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新的局勢(2 / 2)

名門醫女 七萌主 5079 字 2020-11-12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態度虔誠。

只是裴瑾卻發現她的手半握成拳頭,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么。或許她的言辭懇切,將自己擺在了卑微的下端,但是肢體動作卻是騙不了人的。

「起來吧…二小姐的身子重要,其他的以後再說。」馬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卻還是大度的沒與她計較。

馬姨娘見馬氏並裴瑾踏進了主屋的門檻,這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來,快步跟了進去。

此時,大夫已經診斷結束。

馬姨娘不等馬氏開口,就急著上前詢問道:「大夫…我。二小姐這是怎么了,一直昏睡不醒,身子沒有大礙吧?」

大夫瞥了她一眼,才慢吞吞的收起葯箱子,說道:「二小姐身子康健,姨娘大可放心。興許是昨兒個太辛勞了,所以睡得沉了些…」

高門大宅里的手段,他也是聽過不少。像這樣裝病的,也見怪不怪了。

聽了大夫的診斷,馬姨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煞是好看。看向馬氏的時候,就更躊躇不安了。「大夫,您再仔細瞧瞧…二小姐若只是沉睡,為何怎么喚都喚不醒?會不會中了什么葯物?」

馬姨娘心急如焚的攔住大夫的去路,想要扭轉這尷尬的局面。二小姐不是因為身子不適而沒去給長輩請安,那後果可想而知。

雖說馬氏跟她是表親,但是這么多年來沒什么交集,即便是先前達成了協議,但惹惱了對方,怕也是會生變的。

那大夫顯然對她的說辭很是反感,怒斥道:「姨娘若是信不過在下,大可再去請別的大夫來瞧瞧。在下行醫這么多年,難道連這點兒判斷力都沒有?」

馬姨娘知道自己太過心急說錯了話,可是看著馬氏那愈發暗沉的眸子,就一陣心驚肉跳。「妾身不是這個意思…」

還不等馬姨娘辯解完,那大夫便拎著葯箱子大步踏出了屋子。

「既然二小姐沒事,本夫人就放心了。」馬氏的臉色冷了下來,放下這么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裴瑾腳步稍稍一頓,卻也沒說什么,淡淡的掃了一眼面色尷尬的馬姨娘,也跟著出去了。她前腳剛走,躺在床榻上的裴襄就醒了過來。

「姨娘,你怎么在這兒?」裴襄還不怎么清醒,打了個呵欠問道。

馬姨娘久久無法回神,被裴襄的聲音驚醒,怒氣再也掩飾不住。「你個死丫頭,昨兒個夜里都做了些什么?竟然睡得這般沉,連去給長輩請安的時辰都忘了!」

裴襄揉了揉發脹的頭,撅著嘴說道:「不過是起的晚了些,姨娘至於這么凶神惡煞嗎?」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馬姨娘簡直要被這個丫頭氣死了,胸口起伏的厲害。「你母親第一天進門,你就敢鬧出這樣的幺蛾子出來,你想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姨娘…」裴襄不耐煩的低聲嚷嚷著,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又不是故意起不來的,這會子頭還疼著呢…母親是個大度的,想必不會與我一般計較的!」

「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馬姨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牙齒都要咬碎了。

裴襄喚來瑤雨,吩咐道:「去廚房要些吃食來,肚子餓了。」

瑤雨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怒氣沖天的馬姨娘,縮著腦袋快步走出屋子,生怕慢一步就會被殃及。

馬姨娘狠狠地跺了跺腳,懶得理會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滿腦子里都在想著如何彌補這接二連三的失誤。若是不把馬氏哄好了,日後想要繼續原先的計劃就困難了。

瀟湘苑

「夫人,馬姨娘來了…」丫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進來通報。

馬氏歪在軟枕上,手里捧著個小巧的手爐,臉上的笑意早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薄怒。「她還有臉來?」

馬艷娘也太沒將她放在眼里了!

