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先斬後奏(2 / 2)

名門醫女 七萌主 5067 字 2020-11-12

江嬤嬤喉嚨一哽,眼睛不由得泛酸。她可是看著馬氏長大的,哪里不心疼?老天爺對馬氏也太殘忍了一些。

馬氏抿了口茶,才繼續說道:「老爺的調令也下來了,好像是在翰林院任職?」

「夫人記得不錯,正是翰林院侍讀一職。」江嬤嬤站在她的身後,輕輕地替她揉捏著肩膀。

古代的翰林院,職在刊緝經籍、掌修國史、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等,相當於現代的秘書處。說起來是直接為皇帝服務的,聽著頗為體面,可也分好幾等。

裴燕山被授予的翰林院侍讀,乃是從五品。跟那些封疆大吏和一品大員比起來,的確是無足輕重,顯得有些雞肋。但能夠被新皇提拔,接二連三的往上升,也算不錯了。這還是看在相爺的面兒上,才給了這么一個閑職。不像裴祺那從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全靠真憑實學得來。

馬氏嘆了口氣,雖然覺得這官職小了些,但總歸比閑賦在家里強了許多,倒也看開了。「老爺明兒個就要去翰林院上任,該准備的東西可都備齊了?」

「夫人就放心好了,都沒落下。」江嬤嬤原先在馬府也是常常幫著主母打理事務的,所以也是有樣學樣,倒也十分輕松。

馬氏點了點頭,這才將注意力放到那個突然冒出頭來的裴祺身上。「原本以為裴祺只是膽小懦弱的,卻不曾料到竟也隱藏的極深。不聲不響的就撈了個武狀元回來,當真是出人意表呢…」

提到此事,江嬤嬤就氣憤不已。「哼…又是一個沒安好心的…夫人平日里對少爺小姐們也不薄,可到頭來沒一個貼心的…城府如此之深,將來指不定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兒來…」

江嬤嬤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畢竟,馬氏名下尚未一男半女。即便是日後哪個姨娘生下了子嗣,過繼到她的名下,要養大成人也還需十幾個年頭。而那時,前頭的兩位少爺怕是連兒子都生出來了,將來若是她的兒子打理這份家業,豈不是處處受制?更何況,裴祺如今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成就,等到成年之後那還了得?

馬氏揉了揉發酸的額角,亦十分的頭疼。算起來,她也就比裴祺大了幾歲,雖說以母子的身份相處,可到底有些別扭。「二少爺好歹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吃穿用度上也不能太含糊了。老夫人那邊的賞賜自然是少不了的,你便將我壓箱底的那匹緞子取出來,拿去給二少爺做幾身袍子吧。」

江嬤嬤瞠目結舌的望著馬氏,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嬤嬤沒聽見還是怎么的…」見她許久沒有回應,馬氏便又再提醒了一句。

江嬤嬤擰著眉,試探的問道:「夫人莫非是想拉攏二少爺?」

馬氏微微一愣,沒再吭聲。

江嬤嬤這么一提,她才恍然大悟。

她怎么沒想到這個呢?與其重新培養一個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出息的孩子,倒不如撿個現成的便宜。裴祺的姨娘去的早,她在馬氏的打壓下過了這么多年,如今還憑著自己的實力掙了個官職,可見是個有頭腦有心計的。而且,他想要爬的更高,也需要一個靠山,不是么?

皇宮

「真是豈有此理!傳朕的旨意,宣盧少棠進宮。」再次被大臣氣得快要吐血的順德帝剛踏進寢宮的大門,就將竇行雲召喚了過來。

「奴才遵旨。」竇行雲看著帝王那黑沉如鐵的臉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鎮北侯府門口突然來了一頂華麗的轎子,還有幾個昂首挺胸的公公,頓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侯夫人唐氏還以為那是宮里來了封賞,接她進宮覲見的呢。高高興興的妝扮之後,卻聽見丫鬟說轎子已經走了,順便還提了提那是皇上派來接盧少棠這個她素來看不起的紈絝四少進宮議事的轎輦,頓時氣得又是摔盤子又是大罵的,好一會兒才消停。

