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第三十三回:顧恩殿眾美探貴主,偎紅床群芳賞雅卷(2 / 2)

風流、詩書情趣。

若看正北朝南,是難得。原來擺著一張兩丈余長紫心酸枝木之大案幾,大

案後即非那一等練姿之青石站位,亦非尋常太師書墨椅凳,居然是一張長坐躺炕,

長亦有兩丈余,厚厚得鋪上墨紅色珊瑚絨的五色漸紅之毯子,妍妍落落得只垂到

地面,這暖紅舒懷之意,分辨不得此處這是書房,抑或卧榻。

而抬頭再看,此時弘晝正去了大衣裳,一身貼身舒適的錦布王孫秀衫,卻也

是一身皂紅,懶洋洋脫了靴子,盤膝坐在大炕桌上,俯首正瞧著長案上一幅長幅

畫卷。身邊,一個嬌小玲瓏,十四五歲的鵝黃色衣衫少女,正陪侍坐在右側身邊,

似乎是奉了弘晝之命,不敢違抗,整個凹凸有致的身子,緊緊貼著弘晝,也不避

羞愧,只是微微依偎在弘晝身上蹭弄,卻是顧恩殿里留守的奴兒玉釧兒。想是弘

晝臨時喚來伺候褻玩的。

眾美乍自秋風苦雨之中,到著這暖香世界,富麗乾坤,竟然都有些迷瞪了。

再看弘晝那一身皂衫,眉目星月之間,隱隱皇家風骨,金枝玉葉龍子鳳孫之器宇,

說不盡俊俏雄壯,都不由看得有些痴。那可卿心下也是一陣小鹿亂撞暗思:」 人

說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真是不假,主人這一身家常紅衣,卻到

底精氣神,凡人不能及得。」

此時,鳳姐和可卿已經回過神來,率著眾人拜了下去。弘晝卻似乎心緒甚好,

擺擺手喚眾人起來,笑道:」 都起來,宮里無趣,自然還是園子里美人兒多,也

自在逍遙」 口中說得輕佻,居然伸手蹭了蹭身邊玉釧兒的瑤玉小鼻。那玉釧兒倒

自嬌俏,紅了臉略略躲了,弘晝也一笑而已。

鳳姐等也忙陪笑起來,可卿便道:」 外頭傳主子跌傷了,卻不是唬壞了人

……主子……可安好?」

弘晝伸手向人群中招招手,眾人抬眼看去,果然是向著月姝。那月姝忙上前

去,侍立在弘晝身後。弘晝卻依舊輕松笑道:」 並不曾摔著……」 眾人依舊疑惑,

瞧弘晝似乎無妨,他是主人身份,要進園子享用眾女,只管進來便是,何必弄這

玄虛。只是弘晝亦不解說此事,只是笑道:」 莫說這等子無趣之事,喚你們來,

是通傳聲,外頭我已經放出話去,就說是摔重了,要尋地方靜養……一則要應個

景,自然有太醫進來看脈,你們要知曉一下。二則自打今兒直至臘月,我都要在

這園子里過了……」

眾美此時早已認定此生唯有弘晝可以依托庇護,只這弘晝連園子里也是來一

陣不來一陣的,大觀園里又是眾色旖旎,難得逢到自己得寵被奸,此時聽聞弘晝

要長住一陣,都不由帶了三分喜悅七分羞澀。鳳姐便道:」 主子要在園子里過冬,

是園子里姐妹的福氣……我們自然用心伺候……」 本想著就此回了貼身奴兒之

人選事倒妥帖,只是事發突然,總不好就這暖意洋洋的當兒回晴雯之事掃興,便

忍耐了。

弘晝卻興致極高,爽笑道:」 今兒也莫辜負了,馮紫英孝敬了我一副畫兒,

畫兒便罷了,說是難得的二米父子共作的原跡,卻叫 秋雨圖 ,你們卻來同賞

……」

原來弘晝一心想著這大觀園里諸女,氣質若蘭才華不凡,這等秋雨暖房之中,

共賞 秋雨 圖甚為風雅。只奈何這園子自然以鳳姐為先,自己又是接鳳姐之話

頭,既然喚來同賞,自然是要論主次由鳳姐近前,只是旁人也就罷了,鳳姐卻不

甚通這文墨字畫,這一聲喚,鳳姐亦不知是該上前還是如何,臉現尷尬之色,鳳

姐身形一滯,余人自也不好往前。

(附注:二米父子,是指宋代書法家米芾、米友仁二人。這一對父子書法繪

畫都以游戲寫意為先,說白了也是浪漫風流的風格,所以借來用用。當然他們肯

定沒有一起畫過什么《秋雨圖》,我寫來隨手杜撰的。如果有行家讀者,請別太

當真。)

