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月下遇邪(1 / 2)

紅樓遺秘 迷男 4574 字 2020-11-15

第二十八回月下遇邪

原來那凌月而過的鬼面白衣人正是北靜王世榮,他心滿意足的從秦可卿香閣中出來,一時恣情愜意,便施展那足以傲視武林的輕功高飛高走,若非寶玉剛巧抬頭望天,又被月亮襯出身影,誰能發覺到他。聽得後邊有人斥叱,回首望去,卻見一個少女飛身追來,竟是霓裳華麗身段窈窕,心中一動,便如隼旋空,身法優美地落到一棵大樹的枝梢上立住。

凌采容沒料到那人竟敢停下來等她,心中微微一怔,喝問道:「你可是那個大鬧都中的采花小賊?」她見對方悠悠然然地立在一根極細枝梢之上,量自已絕辦不到,便落在對面的圍牆頭上,臉上微微一熱,暗覺已輸了一著。

北靜王憑著皎潔的月色望去,見其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容顏俏麗非常,想起方才可卿也叫他「小yín賊」,不由微笑道:「沒錯,我便是那個采花小賊了,你想捉我么?」

凌采容心中再無疑問,寒了臉叱道:「你作惡多端,我……我……」

北靜王笑笑替她接下去道:「你要替天行道是么?」

凌采容足上一頓,已騰空而起,一掌凌利地斜切過去,口中道:「姑奶奶最討厭這種小賊,今天可饒不了你!」

北靜王待她掌尖切離面前不到數寸,方把身形一展,霎已輕輕松松地避過,凌采容心中早料到不會一擊得手,便將准備的後著跟著使出,另一掌從腹下轉出追擊敵人胸口,捷迅而隱蔽,正是「碧波掌」中的精妙一式「潛流暗涌」。

世榮「咦」了一聲,道:「『碧波掌』?你是『百寶門』門人?」不知怎么躲閃,便又令凌采容的追擊撲空,這回他足尖竟落在一片樹葉之上,悠悠晃晃地盪著。

凌采容攻勢已老,卻連對方的一角衣衫也沒碰到,身子從半空墜落,忙亂中手上抓到了一條枝叉,這才盪起身子,落到一根較粗的樹干分支上,樣子有些狼狽,又聽對方僅憑一招便說出了她的師門與武功,不禁大為驚訝。

要知道她那師門雖然厲害,行事卻十分低調,而且向來多在嶺南與南疆一帶活動。她這次進入中原尋找白湘芳,一路生事,數次使出「碧波掌」,從無誰能認出她的武功與門派,就是剛才在酒樓上打架,那「齊天大聖」霍榮也把她的掌法錯認做了「白蓮幻掌」,而今卻被這采花盜一眼就識破了來歷,當下沉聲道:「你這小賊,居然認得出我的掌法門派,那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北靜王笑道:「采花小賊還沒享受夠哩,怎么能束手就擒呢,姑娘也是為了那幾萬兩懸紅而來的么?」他心懷大欲,志存高遠,這些年來在武林中遍布了許多眼線,什么門派的武功與動靜無不了然於胸,而且數年前曾出使到南疆,還與「百寶門」有過一段不小的糾葛,怎會不識得這「碧波掌」呢。

凌采容見他那面具下端露出的嘴巴兩角微微彎翹,似露出不屑的笑容,心頭惱了,叱道:「姑奶奶什么也不為,只想宰了你這無恥小賊!」又飛身撲上,這回用的俱是「碧波掌」中最厲害的招式,而且使得愈加狠辣。

北靜王只是在那棵大樹上的枝葉間游走閃避,背負著雙手欣賞著凌采容那如舞妙姿,情形如同兒戲,連衣角也沒讓她碰到,忽見樹下又奔來一個少年,卻是寶玉趕到了,張著嘴巴朝樹上仰望。

世榮對凌采容笑道:「原來姑娘身上有傷呀,小心復發起來哦,嗯,你的幫手來了,怎么還不動手呢?叫他也上來捉我吧。」

凌采容狠攻一陣,毫無斬獲,漸知自已跟對方的武功差得老遠,暗道:「今晚可捉不了這個采花賊啦。」心浮氣躁起來,想要就此作罷,卻又放不下臉,這時聽了對方的嘲諷,兀地內息一岔,半邊身子竟酸麻了起來。

世榮何等高手,立時瞧出她的虛實,陡然欺身近前,展臂擒拿。

凌采容花容失色,尚能動彈的另一掌拚力阻隔,卻格了個空,別說她此刻傷勢復發,便是十足十的狀態之下,恐怕也擋不住對方這疾如電光石火的一擊,身上兩處穴道霎已被拿住,連另外的半邊身子也頓時萎軟下來。