來到勤政殿,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你來的正好,朕有事要與你商量。你們都退下吧…」順德帝冷著臉坐在龍椅上,瞧見盧少棠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將宮里侍候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盧少棠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日,臉上表現出的卻是恰到好處的驚訝。「皇上急著召草民來,究竟所為何事?」

「你就別一口一個草民了…聽著朕心里不舒服!」順德帝向來直言不諱,跟盧少棠又有著深厚的革命友情,在他面前儼然換了另一重身份。不是帝王,而是至交好友。

盧少棠輕咳了兩聲,道:「皇上召我來,所為何事?」

德順帝挑了挑眉,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正題上去。「想必你也聽說了,齊王剛一回京,就急著往相府送東西。京城百姓都在談論這件事,你是個什么看法?」

「一傳十十傳百的事情,並不一定是真的。」盧少棠先是給了一個肯定,見皇帝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卻又來了個大轉折,說道:「不過…此事也並非空穴來風,畢竟那么多人看見他的貼身侍衛抬著東西進了相府。相爺素來又是個剛正不阿的,沒將他們趕出去,也十分的蹊蹺。據說當年,齊王與相爺還是忘年之交,想必有著這份情誼在,他若上門求娶,相爺也會賣他個面子的吧…只是,不知道他要求娶的是哪一位?」

「他這是痴心妄想!」聽了盧少棠這一番話,順德帝的雙手不由得握緊。

「可不是么…敢跟皇上搶女人,不是自尋死路么!」盧少棠說起話來毫無顧忌,放佛又回到了幾年前,一起肆意瀟灑的日子。

順德帝眼睛眯了眯,卻對他的說法沒有任何的異議。齊王的確是在跟他搶女人,莫非這就是他向他報仇的第一步?

「朕絕對不會讓步!你這就去相府,宣裴瑾入宮。」

這個決定,早在意料當中。可當這句話從順德帝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盧少棠的心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果真是個言出必行的帝王!

只是,他如何能眼看著心愛的女子落入他人的懷抱呢?

「皇上…這似乎不大好吧?單獨召裴家小姐入宮,恐怕會激怒那些老頑固。到時候,耳根子就別想清靜了。」

「難道朕還怕了他們不成?」

「皇上乃九五之尊,的確用不著怕他們。只不過這些老不休的會天天在皇上耳邊念叨,煩不勝煩。」

順德帝噎了一下,袖袍下的拳頭捏的嘎嘣直響。「那朕要怎么做?難道真的眼睜睜的看著…」

接下去的話,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作為一個帝王,怎能將情之一字訴之於口呢?

看著帝王臉上那可疑的紅暈,盧少棠眼眸微微一暗,五指也慢慢的收緊,拼命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事情尚未明朗,皇上何不再等等看?若是一意孤行,恐怕情況會更糟。到時候,御史們也該跳出來了。畢竟,皇上與齊王乃是叔侄,卻為了一個女人而鬧得不愉快,傳出去可是會影響皇上您高大威猛的形象吶…而且,到頭來受罪的可是那位裴家小姐…」

皇家的丑聞,從來都不少。可是那也是私底下動作而已,還真沒有一個帝王敢將這樣的事情擺到明面兒上來。據說大周曾經有一位王爺,看上了皇帝後宮的一個妃子,愣是吵著要皇帝忍痛割愛。皇帝十分寵那個兄弟,便打算應了他的請求,將那個妃子賜給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讓御史們知道了,後來鬧得人盡皆知,最後那位先祖不得不將那個妃子賜死,這才算完事兒。

順德帝似乎也記起了這段歷史,心不由得一沉。原本以為坐上了龍椅,他便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可是到頭來,他連挑選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能。

好半晌之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容朕再想想…」

盧少棠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手心里卻滿是汗。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擊,充滿了危險。若是一個說話不當,就能讓他的付出功虧一簣。不過好在對帝王性情拿捏得精准,才不至於出了差錯。

竇行雲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心中升起無數的敬意。能夠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詞而安然無恙的,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鎮北侯府