只那可卿卻不避諱,偷笑鳳姐一眼,窈窕向前,要邁步到了案後陪弘晝共賞,

勝這一籌。弘晝本無可無不可,他身後月姝卻是微微一皺眉。低頭居然笑道:」

主子……這案幾雖大,玉釧兒妹妹坐著,還能坐幾人?主子這是喚哪位姐妹來同

賞啊?」

她如此點明,弘晝也是一笑,依著弘晝本意,本不在乎這等小事,若能左手

攬著可卿柔媚嬌軀,右手便是摸玩玉釧兒少女身子,讓其余眾女湊趣只管圍著長

案,自己享用一番這倚紅偎翠,左擁右抱,品香賞畫之樂,憑園子里吃些小醋,

用些心計,僭越些規矩又有何妨。只這月姝卻是對自己忠心,見可卿鋒芒太露,

又有嬌媚之姿,竟然委婉提醒自己。他旁個也就罷了,唯獨這月姝,卻不忍拂她

的心意。便干脆順著刺刺可卿,一抬頭環顧眾美,但見花紅柳綠,脂香粉濃,裙

衫搖曳,說不盡眾艷雲集,自然也是得意。卻自惡作劇般一翹唇角,笑道:」 是

了……你們眾人都圍過來看……小釵兒你最懂畫……你上炕來陪著……」

寶釵不想弘晝如此」 點」 到自己,不由頓時臉蛋兒飛紅,抿著下唇幾乎要找

個地洞鑽下去。只是她冰雪聰明,一俯仰已經品出弘晝拿自己作閥,要刺刺可卿

不懂規矩。縱然她是一百個不願意得罪可卿,一千個羞澀於要在眾人面前,到炕

桌上去陪弘晝同坐,一萬個不願意在這等群芳吐蕊的場合露臉。奈何這園子里便

有規矩,亦只有一條規矩:弘晝之意。弘晝既然開了口,自己萬萬沒個不應之理。

只能一咬牙,心一橫,微微向可卿、鳳姐偷瞧一眼,送上一份歉疚之秋波,邁步

向前,轉過案幾,坐到了炕桌邊上。

她也不敢矜持,乖覺覺怯生生羞答答,就將自己的右側大腿,緊緊得貼到了

弘晝的大腿邊。將身子略略一斜,上身就軟塌塌依靠在弘晝肩膀襟懷間,吐氣若

蘭得靠在弘晝臉邊,如此輕薄自己來取悅弘晝。

眾人亦都圍上炕桌,此時房內一片春色暖氛,又帶了陣陣風月之意,斷的是

醉人心脾。只是弘晝無命,眾美既不敢不奉承,有了可卿之前車之鑒,也不敢過

分放縱賣弄風騷。只得各自安靜,細細品那畫。

卻見這一副《秋雨》圖,果然有些與眾不同之處,並未畫得楓花、殘葉等秋

景,亦不見雨水、雨點等點題之筆;卻是畫得一番遠山朦朧,遮掩在霧蒙蒙霜淡

淡之間,一角孤僻冰輪隱隱自雲霾里半真不真、如夢似幻,近處卻有一方小池塘,

池塘里潑雲滾墨波瀾九轉,池塘邊一座竹節小橋,通向一座寺庵,只見寺門微微

一開,卻一個道姑掌著雨傘正自開門眺望遠山,其身量窈窕,體態婀娜,穿一件

」 …d」 字素服,量身體裁卻是遮得不露半點肌膚,居然有那一等說不盡之佛堂溫

柔、菩提風流;偏偏是用一桿雨傘半遮著道姑之花容月貌,瞧不得真切。這遠山

用幻筆,近人用細描,兼紙張古朴,羅方雅致,露白處密密麻麻蓋著十數個印

章,另有三行小字細膩娟秀,果然奇妙悅目。

弘晝笑道:」 其實書畫上我也不甚通……你們瞧著如何?」

眾人里,以寶釵才具最高,此時弘晝有問,她卻亦不知是守拙,還是貼身偎

著弘晝羞恥,卻不敢先言聲。倒是那探春,在書畫上亦識得幾分,忍不住道:」