世榮笑道:「姑娘身上的傷勢可不輕啊,小賊且帶你回去醫一醫吧。」一臂挾著凌采容,飛身離樹,躍上一戶人家的屋頂,又往前奔去。

寶玉見狀大驚,大叫道:「快把姐姐放下!」也躍上屋頂,拔足急追,他心中掛記著凌采容,只想追上那鬼面人,初時已拉下了一大段距離,後漸慢慢地調勻了氣息,只覺一股股暖熱的氣流從胸口的那塊「靈通寶玉」上傳入,綿綿不斷地充盈丹田,身子便輕暢起來,無數屋脊從腳下飛掠而過,竟如騰雲架霧一般。

北靜王飛奔了一陣,聽見後邊又有人大呼小叫,回頭一望,遙見那少年竟慢慢地追近來,心中大奇,雖然他此際沒有全力施展輕功,但能跟得上這速度的,都中只怕也沒多少個,他驀地駐足立定,真是想停就停收發自如,寶玉卻剎不住腳,手忙腳亂地直撞過去。

世榮眉頭微微一皺,適才見了他那輕功,心料其武功定然不弱,誰知卻是這么不知所雲地沖上來,身上起碼露出了五、六處低級破綻,自已只需隨隨便便出一招,便能立即要了他的命。

被挾於鬼面人腰間的凌采容驚呼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只道寶玉就此喪命。

寶玉「哎呀!」慌叫一聲,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臉面湊近那人,目光無意中與對方的眼睛一接,立時呆住,心中忽的迷迷茫茫起來。

世榮剎那間也是一呆,心頭陡然生出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一時也分不清所以,本能地舉臂一格,就將寶玉推了出去,卻是沒有下殺手。

寶玉飛跌出去,摔落屋脊之上,幾從屋頂跌下去,屁股「嘩喇喇」地坐碎數片屋瓦,身上卻絲毫不覺得痛,只是仍迷迷離離地望著那鬼面人的眼睛,竟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然而苦思冥想也記不起在哪兒見過。

世榮也怔怔地望著寶玉的兩眼,心間紛亂無比,其中竟似有一種惺惺相惜又若有一種誓不兩立的感覺,更有一股銷魂盪魄的奇異感覺彌漫心頭,只是理之不清揮之不去亦說不出個所以然。

凌采容睜開眼見寶玉似無大礙,心中有些奇怪,卻顧不得想太多,急叫道:「寶玉快逃,這人武功厲害得很,你打不過他的。」她剛才一時逞強,只想捉住這大鬧都中的采花大盜,不料反落入其魔爪,記起傳言中這yín魔的所作所為,心中自是嚇得要死,雖然渴盼有誰能把她救走,但又萬分擔心寶玉的安危,只是催他快快逃走,心中凄然忖道:「若是到時我逃不掉,便咬舌自盡罷了。」

世榮聞言,心頭大震,他曾聽可卿在夢中叫過「寶玉」這兩個字,當時就深深地記在心里,不想竟然又在這里聽見,眼中精芒閃現,一股不可遏制的妒意陡生。

寶玉站立起來,望著那人臉上流藍淌綠的可怖鬼臉,怯意也隨之漸生,卻仍鼓起勇氣對鬼面人道:「求求你,放了我姐姐吧。」

世榮雖無法肯定這「寶玉」是不是可卿夢中輕喚的那個「寶玉」,一腔妒火卻是愈燒愈旺,心中險念已生,暗忖道:「即便不是那個寶玉,我殺了他卻又何妨?」突然挾著凌采容朝寶玉飄過來,看似絲毫不快,卻在眨眼間就到了寶玉跟前。

凌采容魂飛魄散,急呼道:「寶玉小心!」視線已被鬼面人揮出白袖遮住,但聽寶玉悶哼一聲,剎那由近而遠,卻聽鬼面人哼道:「原來也是『百寶門』下的。」身子又隨他飄浮飛起。

這回視線無阻,莫明其妙地看見鬼面人仍在追擊寶玉,而寶玉竟然在半空中使出了一招「隨波逐流」招架,盡管錯漏百出,但確確實實正是「碧波掌」中的招式,難怪北靜王會誤認為他也是「百寶門」的人,頓時把凌采容給瞧傻了。

世榮冷哼道:「這一招可比你姐姐差多了,去吧。」另一掌突如魔幻般地從側面閃出,正正地擊在寶玉的胸口之上,但見寶玉如斷線風箏般地飄盪老遠,跌出凌采容的視線。

凌采容悲憤陡生,淚水霎已涌出,傷心欲絕地想道:「他又不識武功,本該是在家里享受榮華富貴的公子王孫,將來必定前程似錦的,如今卻為了救我,白白地卷入江湖殺戮而死……」只欲立時咬舌自盡,心念電轉,又打算等鬼面人欺侮她時尋機同歸於盡,只求能為寶玉報仇。

