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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五

眼看再兩天就是開學的日子,無奈之下的歐陽致遠和母親做了個情人間才有的依依惜別,回到了鄰市自己和父親的「家」.

本以為這個家沒了他的協力操持,會被父親糟蹋得沒個人樣,不曾想放眼看去卻是窗明幾凈粒塵不沾,吸吸鼻頭,隱約中還暗香浮動.由母親身上得到的經驗,歐陽致遠知道這是女人的體香,看來父親終於決定為他找個後母了.

果不其然的,廚房里父親正是和了個女人在做著「甜蜜的家務」,倆人「你下鹽來我放醋、你盛菜來我遞碟」一副配合無間的模樣.歐陽致遠隨著他們的動作心里的五味瓶也調了個個兒,不知是該為父親重有了伴兒而高興,還是應為母親的孤身只影而悲哀,當下板出個沒有表情的表情,故意在飯廳弄出些桌椅拖動的聲音.

歐陽青山聽到身後的異響,回頭瞥見兒子在冰箱里找東西,遂用手肘靠了靠身邊的女人,轉身笑道:「小致,什么時候學會進屋不打招呼的來,」伸臂攬了一旁的婦人,動作自然而又親密:「認識一下,這是爸的朋友,唐巧兒;歐陽致遠,我家的混世天王.」

歐陽致遠不情願地癟癟嘴,側身抬頭,以主人的身份將婦人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一臉的隨意:「哦,唐阿姨好.」

眼前的婦人看來也就三十左右的光景,一頭上過保濕摩絲的及頸短發整齊地貼於耳旁,柳眉大眼的,加之一身職業女性的西服套裝,整個就上班族的白領女強人的派頭;只有腰間的小圍裙,才為她稍添柔媚之氣.

此時的唐巧兒臉上是一副恬靜的微笑,孩子的抵觸情緒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比預想的要好些,她機械地在小圍裙上擦著手以掩飾緊張的心情,以盡可能平靜溫柔的語調笑道:「哎,小致,你再坐會兒,咱們就開飯啦.」

歐陽致遠油然升起一股厭惡的感覺,唐巧兒的語氣分明是將她融入了這個家庭,眼見不過第一次碰面呢,就喧賓奪主地張羅起來了.

一念至此,口里便冒出句干巴巴的話來:「謝謝,我不餓.」手卻抱起旁邊的餅干罐,回身望卧室而去.「爸我回房看書,你慢用.」意思很明確,不是不餓,不願意與你共進而已;語氣無禮之極,連「們」字都省了.

「小致」歐陽青山臉是青如其名,側身上前便要給兒子個教訓.小王八蛋當著自己的面都敢讓他心上人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往後他不在旁邊時,王八羔子豈不能讓這巧兒滿屋碰個暈頭轉向的做父親的威嚴,自然也無從談起.

「歐陽不要」唐巧兒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之前僅有的一絲良好的自我感覺盪然無存.看來這毛頭孩兒早就意識到她將在這屋里充當什么角色,腦瓜子里傳統的「後母」形象也根深蒂固,要想令他有個轉變,非男人的手段可以致效.「算了」來日方長,真不知她得吃上幾個好果子才得到孩子的認同,一念至此,不禁滿懷黯然.

歐陽致遠卻停住了腳步,唐巧兒一聲「歐陽」,讓他想起了母親的嬌靨.曾經何時,母親與他纏綿時也喜歡咬著他耳朵「歐陽」「麒麟兒」「小致」的亂叫一氣.如今,「歐陽」仍在,呼者受者已都和他無關了.心下一陣氣苦,本來父親的怒喝就他覺得自己在這里的無依無靠,這女人混攪視聽的昵稱添他對這位在父子倆中插進一腳的「第三者」的憎恨.

「啊這個唐阿姨,雖然我爸媽離了婚,我也好一段時間沒在我爸身邊,但這不代表我沒跟爸的姓,在外頭也有人叫我歐陽的.」說完自顧自地把門重重合上,只留下飯廳上面面相覷的歐陽青山和唐巧兒.

癱在椅子里的歐陽致遠依然抱著那鐵罐子,餅干在口實是味如嚼蠟.回想在母親那兒的此時此刻,要么是他蹭在母親懷里磨她喂了吃,要么是母親正滿臉通紅地在餐桌那里即使就一碗素面,又或白粥咸菜,總能讓他們如品海味山珍.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話,既然這餅干難以下咽,聽聽母親的聲音當調味品送一下也好.

