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在彈琴,這是一種古老的六弦琴,曲子也是古曲。張無忌進來,說他聽琴音里有幸災樂禍之音韻。
劉基一笑:「怎么個幸災樂禍法?」
「不動刀兵,制強敵於死命,這還不值得幸災樂禍嗎?」
張無忌說。
劉基一笑。張無忌說:「此計必成,我犯愁的是鄒林怎么辦?他這種反復小人,我重用他不行,不用他也不好。」
他深怕兩手捧刺蝟。
「主公勿憂,」
劉基說,「他不會活著回來的,徐壽輝不會饒過他。」
「為什么?」
張無忌問。
劉基說:「有時候小人也不得意小人。」
張無忌咀嚼著這話,會意地笑了。
張無忌告訴劉基,徐壽輝取趙普勝人頭就在這一兩天內,他已得到消息,徐壽輝已帶兵連夜去了安慶,去干什么?必是鋤奸。
二人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竟叫了小菜小酌起來。
這個時候遠在安慶城里的趙普勝毫無察覺,聽說徐壽輝要來督軍、勞軍,他很高興,正為迎接徐壽輝來安慶准備宴會。他對身邊的鄒林說:「漢王親自來督軍,這就無憂了,兩軍合一,一定報潛山之仇。」
鄒林心里暗喜,他對趙普勝說:「大軍一到,可能在雁汊登岸,主公應到那里去迎才是。」
危險正悄悄向雙刀趙逼近,他卻一點也沒有覺察。趙普勝親率眾將在岸上迎候徐壽輝,鼓樂、鞭炮齊鳴,十分隆重。
趙普勝走到跳板下,徐壽輝與若蘭攜手笑吟吟地從跳板上下來,與趙普勝熱情寒暄:「辛苦了。」
趙普勝說:「漢王此來,聲勢大振,定能把張無忌誅殺於安慶城下,然後乘勝直搗金陵。」
徐壽輝向旁邊閃開,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手一揮,突然從身後擁上幾個將領,不由分說將趙普勝按住拿下。
趙普勝大驚:「漢王,這,這是怎么回事?」
徐壽輝說:「督軍是假,親自來誅殺反賊是真。我最痛恨你這樣的無恥小人。」
趙普勝心里暗暗叫苦,知道叫人暗算了,他掙扎著大叫:「漢王你是中了離間計了,自從投效大王,我趙某人忠心耿耿,不信你可以問問鄒林啊。」
徐壽輝冷笑:「正是你的鄒林出於義憤把你出首了,不然我還蒙在鼓里呢。」
一聽此言,趙普勝猛地向鄒林臉上啐了一口,雖然上身被綁著,還是平空躍起幾尺高,飛起雙腳將鄒林踢倒在地,他大罵:「你這惡棍!我瞎了眼,怎么沒看透你是個賣主求榮的混蛋!」
他又轉身對徐壽輝說:「漢王千萬別信他的,他肯定是拿了張無忌的銀子了,不信,你放了我,我與張無忌、徐達決一雌雄,我要親手斬了張無忌,以洗刷我的名聲。望漢王給我這個機會。」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徐壽輝突然翻臉,下令:「把鄒林也給我綁起來。」
鄒林向後縮著,驚叫:「啊,不,這,這是怎么了……」
由於退得太猛,竟翻入水中。
他在水中掙扎著,忽而躥上來,忽而沉下去,含混不清地喊著求救。若蘭嚇得躲到了徐壽輝身後。
徐壽輝和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遭滅頂之災,誰也不救。
徐壽輝說:「我沒工夫評判你們倆的是非了。鄒林也不是良善之人,他是自己跳水結果自己的,省得別人費事。趙普勝,你也學學他,別讓我動手,還能得個全屍。」
趙普勝仰天大叫:「徐壽輝,你如此偏狹,你成不了大業。你死期不遠了。」
徐壽輝飛起一腳,說聲:「你去會鄒林吧。」
將趙普勝踢入水中,趙普勝身子綁著不能動,很快沉下去了。
徐壽輝轉身對眾人說:「這就是背主的下場!趙普勝的軍隊今後本王自領,大家勿憂。今後但有生異心者,當以趙普勝、鄒林為戒。」
軍中人人側目,不敢正眼看徐壽輝。
消息很快傳到張無忌中軍帳,張無忌和部下將領彈冠相慶。
張無忌笑對劉基說:「又讓我們不幸言中,徐壽輝果然一石兩鳥,連鄒林也除掉了。」
劉基說:「這正合主公之意呀,省得對這樣的小人提心吊膽。」
張無忌趁勁敵趙普勝死去的機會,令徐達輕而易舉地攻取了樅陽水寨。徐壽輝驚失這一前沿陣地,親率大軍出安慶,實際是想奪回池州。劉伯溫早看出了這步棋,張無忌急調常遇春、藍玉會同徐達共同抵御徐壽輝,並為他們設計好了戰術,以五千兵力守城,以一萬人作伏兵埋伏在九華山,等敵軍到了池州城下,伏兵起,截其後路。
劉基怕徐壽輝不上當,令徐達仍做出攻取樅陽的樣子,但速度要放緩,暗中派常遇春去設伏。
徐壽輝上當了。他也在聲東擊西,以一部分兵力大張旗鼓去奪樅陽,自己卻率精兵奔襲池州,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早鑽入了張無忌的。
徐壽輝率軍來到池州城下,忽然一聲炮響,城門洞開,伏兵盡起。藍玉縱兵從城中殺出,席卷而來。徐壽輝忙拍馬來接戰。藍玉抖擻精神,纏住徐壽輝,殺得徐壽輝汗下如雨,節節敗退。看看士兵隊伍已被切成數段,正遭殺戮。徐壽輝大叫一聲:「快鳴鑼退卻。」
鑼聲在城外曠野震盪,徐壽輝已退至九華山了,前面常遇春又率伏兵加入攻擊。徐壽輝好不容易被幾員將領救出,殺出重圍,正待後撤,徐達又從樅陽方面回師,截住廝殺。徐壽輝落荒而走,跟隨的不過幾十人而已。
池州城下遍地屍體,遍地是丟棄的輜重,徐壽輝的降卒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黑壓壓一大片。
常遇春和徐達、藍玉等人騎馬過來,藍玉說:「哈,抓了這么多降卒,有三五千吧,怎么處置?解散還是編入我軍?」
常遇春說,徐壽輝的部下都是頑寇,不可留,他主張全殺掉,省得麻煩。
「不可,」
徐達說,「主公一再申明,不嗜殺者得人心,既已投降,殺之不仁,日後誰敢來降?你就不怕主公怪罪嗎?」
干脆,常遇春說來個先斬後奏,不必稟報,殺了再說。
徐達說:「那更不行了。背著主公殺降,這罪過更大,你又犯老毛病了。你一定要殺,我派人去稟報主公,他有令才殺得。」
常遇春只得說:「好吧,派人去稟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