰白多節的樹身之間,枝條相接的樹拱下面.拾路前行,以為很快就能到達宅第,哪知它曲折盤旋,只管向前延伸,全不見住宅或庭院的蹤跡.

&nb我以為走錯了方向,迷了路.暮色沉沉,幽暗的密林一齊籠罩頭頂.環顧左右,想另尋出路,卻沒有.四周全是盤根交錯的樹枝,圓柱般的樹干,夏日濃密的樹葉,連塊空地都沒有.

&nb繼續向前走.小徑終於開闊,林木也變得稀疏.不久看到一道圍欄,接著是座房子......昏暗中,幾乎與林木難過難分.頹敗的牆壁潮濕泛綠.走過一道只插一根門閂的門,來到圍場中央的空地上.林木在空地四周鋪成半圓形,沒有鮮花,也不見苗圃,只有一條寬敞的卵石路圍繞一塊草地,在密林包裹之中.宅子正面有兩堵尖頂山牆,窗戶狹窄帶格,前門也嫌窄小,只有一步台階.總體來看,正如\」羅切斯特紋章\」店的老板所說,\」是個荒涼的地方\」.冷清如周日的教堂,附近只聽雨點嗒嗒地敲打著樹葉.

&nb\」這兒會有生命么\」我自言自語.

&nb有的,確有某種生命,聽到有動靜......那窄窄的前門在啟動,有個人影正要從屋里出來.

&nb門開得很慢,有人走出,踏進暮色,立在台階上.一個沒戴帽子的男人.他向前伸出手去,好象要感覺一下是否在下雨,雖說暮色低沉,還是認出他來......那不是別人,正是我的主人,愛德華.費爾法克斯.羅切斯特.

&nb我即收住腳步,幾乎還屏住呼吸,站定看他......細細看他,自己卻沒被發現.唉!他是看不見我的呀.突然相聚,狂喜也被痛苦有力地扼制,並不犯難就克制住了.沒放聲大叫,停住腳,也沒沖過去.

&nb他的形體和先前一般強壯結實,體態依然挺直,頭發依然烏黑,五官也不曾改變.一年時光,任何悲傷也休想消蝕他運動員般的力量,摧毀他蓬勃向上的年華.然而他面部表情有所變化,深刻的絕望還有,郁郁寡歡......令人想到被虐待被束縛的野獸或鳥兒,在慍怒悲傷之際,走近它是危險的.一只籠中的鷹,寶貴的雙眼被殘忍地剜去,模樣或許就像這位失明的參孫.

&nb讀者呵,你以為我擔心他失明後會撒野么......如果你這么想,那就太不了解我了.溫柔的希望交織著我的憂傷,我恨不得快去吻一下那岩石般的額頭,那額下緊閉著的冷峻嘴唇才好呢.但時機未到,還不想上前向他打招呼.

&nb他走下那層台階,慢慢摸索著向草地走去,他那昂首闊步的神氣,如今更在何方他忽然停步,好像不知該向哪邊拐.他舉起手打開眼皮,茫然凝視,吃力地向著天空,向著環繞的樹木.看得出來,一切對他來說只是空無一物的黑暗.他伸出右手(傷殘的左臂,他藏在懷中),似乎想摸一摸周圍是什么,碰到的卻依舊是一片空虛,因為樹木距他站處還有數碼遠.他於是罷休,抱起胳膊,默默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