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老子就是會生兒子(2 / 2)

名門醫女 七萌主 4043 字 2020-11-12

不愧是做了首輔的人,這氣度當真是無人能敵的。

裴仲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才知道弟弟這是在指桑罵槐,說他不爭氣呢。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特沒風度的罵道:「老子是不成器,是沒有你出息!可老子再沒出息,好歹生了一堆的兒子!老子的兒子個個能干,能繼續將裴家發揚光大。你呢?你現在是春風得意,為家族爭了光。可你死了之後呢?姍丫頭始終是要嫁人的,到時候會冠上別人的姓氏。你的衣缽誰來繼承?你裴氏這一房又如何繼續維持家族的榮譽?」

裴仲宣擺出一副老子沒別的本事就是會生兒子的嘴臉,驕傲的養著頭顱,一番口沒遮攔的炫耀,顯得十分囂張。

裴仲良夫婦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盡管他們覺得生兒生女是命中注定的無法強求,可裴仲宣的話卻也不無道理。他們可以不顧外人的異樣眼光,相互扶持著過完這一生。可裴雲姍呢?她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外界加諸在她身上的輿論壓力?!

裴雲姍嘴唇翕動了兩下,也知道不能插手長輩們之間的事情,只能坐在一旁干著急。按照大伯那意思,難道是想讓父親再納一房小妾來延續香火?爹娘恩愛一世,她怎么忍心看另一個女人插足他們之間?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見他們都不說話,裴仲宣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嘆道:「不是大哥逼你,你起碼也得為姍丫頭想想吧?你們年紀也不小了,都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說不定哪天就離開了。姍丫頭是你們的掌上明珠,你們忍心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世上?你們替她張羅一門好的親事,可以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可你們也不想想,即便是鍾鳴鼎食之家,那內宅也不會平靜。姍丫頭若是沒個娘家人依靠,又如何能平穩的過日子?」

他講的頭頭是道,都有些暗暗佩服自己了。瞧著自己兄弟那垂頭沉思的模樣,裴仲宣就忍不住洋洋自得。

庄氏手里的帕子緊了緊,許久才吭聲道:「那族里的意思是…」

「夫人…」裴仲良知道她是個心善的,不忍他為難。可是他既然說了不會娶別的女人進府,就一定會做到。

更何況,他早已過了半百之年,也歇了那心思,根本就不需要為了這些莫須有的理由來委屈了她。

見他們隱隱有妥協之意,裴仲宣才又繼續說道:「弟妹放心,族里並沒有讓仲良再納妾的打算。」

「那…」

不等庄氏說完,裴仲宣便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他生不生的出兒子來還不一定呢,納妾實在多此一舉。解決問題的法子也不只有這一個不是么?族里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你們過繼一個過來不就得了?一來可以延續香火,找人繼承衣缽。二來嘛,姍丫頭出嫁之後也好有個靠山,你們說呢?」

庄氏咬了咬下唇,對這個提議很是意外,也帶了一絲驚喜。

過繼一事他們早些時候也想過,只是遠在京城,與蒲州那邊的子弟都不甚熟悉,不敢貿然的提出這個請求。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也不願意去搶別人的孩子,這實在是有違他們做人的原則。可如今裴仲宣提出來了,想必是族里的長老們也同意了的,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大哥可是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裴仲良打量了這粗枝大葉的大哥一眼,忽然覺得他似乎並沒有外界傳聞的那般簡單。

否則,心思也不會縝密到如此地步。

莫非,他以前小看了他?

