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部分(2 / 2)

但在這里,所謂的「沉默權」是不存在的,訊問中往往也不會有律師在場的。

對於被帶到這里的人來說,你是被推定為有罪的,有罪的人必須坦白,以坦白換取寬大。「坦白」就意味著你必須說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被認為是一個嫌疑人應盡的義務和從寬的出路。對於提問不回答,選擇「沉默」的頑固分子來說,那就是認罪態度不好,就是拒不交待,意味著你是抗拒的,不配合的,是對立的,面臨的將是更重的懲罰,或者是刑訊逼供。冤假錯案也許就在這樣一聲聲威逼或者是痛苦的哀嚎中被炮制出籠了。

當然,這只是我主觀的臆測,因為派出所我是第一次來,所謂的合法程序我沒有親身經歷過,不知道厲害。但這國家暴力機關無處不透露出來的森冷威嚴,讓我很不舒服,讓我惶然,讓我焦慮,兩個警察把我帶進來後,就出去了,沒有人再理睬我,時間一分鍾一分鍾的過去了,我像被他們遺忘了,房間很小,四圍的牆壁一次次的向我壓來,我壓抑而孤單,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盯著對面牆上黑洞洞的攝像頭,攝像頭下方一個小點不時閃著紅光的,表明那攝像頭一直在工作著,我感覺到他們在注視我,感到他們是存在的。我是他們眼中的罪人。

我想我是多慮了,我所涉及的事情目前來說應該還是治安案件范疇,還沒有什么糟糕的跡象表明已經上升到刑事的層面了,這從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帶上手銬可以看出。想到這我有些舒了一口氣,直到這時我才空出腦子來,意識到自己還有一絲權利,我陶出了煙盒,抽出一根點上,深深的吸上一口,把煙灰彈到了側到我胸前的側板上,一個嵌在上面的煙灰缸里。煙灰缸里留有幾根只吸了幾口就被匆忙摁滅的煙屁股,從那扭曲的煙身我讀出了吸煙者的焦慮煩躁,焦褐色的煙灰缸也讓我知道吸煙是你可以要求的一項權利,這是促使你「坦白」的人文關懷,搞不好你沒帶打火機,或者手被拷住不方便,警察還會幫你點上香煙,在你願意「坦白」的時候能允許的都是被允許的,否則,能允許的都將是被剝奪的。

沉默是不可能的。我在腦海里重復著應對問答的攻防演練,一遍一遍的推倒又重來,攪動著自己的智慧考慮著怎么樣才能夠讓自己擺脫或者將責任降到最低。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是本能,沒有人會在自己受到傷害時無動於衷,即使是殺人者,面對死的懲罰,他也有著調動一切合法手段避免死亡的權利,這不是荒誕不經,也不應受到指責,然而世人多對罪大惡極之人義憤填膺,巴不得其速死毀滅才好,即便是蒙冤的好人,在不明察的情況下,往往也成了義憤盲目宣泄的犧牲品。

即使我是生著的壞人,仍有著辯駁和申述的自由,我決定沒有見到什么真憑實據之前,我將如糞坑里的石頭一樣拼命周旋,而不是什么見鬼的「坦白」。

我做好了一切戰斗的准備,精神上的,肉體上的,我都做好了准備,我擔心的是昨晚沒吃上牛肉,不知道抗打擊的能力會不會很糟糕。我在想著如果我被灌了催眠水,然後在我頭上放鞭炮我會不會醒來?我胡思亂想著,忐忑而惶惶,面對國家政權機器的時候,你會感到自己很渺小。在我准備再點上一根香煙時,門被打開了,進來了三個人,先前的兩個警察,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讓我吃了一驚,竟然是方靜,她也被帶來了!她的出現讓我先前所做的一切准備瞬間崩潰了,如果分開審訊,我的任何狡辯和抵賴都是徒勞的,將會出現不是她受苦就是我受罪的局面,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我怎么能讓方靜受苦呢?

方靜看到了我,瞟了一眼已經被煙頭填滿的煙灰缸,輕輕對我一笑,好像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很開心的樣子。我靠,她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啊,這女人的心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到自己的情夫這樣了,還若無其事。

「是他嗎?」一個警察問道。

「是的。」方靜答到。

「你決定放棄對他的指控嗎?不再追究他破壞車子的事嗎?」那警察又說道。

「是的。我放棄對他的任何指控。」方靜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撩人的看著我,脈脈含情的樣子,讓我一陣火大,只想上去揍她,然後再狠狠暴干她一頓才解恨。

只是他們的對話,讓我聽著糊塗,什么時候輪到方靜來決定要不要處理我了,這到底怎么了,一個同案犯居然能說出赦免另外一個同伙的話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一個警察對我說道。

我有些晃神,這都是怎么啊,什么都不問,就這么結束了?我站了起來,腰腎處傳來過度焦慮的虛累感,這時方靜不顧兩個警察還在,撲到了我懷里,在我耳邊說道:「讓你受驚了,都是我不好。」末了還輕輕說了一句:「還是我冰雪聰明吧?你這有勇無謀的,總是被逮個當場現形,我又再次逃脫了。呵呵。」

我知道方靜指的是什么,也知道我沒事了,心頭一陣暢快,但我還是裝作生氣的一只手在方靜腰部用力擰了一下,方靜「哎喲」的一聲,跳離了我的懷抱,臉上似嗔似嬉。旁邊兩個警察看得眼都直了,他們明顯知道方靜是有夫之婦,現在竟敢堂而皇之的在派出所里和她的情夫打情罵俏。

兩個警察快看不下去了,催我們快離開,「沒事了,你們就趕快走吧!別在這磨磨蹭蹭的。」

我和方靜出了審訊室,往派出所大門走去。路上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昨天晚上豐建華看到車子被人扎了,立即就報了警,調看了停車場的監控錄像發現了我和方靜嫌疑最大,立即就通過關系要派出所嚴查此事,豐建華是n市財政局的一個處長,平時機關里也認識不少人,再加上他老爸是副市長,那派出所辦事的速度自是不必說了,所以第二天我和方靜就被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