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那妹子說話,肖景然倒跑來了,「悠悠,怎么也不等等我?」
楚俏一下聽明白了,眼前的姑娘就是肖副隊提過的表妹吧?
果然,肖景然笑得如沐春風,「小嫂子,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吳悠,我未婚妻的表妹。」
說著還指著許良身側的一個女孩子。
楚俏順著望過去,那是個打扮素凈的姑娘,身著純白的棉裙,鼻梁上還架著一副斯文的眼睛,笑起來特別文靜。
未婚妻?先前還聽說是女朋友呢,看來也是經過雙方家長認可了。
楚俏見她扭過頭來,對自己嫣然一笑,也鞠了個躬,算是打了照面。
她這般姿態,卻是叫吳悠很不是滋味,不由別過臉去,冷哼一句,「我看也不怎么像嘛,姐夫,以後你別什么人都拿來跟我比。」
說完還生怕楚俏聽不明白,一臉鄙夷地上下瞄了她一眼。
「你好。」楚俏置若罔聞,對她點頭致意。
吳悠雙手抱胸,咬著下唇隨意地應了句,「嗯。」
肖景然沒想會這么別扭,有心緩和氣氛,「眉眼我瞧著像極了,不過二位氣質倒是不同。」
「怎么個不同法呀?」吳悠一副滿不在乎地問。
楚俏自然知道她是有意為之,也省得計較,指了指陳繼饒的方向,「肖副隊,我先過去了,你們聊。」
待楚俏離開,肖景然狠狠瞪了她一眼,無奈道,「你呀你,什么時候才長大?上次你就故意把包裹的地址用英文寫,這次你表姐好不容易答應暑假來部隊了,你把鄰里關系鬧僵了,吃苦頭的還是沁茹。」
吳悠吐了吐舌頭,翻白眼道,「我知道了,我也是為了探探底嗎,要是部隊家屬里全是些鄉下來的文盲,表姐跟著來還不得悶死?還有,姐夫你也忒離譜了,就她那樣,你也好意思拿來跟我比?」
「她怎么了?我告訴你,楚俏要真瘦下來,只怕你都比不上!否則陳繼饒那樣的男人怎么會娶她?」肖景然目光落在前頭那一雙並肩而立的夫妻,心里竟覺欽羨。
吳悠不以為然,但當陳繼饒長身玉立的模樣映入眼簾時,竟怔住了。
她慌忙拉住肖景然,指著那軍裝之下磊落的面龐,問,「姐夫,他是誰?」
「那位呀,來頭不大,也就是個營長,可我瞧著總覺他不一般,怎么了?」肖景然沉默,想著上回軍演模擬竟屈居第二,他倒是有些期待在景陽山的日子了。
吳悠竟一時看愣了,似乎在小聲應付,又似自言自語,「你說他也是當兵的?」
直到入了席,張羅酒菜的梁羽才進了包間,一看這滿滿的兩桌,不由肉疼起來。
明明說了只請幾個相熟的,李成新藍花那一家子是咋回事?還有許隊長一旁那一男兩女又是誰?
心里膈應的不止梁羽,劉友蘭在部隊大門見到藍花一家三口時,心里也極不舒坦。
虎子走丟,藍花只顧著她家里頭那鍋粥,李成新也是,找虎子時連個人影都不見,這會兒有好處了就麻溜地跟著擠來,這算是咋回事?
所以下車時,藍花主動伸手來扶她,她果斷推開了,好在她也知趣,沒在酒席上擠她旁邊去。
梁羽心疼歸心疼,人既然來了,總沒有轟走的道理,只好擠出笑臉來,先上了兩鍋老鴨湯。
兩鍋老鴨湯每人才得了半勺就見底了,劉友蘭一心想吃回本,立馬就說,「弟妹,咋還不上菜?俺好不容易進一趟城,你可別是光請俺喝湯吧?」
梁羽眼睛一抽,忍著怒氣道,「嫂子說的是什么話,俗話說『主隨客便』,我這不是拿了菜單來,只等點菜了不是?」
話音一落,又吩咐服務員拿菜單來。
這次她可是下了血本,規格都是照著最高的來,服務員走路都不帶有響動的。
劉友蘭一翻開菜譜就犯難了,她不識字,只好在桌布下扯著丈夫的手,小聲道,「老孫,俺不會點。」
孫攀瞄了一下,也是睜眼瞎,搖頭道,「上頭全是英文,俺也不會點!」
這是幾個意思?好端端的國營飯店,不寫漢字寫英文是幾個意思?
劉友蘭正要發飆,卻被丈夫攔住,「你又想出丑是不是?」
「我說梁羽咋那么好心請俺們吃大餐呢,原來真是像戲文里說的鴻門宴呀!」劉友蘭經丈夫提點,總算聰明了一回,把菜刀撇回去,笑道,「說起來還真是俺失禮了,這大餐既然是弟妹請,俺又怎么好意思喧、賓奪主呢?弟妹,還是你來吧?」
梁羽唇角一勾,眼里透著鄙夷,她不是想出風頭么?
