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絕地反擊(2 / 2)

名門醫女 七萌主 5129 字 2020-11-12

靜默齋

章嬤嬤過來請裴瑾的時候,她正在聽侍書絮絮叨叨的講述著鎮北侯府那些勾心斗角的狗血歷史。

「章嬤嬤怎么有空過來?」對於庄氏身邊的這個老人兒,裴瑾一向都會給些薄面。

章嬤嬤不敢耽擱正事,便將那邊兒的情形大概的說了一遍,臨了還不忘叮囑一兩句。「夫人小產,老夫人和老爺震怒,大小姐可要仔細應付。」

裴瑾只是一個眼神示意,侍畫便心領神會的從衣袖里掏出一個荷包來,塞到了章嬤嬤的手里。「嬤嬤辛苦了,一點小小的心意您拿去喝茶。」

章嬤嬤倒也不是個貪婪之輩,也不是頭一回收主子的賞,臉上顯得十分坦然,道了聲謝。「大小姐厚愛,那老奴就卻之不恭,收下了。」

裴瑾露出自然得體的笑意,沒有刻意的討好,也沒有表現的高高在上。總之,讓人看了怎么都會覺得舒服。

兩柱香時辰過後,裴瑾再一次踏進瀟湘苑。

「大姐姐身上抹了什么東西,怎么一股子的葯味兒?」一直跟在裴瑾身後的裴襄忽然開口,假裝好奇的問道。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卻剛好令屋子里的每一個人都能聽見。

於是,眾人的注意力忽然轉移到了裴瑾的身上。

裴瑾淡淡的打量了裴襄一眼,似乎在猜測她在這場戲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因為她的遲疑,令有些開始變得不耐煩。

「瑾兒,襄兒的話你作何解釋?」裴燕山沉著一張臉,厲聲問道。

裴瑾驚訝的張著小嘴,將視線移向了那位便宜爹的身上。然後抬起手來,聞了聞自己的衣袖,才開口解釋道:「女兒近來身子有些不適,所以便用了些葯丸。可能時常將葯丸隨身攜帶的關系,才讓衣衫上也沾染了葯味兒吧。」

「大姐姐明明身子不適,還每日過來給母親請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裴襄的臉蛋瘦了不少,已經勾勒出了尖尖的下巴,開始有些少女的模樣了。只是她故作驚訝的嘴臉,卻讓人無法喜歡起來。

裴瑾輕咬著下唇,顯得有些難堪,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裴燕山見她啞口無言,臉色更加不善。「你明知道你母親懷著身子,你還時常往這邊跑,是成心想要連累你母親和弟弟跟著一起受苦,是不是?我怎么養了你這么一個心懷叵測,居心不良的女兒!」

「爹爹…」裴瑾委屈的喚了一聲,卻只是紅著眼眶不說話。

這一幕在馬姨娘看來,便是有口難辯,心思也活泛了起來。若不趁著這個機會,將裴瑾一舉扳倒,更待何時?

「大小姐可真夠狠心的…即便是再不喜歡夫人,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總是無辜的。婢妾知道您恨婢妾取代了您母親的地位,可這又與夫人何干,與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何干?那可是您的親弟弟呀,您怎么能下得去手!」馬姨娘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令聞者憤然。

馬姨娘故意將弟弟二字咬得極重,為的就是凸顯馬氏肚子里孩子在相府的崇高地位。畢竟,這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

果然,馬姨娘話音剛落,裴燕山等不得裴瑾辯解,就嚯的一下子站起來,憤憤的罵了一句。「孽障!你可還有何話說?!」

庄氏冷眼在一旁看著,心里卻不相信這一切都是裴瑾所為。畢竟,這孩子雖然聰慧過人,但卻不是個善妒的。

裴瑾紅著眼眶,抬起頭來直視裴燕山的憤怒,冷靜的問道:「爹爹就憑著馬姨娘和二妹妹的幾句話,斷章取義,就要定我的罪?」

裴襄卻在此時插進話來,道:「大姐姐對葯理的熟悉,整個府里人盡皆知。能夠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害母親,又心思縝密的,除了大姐姐你還有誰?」