當耳邊傳來母親那磁滑柔潤的問候語時,歐陽致遠已是人未言聲淚如斷線.

數小時前還卿卿我我的情形,回想得來恍如隔世,待喚出一聲「媽媽」,早已語不成調.

「哎,小致是你呀,到家了沒怎么,老爸涮你了」

「不是的想你了.」

「傻孩子,不才三兩個小時嘛.嗯其實媽也想你呢,沒你在廚房里幫著攪和,媽還還真不習慣咧.」電話那頭的母親大概憶起了廚房里如畫的旖旎,聲音里也起來,細長的手指甚至激動得微顫:「哎哎小致,這么客氣干嘛」

「不是客氣,巧兒姨,我得跟你道個歉,剛才不應該那樣對你的.」歐陽致遠誠摯地看著唐巧兒那雙清澈的眼睛,從那里看出了婦人居然有一絲受寵若驚的味道,心下歉意濃,遂由衷地道:「巧兒姨請別記掛小致的無禮.」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小致你別這么說」唐巧兒雙手捧了茶,心里也被溫熱的杯子烘得暖洋洋的.

「還有,巧兒姨喝過這杯茶,得答應小致一件事.」歐陽致遠頓了頓,看著這位似乎被幸福襲得摸不著北的「後母」,狡詰一笑:「往後么,我爸就拜托你啰.他要欺負人,你告訴我就是啦,我們一起對付他.」

「他他」唐巧兒一臉的紅雲,抿嘴羞笑著望向旁邊的男人,卻發現他在那邊,只是嘿嘿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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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兒子離開後,正如他想象到的,藍暖儀的確每天只有空盪盪的客廳與她同在.

兩年的熬煉,讓藍暖儀本已擁有一個清心寡欲的心態,不曾想兒子在這里來了一番大鬧天宮後,又讓她重拾年輕的自我.在這個粉紅色的假期里,每天兩人都能給對方以驚喜,每天都象活在天堂中.

要命的是,快樂的東西從來都是失去後才發現它原來是快樂的.

藍暖儀斜躺在沙發上苦澀地搖搖頭,原以為兒子離去後,她可以利用時間和工作的打磨化去他作為愛人在心里的烙印,然而時間轉眼就是兩三個星期,這烙印非但沒消去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深,幾乎將她的心烙成兩瓣.

「早知是這樣,當初就不該對麒麟兒這么的藏著掖著.」藍暖儀有些懊惱,她不是後悔和兒子干下這些出不了門的事,而是後悔當初沒能讓兒子享受多的歡樂,既然往後的日子都一樣得承受相思的痛苦,那時就應放開手腳盡情一番,才算不枉.

她神色木然地看了看門口,剛才門鈴是響了下,但她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

晚上一般都沒什么朋友來找她,也絕不會是兒子,因為他有鑰匙.而只要門外的不是兒子,對她就沒需要開門的必要性了.

念及兒子,藍暖儀又瞟一眼旁邊的電話,兒子離去後的日子家里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它了,那是唯一可以和兒子溝通的工具,她也每天都會將電話用絨布兒擦上一遍,直把它當兒子的化身.「可這小兔崽子怎么一星期都沒聲兒啦待會若有電話來要他好看.」藍暖儀不喜歡主動打過前夫那邊去,尤其知道那里又多了個女人後,不願意做這事了,每次和兒子的聊天,都得他致電過來.

「最近的一次,還真得算到上星期六了.」藍暖儀無聲地微笑一下,那晚和兒子聊了回天昏地暗,末了兒子求她「說些淫盪話兒」,她左閃右躲的就是不肯說,把兒子氣得直叫喚,不知是不是就這樣的賭氣了

「嗯要是你現在打電話來媽就給你說,媽什么都給你說.」藍暖儀心里暗念一句,剛才還想著要兒子「好看」的話已拋到九霄雲外.她開心地想象著兒子那抓耳撓腮的模樣,也開始編織著那些「淫盪話兒」,眼里竟有了濃濃媚意.

門鈴卻大煞風景地又響一次.

藍暖儀頓時興致索然,抄起地上的綉花鞋就扔過去:「叫什么吶,睡了」

還覺不解氣,又是一個抱枕:「響響響,電話又不見你響」

如她所願,終於響了

不過響的還是門鈴.

藍暖儀跳將起身,看來這鞋兒不直接扔到那家伙的臉上就解決不了問題.

於是乒乒乓乓的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