「嫂子,也虧得這次虎子找到了,不然我真怕追悔莫及,嫂子就別客氣了。」
「那不行,回頭老孫還不得罵死俺?」劉友蘭又擋了回去。
梁羽還想堅持,眼角忽然掃到一語不發地楚俏,她又臨時起了意,「那我看這樣,這次點單就讓楚俏點吧?按說,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哪!」
劉友蘭也應聲附和,「是了,上回肖副隊寄來的包裹,那上頭寫的也是英文,還是弟妹認出來的呢。」
林沁茹一聽,馬上順著劉友蘭的目光,只見那是個胖胖肉肉的姑娘,看樣子比她還小上幾歲,眉眼和吳悠還真有幾分相像,眼里多了些意味深長。
楚俏這回怕是不點都不成了,偏在這時,吳悠那邊傳來一陣不屑一顧的冷哼,只聽她不陰不陽地來了句,「那英文還是我叫表姐寫的呢。」
她在一旁聽了有一會兒,看著坐在一塊兒的陳繼饒和楚俏,怎么看怎么不搭茬,此番言語,也是為了吸引陳繼饒的注意。
果不其然,陳繼饒幽深的目光從楚俏身上轉了過來,眼里似乎藏著漩渦,神秘而又沉穩。
吳悠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下巴抬得更高。
既然有人願意當出頭鳥,楚俏自然不會拂了意,眯著眼道,「我也就看得懂幾個單詞,上不了台面,不如就讓肖副隊的表妹來點吧?」
梁羽早私下里扯著楊宗慶問清了肖景然三人的來歷,初悉還頗為驚喜,干部樓總算來了和她一樣的城里人,身份比起她,怕是只高不低,一下就覺得來了同路人。
上一回肖景然送虎子回來,她錯失了結識的良機,這次哪里還肯放過?
於是熱切道,「是了,一看表妹打扮這么洋氣,想來見識肯定不一般。」
楊宗慶聽梁羽一會兒叫楚俏點,一會兒又叫吳悠點,她言語間的巴結再明顯不過,心里頗為不滿,這樣未免也太不給楚俏面子了。
於是他拉了一下梁羽的手,直起身道,「我看不如這樣,表妹頭一回來,先點幾道菜,再由弟妹點?」
吳悠一看就是不識人間煙火的千金大小姐,之所以讓她先點,楊宗慶也是擔心她點得不合大家口味,楚俏為人和善,待人體貼,一旁還有陳繼饒看著,就算吳悠點得不好,也能圓回來。
這樣,兩邊也算照顧了。
吳悠雖是天之驕女,但也不是無腦之人,點個單她倒不覺會讓人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之所以出言,只是不喜歡一個和她有幾分相像的女人長臉罷了。
她隨意地結果菜單,掂了一下,卻是把菜單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楚俏臉上砸去。
誰也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出格的舉動,他們臉色「唰」一下變了。
楚俏也嚇了一跳,身子一僵,楞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反應過來想往一側靠時,一只穩健有力的大掌已貼著她的臉,往他身上一攬,鼻息之間盡是男人干凈陽剛的氣息。
男人臉龐冷硬,眸子里盡是怒意,一手攬著楚俏,一手穩穩當當地捏著菜單,青筋盡顯,足見他火氣都多大。
「悠悠!」肖景然也飛快反應過來,霍地立起身,怒喝道,「你想干嘛?」
吳悠卻絲毫不懼,嘴角噙著笑,饒有興趣地盯著陳繼饒,「陳營長好身手。」
她話里的意思,是為了一探陳繼饒的能耐?
陳繼饒低頭,見楚俏臉色甫定,輕聲問道,「沒事吧?」
這么多人看著,楚俏臉色一赧,垂著頭離開男人的懷抱,小聲道,「我沒事。」
陳繼饒把菜單往桌上一拍,震得桌面一抖,眸里閃過一絲狠意,言語間已是不爽,「你想試探我,何必殃及無辜?」
自然是順帶試探楚俏對你而言有多重要!
吳悠心底念道,嘴上噙著的笑卻慢慢消殆了,她輕飄飄地瞟了楚俏一眼,「姐夫說,我和你媳婦長得有幾分相像,我看也未必,不過,倒是陳營長,有一位人物,不知您認不認得?」
陳繼饒一下心里生了抵觸的情緒,眉頭一皺,淡然開口,「我與你素昧平生,與你相關的人,只怕只認得肖副隊和你表姐了。」
他面上瞧著雖不大在意,但言語間,姿態已經擺得分明。
林沁茹心里也不喜歡吳悠的自作聰明,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悠悠,別胡鬧,就當是給表姐一點面子,好么?」
吳悠卻是不依,只因那個站在雲端的人,他的學業太叫人欽羨了。
她慌忙把衣角扯回來,笑道,「我還沒說,陳營長怎么知道不認得呢?」
似乎生怕他拒絕一般,她又飛快道,「這兩年我在倫敦游學,有位黃面孔的留學生成績斐然,他雖在早十年間銷聲匿跡了,但他的傳聞仍在國人間廣為流傳。聽說那人在尹頓公學橫空而出,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直接保送連橋大學商學院,此人就叫……」
「夠了!」陳繼饒的臉色越發難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眉宇間似乎還藏著一絲殺氣,看樣子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