裴仲宣被他的視線打量的有些發毛,也算是從他眼里看出了些什么,忍不住紅著臉吼道:「怎么…難道我還會害了你不成?」

兄弟倆你來我往,早已習慣,倒也沒什么。

裴仲良大人大量,也就不跟他計較了,說道:「族里是個什么意思?可有什么人選?」

裴仲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答道:「我只是來傳個話,至於人選尚未擬定,就是先來問問你們夫妻倆的意思。若是同意,再去族里挑選幾個好的過來讓你們選。」

這話么,還算有道理。

裴雲姍心情大起大落,一顆蹦躂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就在這時候,丫鬟進來稟報,說婉昭儀來了。庄氏忙收斂了情緒,派人去請。不一會兒,一身華貴妝扮滿頭珠翠的女子被迎了進來。

「婉兒見過祖父、叔祖父、叔祖母、小姑姑。」裴婉倒是個懂規矩的,一進來就大方得體的給屋子里的長輩行禮問安。

裴雲姍與她年紀相仿,卻生生的長了一個輩分,自然是安然的坐在椅子里不用回禮,這讓裴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只不過,她嘴上沒有標明,可心里卻對這個小姑姑的理所當然感到有些不快。

「婉丫頭來啦?」裴仲宣對於她的出現,感到一絲意外。畢竟,他來這里的消息可沒有透露給她,也沒打算去太子府打擾。

庄氏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便主動交代,道:「是我去請了婉兒過來的。畢竟是大伯的親孫女,也好些日子沒見了…」

尤氏過世的消息,她沒敢說出口,怕這小丫頭心思太過繁重了。

裴雲姍起初也很喜歡這個侄女,因為她容貌才情都不俗,而且待人親切溫和,讓人覺得很舒服。

只是如今她換了個身份,通身的氣質也不同了,儼然高高在上的模樣,讓她心里有了些膈應。不過到底還是親戚,便忍不住關懷了幾句。「婉兒近來似乎消瘦了不少,可要保重身子。」

「多謝小姑姑關心,婉兒不過是想家了,所以…」說著,裴婉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紅了。

庄氏心里頗為同情,故而親自將她喚到身邊,安撫了幾句,這才讓她收住了淚。

「婉丫頭在太子府過得可還順當?沒被人欺負吧?」裴仲宣進府良久,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裴婉搖了搖頭,很懂事的說道:「殿下待我極好,並不曾受任何委屈…」

尤氏和裴雲姍對視了一眼,心知這肯定是她為了自身顏面而安撫大家呢。據說皇後娘娘早已為太子爺選好了正妃側妃以及眾位良娣,她區區一個昭儀,在那些人的壓制下,豈會有好日子過?更何況,那尚未過門就頂著太子妃頭銜四組招搖的瑾瑜郡主又是個潑辣性子,在好些場合都給了她難堪。

裴婉眼簾低垂,心底忍不住冷笑。當初,若是叔祖父肯幫忙從中周旋一番,她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奈何這個老頭子太過耿直,不屑於阿諛奉承,才讓皇後娘娘看輕了她,將她連降三級,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須知,她早已不是原來那個溫婉可人的裴家二小姐,而是被迫獨立支撐起家族榮譽的太子昭儀。

總有一日,她一定會讓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明白。她才是最後的大贏家,是陪在太子爺身邊,與他並肩而立,俯視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

入夜之後,裴雲姍還留在庄氏的房里,小聲的商量著什么。

「娘啊…您有沒有覺得,今日婉兒好似變了個人似的,不如以前那樣好相處了…」裴雲姍性子一如她爹爹那樣耿直,有什么話都不會藏在心里。

庄氏自然知道里頭的門道,輕撫著女兒的頭發,說道:「她換了個身份,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不就是個太子昭儀嘛,用得著在咱們面前也擺起貴人的架子么?」裴雲姍不服氣的說道。

「你這丫頭…她沒讓你給她行禮就已經不錯了,還有怨言呢…」庄氏笑著答道。

「我為何要向她行禮?」裴雲姍驚愕的瞪大了雙眼。

「她雖說是個太子昭儀,但好歹也是有品級的。你一沒品級,二沒功德於朝廷,按禮是要向她行禮的!」庄氏應道。

庄氏亦是出身名門,其父乃是三朝元老的開國功臣,先帝爺親封的護國公。這些規矩,自然都是非常清楚的。

裴雲姍點了點頭,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唉…還以為能有個聊得來的伴兒呢,可惜…」