這幾日,凌氏的臉色愈發的陰沉了,脾氣也不怎么好。楊氏每每去請安回來,都累得不想動彈,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那一位了。看著母親膝蓋上又添了新的於痕,盧少棠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娘…孩兒連累您受苦了…」盧少棠看著楊氏越來越憔悴的臉色,心中萬分的愧疚。「孩兒這就去找那個老巫婆算賬去!」

楊氏卻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道:「棠兒…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的祖母…母親吃些苦頭又有什么要緊,以前習武的時候,不也弄得渾身是傷的?你放心好了,這點兒小苦頭我還是能挺得過去的…」

看著那青紫的一片,盧少棠卻怎么都無法忘懷。「母親還當自個兒是年輕的時候么?祖母著實也太不像話了!動不動就罰跪,她還當自個兒是郡主娘娘嗎?也只有母親還體諒她是個長輩,才不與她計較…」

聽著兒子說出這樣一番體己的話來,楊氏心里再苦也能釋懷了。「我兒這般孝順,母親就已經知足了…」

看著那酷似已逝夫君的容顏,楊氏眼眶微微泛紅。

盧少棠氣呼呼的從芳菲苑回來,怒氣就徹底的爆發了出來。「事不宜遲,王麟,明兒個你就帶著聘禮去相府。」

王麟看著主子黑沉沉的臉,自覺的將脖子往衣領里縮了縮。大敵當前的時候,也不見主子有這種表情,沒想到老夫人竟然逼少主到這般田地,心中不免替老太太點了幾十盞燈,節哀順變。惹惱主子的下場,可不好受啊!

「主子這是打算先斬後奏,背著老太太上門去提親?」

「難道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錢多了沒地兒花?」甩給貼身侍衛一個大白眼,盧少棠沒好氣的輕斥道。

王麟偷偷地拭了拭額上的汗珠子,不敢再有任何的異議,撒腿就往外跑。接下來,府里可就熱鬧了。

盧少棠並沒有瞞著,反而大張旗鼓的命人將一抬抬裝著奇珍異寶的箱子從他的庫房里流水般的往外搬,好像那些東西都沒花錢似的,自然是鬧得人盡皆知,連後院的那一位也坐不住了,命人急急地將他召了過去。

據說老夫人氣得又將博古架上的東西換了一遍,頭一次將這個寶貝疙瘩大罵了一頓。「這個不孝子孫,是想氣死我么?居然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來人,把四少爺給我找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一催二請之後,盧少棠慢悠悠的晃著八字步來到寧安堂。老夫人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氣得又吐了一口老血。「你給我跪下!」

盧少棠瞥了她一眼,慵懶的掀起衣袍,慢吞吞的跪了下去。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親去的早,親事自然是由我這個祖母說了算。怎么,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連祖母的話都可以當成耳邊風了,是不是?!」一連串的炮轟,令凌氏臉色漲得通紅,端庄嫻淑的形象早已不復存在。

「祖母何出此言?孫兒自認為恪守孝道,從不曾違背過祖母的意思。奈何皇命大過天,孫兒就算想要盡孝,也不能違背皇上的意思啊!這抗旨不遵的後果,可是要殺頭的。搞不好,整個侯府也得跟著陪葬呢…」盧少棠不慌不忙的應對,臉上卻再也沒有恭敬。

想起楊氏膝蓋上又青紫了一大片,他容忍的後果竟還是沒能讓母親逃過噩運,那他根本無需再忍了!

荀嬤嬤仗著老夫人的信任,不等老夫人發話,便又搶先站出來嗆聲道:「四少爺,老夫人可是您嫡親的祖母,您為了那樣一個不懂規矩的女子,竟然編出這么一套謊言來想要瞞天過海,也著實太不厚道了一些。莫說是皇上的旨意,即便是口諭,也得有宮里的公公登門宣旨,老奴可沒聽說宮里來了人。您仗著老夫人的疼愛,竟學那些宵小之輩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實在是…啊…」

不等她把話說完,下一秒這個狗仗人勢的婆子便哀嚎一聲,被一陣風給摔出了門外,姿勢怪異的跪趴在了地上。門牙撞掉了兩顆,說話也變得口齒不清。「老唬人…您可腰替盧比做豬啊…」

「你…你竟敢對我身邊的嬤嬤動手?你…你簡直大逆不道…」凌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頓時氣得渾身顫抖,臉上的五官也扭曲得猙獰可怖。