雖然她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但也不代表她可以這般無視她,在進門的第一日就給她難堪吧!

「夫人息怒…這里頭或許有什么苦衷也說不定…」跟著她陪嫁來的江嬤嬤在一旁服侍著,中肯的勸道。

好歹是一個姓的,又是初來乍到的,若是這樣鬧翻了,反而不妙。

馬氏心里的火氣稍稍退了些,才命人將馬姨娘叫了進來。

馬姨娘邁著小碎步進來,低眉順眼的在馬氏面前跪下,臉上的傲氣早已不復存在。「婢妾給夫人請安。」

「表姐舍得到這瀟湘苑來了?」馬氏畢竟年輕,心里藏不住事兒,見到馬姨娘那張臉就忍不住動怒。

馬姨娘死死地咬著牙關,一再的告誡自己不許有任何的怨言,否則一切功夫都白做了。恭敬地再次磕了個頭,才輕聲答道:「是婢妾的不是,請夫人責罰。」

「嫁到相府的第一日就罰了夫君的妾室?我可沒那么笨。」馬氏對後宅的腌臢事見了不少,故而深知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知情的,會贊她一句賞罰分明;不知情的,指不定會傳出些什么來呢。這般迫不及待的對付夫君的妾室,不被冠上一個妒婦的惡名才怪!

「是婢妾思慮不周…」馬姨娘下唇被咬得泛白,知道又說錯了話,只能低垂著頭認錯,不敢隨意再開口。

馬氏見排頭給得差不多了,才使了個眼色,讓丫鬟將她攙扶了起來。「雖說咱們是表姐妹,但是身份有別。這規矩,不需要我教吧?」

「婢妾定當循規蹈矩,不會讓夫人為難的…」馬姨娘心里雖然不認同,但是迫於形勢還是低頭應道。

馬氏嗯了一聲,便端起茶杯抿了起來。

一時之間,屋子里寂靜無聲,丫鬟仆婦個個低垂著頭,屏住呼吸,眼觀鼻鼻觀心,做起了隱形人。

隔了好一會兒,馬氏才將丫鬟都打發了出去,留下江嬤嬤一個在身邊伺候。

「屋子里沒別人了,馬姨娘不妨跟我說說這府里的事兒…」在嫁入相府之前,馬氏或許還會對馬姨娘處處忍讓,但事已成定居,便是她的秘密被發現頂多失了寵。更何況這樣的丑事相府也只能吃個啞巴虧,不會四處宣揚。

篤定了這一點,所以馬氏才敢這么跟馬姨娘說話。

這一口一個姨娘的,令馬姨娘心里如貓抓一般,極不是滋味。原先,只有她擺臉色給人看的份兒,如此卻要看別人的臉色,落差實在是太大。

為了一雙兒女的將來,她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脾氣,擠出一絲笑容來與馬氏周旋。相府的人口比較簡單,所以馬姨娘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也才過了一炷香的時辰。

「哦…照此說來,大小姐倒是個有本事的。」馬氏輕輕地撫弄著手爐的邊緣,低聲呢喃著。

裴瑾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沉穩貞靜,落落大方。不愧是出自書香門第的裴家,果真是不同凡響。跟活潑的裴雲姍比起來,裴瑾顯得格外安靜。可是這個剛過繼到相府不久的孫小姐,卻能夠在庄氏面前說得上話,的確是不簡單。

「你讓我對付她,有這個必要嗎?」馬氏不是個糊塗的,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反正裴瑾始終是要嫁出去的,她嫡出的身份也是改變不了的。與她這個繼母之間,又沒有多少的利益沖突,她何必多此一舉?