庄氏還以為女兒心里是在沒有兄弟姐妹而遺憾,眼底滿是心疼,道:「都是娘不爭氣,沒能給你生幾個兄弟姐妹,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長大,連個玩伴都沒有…」

裴雲姍見母親又要傷心落淚,忙在一旁勸道:「瞧母親說的,女兒不過是感慨世事無常,覺得有些人轉變的太快有些遺憾罷了…其實沒有兄弟姐妹也挺不錯的,起碼可以獨享爹爹和娘親的寵愛,不怕別人跟我爭啊!」

「你這丫頭,小嘴兒就是甜,慣會哄我開心!」庄氏緊緊地摟著女兒,破涕為笑。

母女倆依偎在一起,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爹爹真的打算從族里過繼一個孩子過來嗎?」

「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庄氏這么些年來,一直覺得心有愧疚。沒能給裴家生下一個兒子,是她一輩子最為遺憾的事情。

如今族里都催到這份兒上了,她也只能聽從族長的安排了。

裴雲姍嘟了嘟嘴,說道:「那又怎么知道過繼過來的會一心向著咱們呢?若是引狼入室,豈不糟糕?」

庄氏也是這么想的,只是礙於人前不敢開口而已。

過繼的孩子是要做他們的養子的,故而年紀肯定不能太小。可那些成年的,怕是早已定性,難以教化。若是碰到一個懂事的那還好,可萬一遇上個好吃懶做游手好閑,又一心記掛著親生爹娘的,那他們這一支豈不是要葬送在那敗家子的手里?

看著母親如此焦慮,裴雲姍亦是心疼不已。「母親也不必太過擔憂。族里雖然幫忙推薦人選,但也要爹爹和母親答應了才行。是好是壞,總是要好好考察一番的。相信族里的長輩也不會強人所難,隨便找個不成器的送過來。」

庄氏覺得女兒說的在理,不由得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是我太過操心了。」

「母親盡管放寬了心,若是不滿意讓他們再選就是,直到選到滿意為止。」裴雲姍又恢復了嬌俏活潑的性子,幾句話就逗得庄氏笑開了懷,將心里頭的陰霾一掃而光。

裴氏族里給裴仲良選繼子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裴氏家族。甚至關系好一些的世交,也都有所耳聞。

蒲州

瑾蕪院

「這倒是個好消息…」裴瑾正學著下圍棋,一顆子還沒有來得及落下,注意力便被轉移了出去。

侍書將打探到的消息詳細的稟報,還將府里眾人的反應繪聲繪色的演繹了一遍。

一會兒是二夫人陰陽怪氣的嘴臉。「這人再有出息又如何?一品誥命又如何?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那便什么都不是!」

一會兒又是老夫人的幸災樂禍。「呵呵…那些人眼里只有他們家的聲望地位和萬貫家財,豈會真心的將他們當成長輩孝敬?別引來一群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過了一會兒,又是大老爺的算計。「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將庭兒過繼給叔父?」(注:裴庭乃大房庶出的兒子。)

裴瑾忍俊不禁,笑彎了眉眼。「你倒是個天生會演戲的好手…」

侍書憨厚的笑了笑,道:「奴婢這不是學他們的么?讓小姐見笑了…」

裴瑾將手里的棋子往盒子里一丟,站起身來,道:「看來,這次不光是咱們府里,怕是整個裴氏家族都會掀起一陣風波啊…」

「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能夠成為首輔大人的養子。」侍書喃喃的說道。

裴瑾身子一愣,腦袋里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如果是自己的父親能夠過繼過去,又會如何呢?那是不是又會是另一番局面?

想到盧少棠在離開蒲州前說的那一番話,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砰的跳個不停。難道說,這就是他所謂的那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