「一個狗奴才,也敢指責主子的不是!真不知道是她膽大包天呢,還是缺乏教養!」盧少棠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說道。「孫兒不過是替祖母管教管教這不守規矩的奴才罷了,怎么就成了忤逆了?難道說,在祖母的規矩里,那個老貨也算是我的長輩?她任意責罵孫兒,孫兒就得忍著受著,只因為她是祖母跟前兒的人,便可以在規矩之外的?」

憤然的將心里的不滿吐出來,盧少棠心情變得賊好。「看來,祖母的規矩還是因人而異。莫說這老貨對我不敬就該受到懲罰,即便是她沒做出這番舉動,可見了我居然連請安的規矩都忘了,看來,是祖母疏於管教了…既然祖母無暇管教這些奴才,那么孫兒由孫兒代勞又有何不可?」

凌氏指著他半天,愣神插不上嘴。

「來人,將這個不守規矩,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拖下去,鞭責四十,以儆效尤!」不等凌氏開口,盧少棠吆喝一聲,立刻就有隱藏在暗處的侍衛架起那仍舊哀嚎不止的荀嬤嬤往院子里拖,繼而哀嚎變為尖叫和慘叫,嚷嚷的人心發慌。

凌氏的心腹之人被打,這無疑也是打了她的臉面。

盧少棠忽然展現出這樣強勢的一面,還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在凌氏看來,盧少棠一向都是向著她的。即便她故意對楊氏不滿,他也不會干涉其中,任由她搓圓捏扁,根本就不敢說一個不字。

可是轉眼間,這個聽話乖巧的孫子就變得翻臉無情,連她身邊的人也毫不客氣的鞭打問責,這叫她以後在府里還如何立足?

「哎喲…哎喲…」那一鞭子一鞭子的不僅僅是打在荀嬤嬤身上,也是抽在凌氏的心上。「住手,你們快些住手!」凌氏氣急敗壞的尖叫起來,將平日里墨守成規的禮儀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

然而,那些侍衛卻放佛沒聽見似的,仍舊高高的揚起手中的鞭子,根本不聽這老太太的號令。

凌氏平時威風慣了,哪里見過這等陣勢。想要沖上前去解救她的心腹,卻又忌憚那不長眼的鞭子,最後只得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看好戲的盧少棠。「你快叫他們住手!」

「祖母…這四十鞭子還沒完呢,他們是不會罷手的…」盧少棠雙手抱臂的斜倚在門口,臉色卻硬冷的不近人情。

凌氏氣得身子一軟,就朝一旁倒了下去。

丫鬟們一陣忙亂,好一陣兒才將人給救回來。但此刻的凌氏,早已沒了盛氣凌人的模樣,只抱著頭喊疼,哎喲哎喲的哼哼著。

冷眼看著凌氏被扶進屋子里去,盧少棠才下令讓侍衛停了手。「將這個老東西丟柴房里去,等學好了規矩,再到老夫人跟前侍候。」

「是。」黑衣侍衛整齊劃一的朝著盧少棠螓首,毫不費力的一把將癱軟在地的婆子拎起,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高深莫測的暗衛,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們個個都驚訝的合不攏嘴。盧少棠在她們心目中的地位,瞬間也高大了起來。

「那就是傳說中的暗衛吧,看起來好威風哦…」

「可是這些暗衛只聽四少爺的話,連老夫人都支使不動呢…」

「四少爺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呢…」

老夫人被四少爺氣得暈厥過去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鎮北侯府,每個人的反應卻是大不相同。

侯爺只是挑了挑眉,似乎並沒有感到驚訝。侯夫人則是有些幸災樂禍,畢竟她在老夫人那里也吃了不少的排頭,正愁沒人替她主持公道呢。楊氏則是微微嘆息,覺得這樣對兒子的名聲不利。至於姨娘鞏氏,只是笑了笑。

不過府里的下人們卻已經有了一個認知,那便是:侯府就要變天了,老夫人一人專斷的時代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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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的極為痛苦,不斷地寫了刪,刪了寫,總覺得不夠滿意,親們看後給點兒意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