世榮擊飛寶玉,心知此人必死無疑,卻不知因何,心中忽生出了一種強烈無比的落寞之感,他莫明其妙地輕嘆一聲,臂上仍挾著凌采容,又朝前飛奔而去。

寶玉飛去老遠,從半空中跌落。原來他見鬼面人出手擊來時,情急之下,忽想起在酒樓上看過凌采容的那幾招「碧波掌」,竟然不知不覺地使了出來,雖然錯漏百出,好歹也起了點作用,消御了鬼面人幾分掌力,恰巧對方又正擊在他心口那只注著「一除邪崇,二療冤疾,三知禍福」的「靈能寶玉」之上,余下的掌力幾被吸收,待矣跌落到地上時,除了摔得屁股發痛之外,身上並無大礙,他心急如焚,掙爬起來,又朝鬼面人處奮起急追。

奔過兩條街巷,旁側轉角忽走來三人,此時夜已更深,路上早無別的行人,寶玉大呼小叫地急奔,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當中一人「噫」了一聲,叫道:「這位可是『榮國府』的賈公子么?」

寶玉微略一滯,便已認出三人當中的兩個,那位開口發問的,正是他曾跟賈璉一起去拜謁過的「正心武館」館主殷正龍,其旁的少女,便是殷正龍之女也是他心里掛記老久的殷琳了,而另一個他不認得的中年美婦,卻是殷正龍之妻殷琳之母林慧嬙。原來他們一家三口應汪笑山之邀,剛赴罷那商議如何捉剿采花大盜的「誅邪宴」,從東太師府里出來,不期在半路上遇見了急奔的寶玉。

寶玉如那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足下也不停,邊奔邊大聲叫道:「殷館主快捉采花賊!他剛剛劫走了一個姑娘。」

殷正龍聞言,神色一凝,身形已動,施展輕功朝著寶玉所指的方向追去,林慧嬙與殷琳母女倆也立時緊隨其後,一起追敵。四人前後飛奔,寶玉速度絲毫不慢於殷正龍夫婦,倒是殷琳漸漸拉下距離。

殷正龍夫婦驚訝地互瞧了一眼,心意相通:「原來遠山並沒認錯人,這『榮國府』的賈公子果然會武功。」

凌采容被那鬼面人挾在臂里飛奔,忽覺沖勢猛的頓住,定神一瞧,原來前面大街上正走過來一隊巡城馬,當下便想放聲呼叫,誰知鬼面人早有料到,按住她穴道的兩根手指馭氣透入,便令得她瞠目結舌,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去。

北靜王也不躲藏,只是無聲無息的立在房頂上,冷冷地注視著那一隊人馬威風凜凜地巡過。為了捉拿他這大鬧都中月余的采花大盜,這些巡城馬身上竟換了戰時才著的重革釘褂,平時佩帶的腰掛單刀,也改成了一柄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長柄細刃刀。他們這一隊約莫四、五十人的樣子,若是手中的那些長刀一齊招呼,便是武林好手,只怕也得立時多幾個血窟窿。

眼看那隊巡城馬就要走過,凌采容幾乎絕望,心中大罵:「這幫豬頭兵!怎么沒一個抬頭往上望的呢?難道采花大盜還會大搖大擺的在路上走不成。」卻不替那幫大兵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個個這么一直地抬頭往天上望,只怕還沒走完一條街,便得全部昏倒。忽聽後邊一聲沉喝:「采花妖孽,休走!」原來北靜王這么一停頓,已被殷正龍一家和寶玉趕上。

街上那隊巡城馬聽見喝聲,紛紛回頭往屋頂上望來,為首一個軍官已拔劍指揮眾兵圍上,有幾個大聲喝斥道:「什么人!怎么三更半夜在屋頂上?」

世榮聽背後那喝聲沉穩悠長,心頭微微一凜,已知來者內功必然非同小可,不理下面那些巡城馬的呼喝,轉過身去,見飛奔近來兩男兩女。

最前邊的中年男子氣宇軒昂,雙目炯炯有神,顯然內功極為深厚,想來剛才那喝聲便是自他而發;左邊的一個美貌少婦,樣子端庄嫻慧,身形裊娜修長,著了一條水綠羅裙,速奔卻是絲毫不慢。

其後是一個年約二八的少女,生得明艷端麗,眉目間與少婦有幾分相象,亦不知兩人是母女還是姐妹,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她臉上的那一對大眼睛了,靈氣流溢,亮若星晨,她與前面三人拉下了一小段距離,追得粉容生暈嬌喘吁吁,顯然輕功較差;而右邊少年公子,竟是那個剛才被他擊飛的寶玉,身上好象連一點傷也沒有。

世榮不禁暗吃一驚,卻不知怎么,心里反而一陣輕松舒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