裴瑾揚眉,再一次對裴襄的搬弄是非感到驚嘆。「用了這樣的法子,究竟是何種法子,二妹妹可否告知?」

「你少在那兒裝糊塗!」裴襄冷哼著說道。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母親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沒的,二妹妹這么清楚,為何不再將事情的始末再說一遍?」裴瑾揣著明白裝糊塗。

剛才孫嬤嬤私底下找她,讓她幫著馬姨娘一舉將裴瑾給扳倒的時候,就已經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裴襄當時就傻了眼,心中也有些害怕。畢竟,謀害主母和相府子嗣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起的。

可是為了能夠除掉那個處處壓過她一頭的裴瑾,她也便豁出去了。「看來大姐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那好,我便再說一遍,看你如何抵賴!當初母親嫁進府來的時候,大姐姐就不高興了吧?可是表面上,你卻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扮演著一個孝順女兒的角色。可是暗地里卻命人從外頭買了那些葯材回來,偷偷地研磨成粉灑在平日里穿的衣服上,還殷勤的往母親身邊湊,就是想用這種手段,不知不覺的弄掉母親肚子里的孩子,你真是好毒的心思,好狠的心腸,我怎么會有你這樣一個心如蛇蠍姐姐!」

她這話一出口,馬姨娘這才回過神來大呼上當。可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裴襄本就是個不肯服輸的,被裴瑾這么一激,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沒有任何隱瞞了。

裴瑾聽完她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忍不住拍手叫好。「二妹妹當真是好口才,這樣精彩絕倫的故事,講得真叫一個順口,就好像親眼所見一般。只是,二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忘…忘了什么?」裴襄沒想到她的反應居然是這樣,不但沒有大驚失色心驚膽戰,反而像個局外人一般,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

馬姨娘卻在此時咋呼的嚷嚷起來,喊道:「大小姐詭計多端,二小姐可要當心,千萬莫要被她給繞進去了…」

裴瑾冷冷的掃了馬姨娘一眼,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姨娘開口的份兒。」

「大小姐還是乖乖的認了錯兒吧,興許老爺和夫人還能看在您年幼的份兒上,饒恕您一回。凈想著將問題往別人身上引,這算是怎么回事兒?」馬姨娘可不敢輕易地讓裴瑾就這么躲過去,拼了命的也要將她的罪名坐實了。

「笑話。我有沒有罪,可還輪不到馬姨娘你來下結論。」裴瑾冷笑一聲,對她的言行嗤之以鼻。

「你…」馬姨娘氣得想要撲過去,卻被裴燕山適時地阻止了。「你們鬧夠了沒有?眼里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馬姨娘為了保全自己,只得給裴襄使了個眼色讓她乖乖的不要隨意開口,安靜的退到了一邊。

裴瑾則根本沒將這個便宜爹的警告當回事兒,繼續說道:「剛才說道哪里了?啊,想起來了。母親見了紅的那會兒,祖母便我們幾個姑娘家打發回去了,所以之後的事情我們都不甚了解,是不是啊,小姑姑?」

裴雲姍姍姍來遲,卻趕上了好戲開場。

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難道真的有人想要謀害嫂嫂?這人也忒大膽了!」

因為是家丑,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之外,根本就沒人知道馬氏為何會落胎。庄氏更是對瀟湘苑里所有人下了封口令,故而即便是先前趕來探望馬氏的裴雲姍和裴瑾姐妹,應該是不會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的。

可是,聽裴襄剛才的一番說辭,好像知道院子里發生過什么。而且事無巨細,連葯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太過詭異了。

屋子里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放佛連細微的呼吸聲也能聽見。馬姨娘後背更是一陣發涼,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

終於,庄氏似乎確定了心里的答案,將目光移到了裴襄的身上。「襄丫頭,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得知這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的事實的?」

裴襄原先還洋洋得意,心想著終於可以除掉裴瑾這個礙眼的了。可是沒想到,一轉眼所有的矛頭便掉過頭來指向了她,心里頓時一團亂麻。「這…我…對,是孫嬤嬤告訴我的…」

「孫嬤嬤?」庄氏冷冷的目光掃到那個低垂著頭,不時地拿衣袖擦汗的老奴才身上,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你母親出事的時候,這個婆子並不在這里,她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