馬姨娘眉頭緊皺,顯然無法釋懷。「可婢妾就是看不慣她那副什么事都雲淡風輕的樣子,更何況她不止一次的針對二小姐,不除掉難消心頭之恨!」

馬氏斜了她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是個蠢的,這樣的話也拿在口頭上說,也不怕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那你想怎么對付她?」馬氏漫不經心的問道。

「按照原先的計劃來就行,只是需要夫人的配合。」這一次,馬姨娘的語氣可以說的上是卑微,與上一次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

馬氏瞧著她的變化,心里忍不住冷笑。

不過,目前的形勢而言,她不宜與馬姨娘翻臉,只得先穩住她再作打算。「知道了…今後你行事也小心謹慎些,別讓人拿捏住把柄。」

「婢妾謹遵夫人教誨。」馬姨娘咬著牙吐出這么句話來,臉色再一次僵住。

「沒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至於今兒個早上的事,若就這么揭過去,怕是不妥。這幾日你便在院子里禁足反思,等時機合適了,我定會將你放出來。」

馬姨娘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臉色變得有些猙獰。「是,婢妾知道了。」

靜默齋

「馬姨娘被罰了禁足?」裴瑾近來對圍棋感興趣,沒事兒的時候便喜歡拿出來研究一番。剛在棋盤上步下一子,聽見這個消息連頭也沒抬一下。

侍書撇了撇嘴,道:「果然是一丘之貉,連做樣子都不會。」

「畢竟是表姐妹,若是罰得太重,可是會有損和氣的。」更何況,她的這位繼母還是個好面子的,若是剛進門就杖責小妾,那名聲可不怎么好聽。

裴瑾摩挲著手里的棋子,冥思苦想著。對於小姐一心二用的本事,兩個丫頭都見怪不怪了。

「馬姨娘在夫人的院子里呆了近一個時辰才出來,想必又在商量什么了。」侍書的眼線遍布全府,打聽到這些都不是難事。

只是,她步下的棋子都是不起眼的,不能在主子身邊服侍,所以這具體的談話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不急…馬姨娘不是被禁足了嗎?想必這些日子會相安無事…」裴瑾不緊不慢的說道。

相府可不比原來的裴府,馬姨娘的心腹除了那個孫嬤嬤,其余的都被遠遠地發賣了。想要收買府里的丫鬟,也得有銀子不是?馬姨娘手里頭有多少銀錢,她可是清楚地很。所以,想要人替她跑腿兒辦事可沒那么容易。

「盯著孫嬤嬤便好。」將棋盤上擺滿棋子之後,裴瑾總算是抬起頭來。

相府依舊安寧祥和,除了偶爾會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倒也不傷大雅。但整個京城的局勢卻異常的緊張,據說城里的士兵明顯增多,進出的人群也會被嚴格的盤查。皇城的守衛調動更是頻繁。

皇宮

「愛卿…朕的大限已到…你老實跟朕說說,究竟…究竟誰才是未來帝君的合適人選?」到了這一刻,皇帝也沒什么顧忌了。

寧德帝十六歲繼位,在位二十余年,尚不滿半百。說起來,他也算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了。在他的治理下,大周局勢穩定,國泰民安,與鄰國的關系也和睦。可昔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帝王,如今卻只能躺在龍榻上苟延殘喘,多么的可悲!

裴相跪在龍榻旁,神色肅穆。

濃黑的眉毛緊緊地蹙起,顯然是遇到了難題。「皇上…事關重大,老臣如何敢非議?」

「愛卿無需顧慮…朕。咳咳…朕還信不過你嗎?正因為…正因為事關重大,關系到整個大周的國運,朕才…咳咳…朕才想聽聽你的想法…」雖然纏綿病榻已久,但寧德帝對外頭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

太子雖然是皇後嫡出,但行事太過草率,又聽不進去忠言勸諫,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他還真是不放心。

碩王雖然才華橫溢,又充滿了魄力,野心也足夠的強大,只是出身低了一些。他的生母鳶嬪不過是他一次醉後就臨幸的一個小小的才人,生下四皇子之後才被封為嬪的。而且自那之後,寧德帝就再也沒有寵幸過她。