主子……我小意兒瞧著,果然是上品之作……這紙色如雪,墨意卻如染似綢,看

款兒幾多名家藏過,這不還有先朝洪經略之筆印……還是大內貢來的吧……」

可卿接語亦笑道:」 探春妹妹說的很是。這印有前朝,亦有本朝名家,必是

前朝大內所藏。」

湘雲卻憨笑道:」 這畫師也端的是個伶俐人,若說畫秋,卻無一點秋之筆,

若說畫雨,卻無半分雨之墨,偏偏叫人看去,卻是秋風蕭瑟,新雨迷蒙之意,可

也是,若只管畫些個雨點兒,如何還能得,偏偏要畫這遠山霧障,近水漣漪,還

有個道姑掌傘;難為這份心思……亦難為這清山曼水,不如這道姑半遮著動人

……」

寶釵亦笑道:」 雲妹妹卻點得透……其實,秋、雨二字本就媚俗,是那一等

酸腐文人塗鴉賣弄才常畫的,其實此畫卻有講究,古人曾雲叫三藏之墨,既題款

是秋雨圖,其實還藏了幾個字才是」

眾人皆笑問是何等字樣,連弘晝也聽住了。寶釵初時辯」 亦認不真」 ,被纏

不過,只得說道:」 《古風》中有小山詞句 秋月夜雨訪蘭若 ,此畫隱了 月

, 夜 , 蘭若 三字,其實觀這意境,必是此句無疑了。也難為畫者想來,

月則有,夜則無,蘭若無,禪姑有,秋、雨二字又似有似無,端得是巧思妙筆。

我瞧著此畫用墨如潑星撒月,即便不是二米的真跡,也是難得的……」

弘晝見她如此聰慧博聞,一時竟然有些聽得呆了,心下不由也自喜愛,聽她

話里有話,便問道:」 怎么,你瞧著不是真跡么?」

寶釵臉紅欠身道:」 釵兒也是胡猜,卻不懂得什么……」

那里鳳姐卻笑啐道:」 寶妹妹就是一味客氣,我雖然不懂畫兒,卻也聽得出

來你必是能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主人問,你便說說,說錯了,主子疼你,必然也

不笑你的……」

寶釵笑道:」 鳳姐姐這是取笑我……其實我是瞧著這畫邊所題 雲自月中冷,

雨由巫山來 ,再看這道姑用筆,曲意窈窕,筆鋒柔媚,這……這……這確是」

她臉紅通通,偷瞧一眼弘晝,見弘晝也是似笑非笑瞧著自己,頓時羞得說不下去。

那里湘雲卻是會意,鼓掌笑道:」 寶姐姐說的果然是……這 雲自月中冷,

雨由巫山來 分明有些……嘻嘻……有些閨閣里風流詞句之意……再加這道姑顏

色,定是戲謔這道姑在……嘻嘻……雨中思量那一等事……二米雖然詼諧,卻都

是道學人,如何能……能作這般沒羞臊的詞句……」

探春撫掌笑道:」 果然……還是寶姐姐識得透,如此想來,秋月夜雨訪蘭若,

這畫名兒也是有些風月之意……」

李紈紅了臉道:」 你們少胡說,這……分明是個出家人……」

可卿媚眼一轉,啐道:」 出家人怎么了?我們園子里不是也有個出家人,論

起體格樣貌來,便是這畫上人兒,也及不得萬一呢。」

眾人聞言,都笑了,此時眾人已知弘晝賞玩此圖,居然有調笑之意,以眾人

的身份,自然是要奉承忍受的,只是可卿提著妙玉,偏偏妙玉今日又不見蹤影,