一個又一個問題拋過來,令人應接不暇。

孫嬤嬤早已嚇得雙腿直打顫,可仍舊咬著牙死撐著。偏偏裴襄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繪聲繪色的將孫嬤嬤給拉下了水。「祖母,您要相信襄兒…真的是孫嬤嬤告訴我這一切的,而且大姐姐的確是懂葯理的啊…」

裴燕山卻在此時爆發了,上前就給了孫嬤嬤一腳,疼的她在上打起滾來。「哎喲。哎喲…」

「你這個老貨!竟然敢謀害主母,謀害未來的小主子,當真是可惡!」裴燕山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又接二連三的踹了好幾腳。

孫嬤嬤一邊喊著冤枉,一邊抱著頭慟哭不已。「老爺…冤枉啊…這…老奴也是不小心聽別人說的啊…」

「你還敢狡辯!相府的丫鬟是什么做派,我還不清楚嗎?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你從何得知的消息?分明就是你暗中動的手腳,想要嫁禍給大小姐,是不是?」裴燕山眼睛里滿是血絲,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冤枉啊…老奴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接近夫人啊…」孫嬤嬤倒也不笨,知道如此引開眾人的視線。

於是,問題又重新丟回了裴瑾的身上。

「這關瑾兒什么事?」裴雲姍總算是看出點兒門道兒來了,卻堅定地站在她的這一邊,維護的說道。

「小姑姑可莫要被大姐姐給騙了!她慣是個會做戲的…」裴襄見裴瑾成為眾矢之的,便忘記了剛才的難堪,繼續幸災樂禍的說道。

裴雲姍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以長輩的口吻訓斥道:「有你這樣與嫡姐說話的嗎?你的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

稍作停頓之後,又側過身子對庄氏解釋道:「瑾丫頭最近是身子不適,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不過是女兒家每個月的小日子,也值得這般栽贓陷害?」

庄氏頓時了然,裴燕山則是羞愧的滿面通紅。

剛才,只是聽了裴襄幾句話他便不分青紅皂白的將裴瑾給責罵了一頓。想想,還真是太過武斷了。裴瑾不開口解釋,並非是做賊心虛,而是女兒家的嬌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罷了。更何況,還是面對他這個父親,就更不方便開口了。

裴瑾臉色冷冷的,神情倔強,始終沒有掉一滴眼淚。可即便是這樣,也叫人疼到骨子里,不忍心讓她蒙受不白之冤。

一個有經驗的老嬤嬤走到裴瑾的身邊,嗅了嗅鼻子,直言道:「大小姐身上的確是有葯味兒,但卻是婦人常吃的千金方,不是什么落胎的葯粉。」

庄氏臉色稍稍一緩,正待安撫裴瑾兩句,卻聽見守在馬氏身邊的江嬤嬤小聲嘀咕了兩句。「夫人接觸的人就這么幾位,看來也是沒問題的。莫非問題是處在其他物件兒上?夫人最近對那些小孩兒的衣裳愛不釋手,難道…」

經過她這么一提醒,馬氏這才想起來。「去將姨娘送來的肚兜鞋襪拿來…」

馬姨娘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根本沒注意到馬氏呢喃了些什么。等到一個丫鬟捧著幾件眼熟的物件兒回來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傻眼。

「咦…照理說,小孩子的肚兜是貼上穿的,應該很輕薄才是…怎么這般厚實…」一個奶嬤嬤瞧了那些衣裳一眼,不免有些驚訝。

一句話,成功的將眾人的視線再次引向那些小孩的衣物上。

馬姨娘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滿是不敢置信。那些不都是她拿來作秀送給馬氏的嗎?莫不是那些東西被人動了手腳吧?只要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動彈不得。

「老夫人您摸摸看…奴婢怎么覺得這衣裳上沾了什么東西…」

一句驚醒夢中人!