後來沒過多久,鳶嬪就病死了。當時的四皇子,便被送到玉妃身邊撫養。再後來,玉妃也在後宮的傾軋中失了勢,承受不住打擊也去了。也是從那時候起,碩王的性子徹底的變得冷漠,不近人情。

回憶著過去,寧德帝感慨無限。

裴相一直恭敬地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君王的眼睛。「老臣惶恐…能得皇上如此的信賴,老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這些場面上的話,愛卿就不必講了,咳咳…你只要告訴朕,誰更合適成為一代明君就成…」寧德帝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說道。

裴相再次磕了個頭,誠懇的應道:「論起仁孝,太子殿下當仁不讓。可若是說起治國謀略,碩王殿下更勝一籌!」

寧德帝點了點頭,這想法與他的相去不遠。「朕知道該怎么做了…周雲海,筆墨伺候,朕要擬定傳位詔書!」

當天深夜,皇宮里便響起了沉重的哀鈡。

就在皇帝駕崩的同時,皇城里也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據說太子幕僚等不得皇上駕崩,就將早已織好的龍袍送進宮里想來個即刻登基,但是卻被巡邏的御林軍副統領發現,侍衛反賊給拿下了。太子震怒,便調集軍隊入宮,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想要來個逼宮。結果軍隊尚未靠近勤政殿,就被突然出現的羽衛給團團圍住,來了個瓮中捉鱉。

一場鬧劇就這么落幕了,而一向仁義道德滿口的太子殿下也被幽禁在了宮中,身邊的得力之人全都被斬殺屠盡。

奪嫡之爭,聲勢浩大轟轟烈烈的開始,卻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幾乎沒費什么功夫就改朝換代了。

翌日,在朝臣們高呼萬歲的呼喊聲中,碩王趙永岑手持先皇遺詔,名正言順的繼位,改國號為永元。

皇帝駕崩,舉國哀悼。

宮里的那些女人們也一個個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般,沒有一個為新皇登基而歡欣鼓舞的。尤其是鳳和宮里的端木皇後,因為經受不住這個打擊,整個人都垮了。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您是有福之人,不管是誰繼位,您都是聖母皇太後。您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日後要如何照拂…庸王殿下?」身邊的老嬤嬤苦口婆心的勸導著,也跟著鞠了一把辛酸淚。(注:新皇登基,原先的太子不能再稱之為太子,改名號為庸王。)

堂堂皇後的嫡出,卻比不過一個嬪身的庶出皇子,說出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端木皇後,不,應該說是端木皇太後愣愣的坐在榻上,顯然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打擊里回過神來。她只覺得腦子里一陣嗡嗡作響,頭皮發麻,精神都變得恍惚了。

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她的兒子自然也是天底下最為尊貴的皇子。更何況,如今的庸王還是嫡長子。皇上怎么會留下那樣的旨意,不讓她的兒子繼承皇位,而改立碩王?!事到如今,她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娘娘…」老嬤嬤喚了一聲,悲從心來。

端木皇太後顫歪歪的扶著老嬤嬤的手站起身來,脊背仍舊挺得筆直。「你說的對…不管今後怎樣,本宮還是這皇宮里最尊貴的女人。只要本宮不倒,便可以護得皇兒一世安寧!」

隔了一會兒,又說道:「走吧,去慈安宮吧。這個地方,該讓給別人了…」

打量了四周一番,端木皇太後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宮殿,昂首挺胸的走上轎輦,儀態萬千的朝著慈安宮方向而去。

其余宮里其他的嬪妃,妃位以上的都被尊為太妃,搬去了慈安宮附近的暖馨殿。妃位以下生育了皇嗣的,也被尊為太嬪,在後宮安養余生。生下的宮嬪,一律都被遣送到皇陵替先帝爺守陵去了。

偌大的宮殿,突然之間就變得空落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