眾人一時倒也不便接嘴。只聽那湘雲卻是膽大,猶自紅了臉蛋啐道:」 這個什么

沒意思的馮紫英,獻這等沒意思的畫,主人莫要理會他才是好的……」

弘晝哈哈大笑,聽著眾美只管嬉笑品畫,言語之間又旖旎纏綿,不敢不以性

奴禁臠身份自居,由得自己調笑,且熏滿屋春色,此時心下真是奇樂無比。只是

提到園子里的」 出家人」 妙玉,看看畫上美人,不由心下一盪。四下一瞧,卻不

見妙玉,亦不免掃興,又略略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旁人不覺著,寶釵侍奉坐在身側,卻隱隱瞧著弘晝這半分不悅。思量一番,

開口柔聲扯開話題道:」 主子……是不是真跡不打緊,這畫實在難得得,主子倒

不用難為那馮大人……」

弘晝聽言知音,轉頭旁顧,卻見那寶釵臉龐珠圓玉潤,體態豐腴柔媚,這眉

梢眼角說不盡那萬種風情,鵝鼻玉膩,朱唇粉潤,越看越愛。想想這等絕世佳人,

如此知書達理,博古通今,文采風流,詩書才茂,作養得神仙般人品,如今卻一

心恭順溫柔,侍奉自己,用這仙子般才貌身子,容顏氣質,只博得自己狎玩受用;

若再想來,便是此時當著眾人,自己亦可一把攬入懷中,親熱一番也罷,品品紅

唇秀腮,玉頸柔肩,翅胸柳腰,花徑玉棉,想來便是如此辱她淫她,她亦只能嬌

啼婉轉,承歡受辱,再不敢抗拒的。越是這般人間少有世上全無之才具之女,自

己淫玩褻弄起來,越是能得極樂之享受。人生一世,便是做得了皇帝也是辛苦,

若有這等美女可以日夜享用奸玩,想想她一番仙子體貌,風流才具,都只為讓自

己滿足得意而存在,真正叫實在是別有何求。此時越想心下越動,一時興起,竟

然真的起了在眾人面前,就此停了品書論畫,而是在這紅塌之上,按到寶釵,褪

去衣衫,且自奸她個雷霆風雨,必要聽聽這絕色仙子嬌吟哭啼之音才罷休了。

只是到底時日尚長,自己便有這般心思,亦不急在一時,想想收斂了心思,

卻不甘心就此回身看畫,還是上前,就口兒」 嘖」 得一聲,吻了寶釵的臉蛋一口。

寶釵見弘晝望著自己,本就緊張,心下一陣慌亂,見弘晝湊上來,本是要躲,

猛然驚覺禮數,到底忍耐了,仍憑弘晝輕薄親吻上一口亦不敢躲閃。此時當著眾

人,她到底嬌嫩,臉蛋兒已經紅得如同胭脂一般,低垂玉顱,仿佛是要埋到衣衫

里去。

那鳳姐可卿見狀,兩人交目一望,皆以為弘晝興起,瞧這情形,怕今日是要

臨幸寶釵,便微微一笑,鳳姐輕聲道:」 主子……主子既然不妨事,我們…

…是不是回避了……」.

弘晝幾乎噗嗤一樂,知道自己顯得有些急色,此刻興致正濃,便道:」 且不

忙,今日且先風雅一番……」

欲知弘晝又說出何等事來,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丹青一抹澄朱紅

筆意文章若天工

誰言無才方是德

從來流風隨雅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