庄氏忙不迭的將那堆衣物拿在手上摩挲了起來,不一會兒手上就沾滿了細微的白色的粉狀物。

將那害人的東西往地上一丟,庄氏厲聲質問了一句。「這東西是誰帶進來的!」

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只有少數幾個心里有數的將目光放在了搖搖欲墜的馬姨娘身上。

「怎么,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么?!」庄氏脾氣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如今嚴肅起來,也夠嚇人的。

「馬姨娘…你就這么容不下我…」不知什么時候馬氏已經讓江嬤嬤扶著坐了起來,臉上布滿淚痕,眼神凄厲無比。

馬姨娘一臉震驚的看向馬氏,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怎么回事?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馬氏不是和她聯手,對付裴瑾那個小賤人的么?怎么突然調轉矛頭,沖著自己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夫人,您快跟大家伙兒解釋解釋啊…婢妾就算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等謀害小少爺的事情來啊!」馬姨娘見到馬氏那冰冷的眼神,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慌不擇路。

馬氏卻只是默默地流淚,悲切的哭泣著。

「馬姨娘…夫人待你不薄,你怎么能這么狠心,下如此狠手?!」江嬤嬤見主子委屈的落淚,也忍不住替馬氏打包不平起來。

「你個老婆子,少含血噴人!我何時做過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馬姨娘尖銳的嗓音充斥在耳旁,歇斯底里的尖叫著。

「是不是含血噴人,一目了然。早些時候,姨娘仗著是老爺身邊的老人兒,便不將夫人放在眼里。夫人是個好性子的,又因著是親戚的關系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姨娘一再的忍讓。可是姨娘卻一心想要將大少爺和二小姐過繼到夫人名下,夫人自然是不樂意的。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緊逼,還實口出威脅之言,這也就罷了。夫人懷了身子之後,你又怕夫人誕下小少爺,更加不會同意過繼的事情,才想出這么一個一石二鳥之計來,是不是?可憐那未出世的小少爺都尚未成型,嗚嗚…」

裴瑾暗暗地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江嬤嬤也是個奇葩,口才驚人。雖然是一邊哭一邊敘述,但事情交待的有條不紊,絲毫沒有雜亂。不但將事情的原委講了個透徹,還順帶的將馬姨娘的罪名給扣死了,這一手回馬槍耍的,當真是不得了!

庄氏和裴燕山聽完這一段話,臉色就更加的黑了。

「馬艷娘,你這個賤婦!」裴燕山面目猙獰的走上前來,揪起她的衣領就是幾耳光。那啪啪啪的聲響響徹屋宇,令人不寒而栗。

裴瑾假裝嚇得捂著臉,從指頭縫里看著馬姨娘受折磨,嘴角卻是上揚的。而裴襄見生母挨打,頓時嚇得哭了起來。「爹爹…您別再打了…姨娘才沒有做那些事情,這一切都是大姐姐設下的局,您千萬別上當啊…」

不得不說,到了這個時刻,裴襄表現出來的血濃於水的親情,倒是感人肺腑的。盡管,這里頭還夾雜了一些對她的編排,卻顯得尤為真實。

裴燕山一把將女兒推開,怒斥道:「這些話,你都是打哪里學來的?小小年紀,好的不學,盡學些下作的手段。還不給我滾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准放她出來,聽見沒有?」

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讓裴襄嚇得連哭都忘記了。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將二小姐送回去?」庄氏也適時地開口,淡淡的吩咐道。很明顯,這件事情裴襄也是參與者。只是,她是後來被馬姨娘給連累的。看在她是裴家骨血的份兒上,她可以留她一條活路。

但是馬姨娘,是怎么都留不得了。

然而,馬姨娘似乎還是不肯死心,大聲的嚷嚷著:「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是裴瑾那個丫頭故意陷害我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怕魚死網破,連稱呼都改了。

裴瑾冷笑一聲,道:「說起來,正月十五那日,姨娘可是假借母親的名義,說是送鞋襪,去了我往我院子一趟。當時天雖然暗,可我身邊的丫頭可是認得姨娘的。姨娘穿著仆婦的衣裳,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還往我衣櫃里撒了些什么,難道都不記得了么?」

馬姨娘一臉驚恐的望著裴瑾,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