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月下遇邪(2 / 2)

紅樓遺秘 迷男 4574 字 2020-11-15

凌采容看見寶玉,幾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本以為他剛才必死無疑,沒想到他看起來倒跟沒什么事似的,心中喜得連喚:「老天有眼。」同時詫異萬分,不明所以,忽想起前日他受了白湘芳與自已的掌力,也是沒什么大礙,只覺得這個草包公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殷正龍率先趕到鬼面人身前,盯著他沉聲道:「你便是那個大鬧都中一月有余的采花盜了?」

寶玉也叫道:「快放下我姐姐。」

這時才趕上的殷琳望望寶玉,心中也覺奇怪:「原來這『榮國府』的公子竟是會武功的,居然有一身這么帥的輕功,那天在武館我倒是看走了眼。」

北靜王默不出聲,耳聞後邊風聲響起,忽地反手一拳,已迅如閃電的擊在來人胸口之上。

原來那隊巡城馬的統領識得縱跳功夫,欲在眾手下面前露一手,搶先躍上屋頂拿人,誰知還沒待看清楚對方的模樣,身上便已中招,胸口如遭巨錘,「豁喇喇」地倒栽下去,也不知胸骨倒底斷了幾根。

屋檐下的眾兵接不住,亂成一團,有人已看清屋頂那人戴著的鬼面具,大叫道:「是那采花大盜!」又有人叫道:「千萬別讓他逃了,值幾萬懸紅吶!」那些巡城馬立時圈圈將房屋圍住,他們不識輕功,一時上不了屋頂捉拿,便將一柄柄長六尺九寸的細刃刀紛紛朝天豎起,立時晃起一片寒欲透骨的白森森刀光。隊中又有鑼聲鳴起,在夜里傳得老遠,顯然是在發訊號召喚其他人來圍捕。

殷正龍淡淡道:「剛才在『誅邪宴』上,有人幫你算過,於這一月多來,已有二十九名女子的貞節毀在你手里,所造的所有邪孽,便於今夜還了吧。」他一拳凝起,緩緩地向鬼面人遞去,仿若揮動一只重逾千斤的巨錘,正是少林「伏虎拳」的起手式「山中尋虎」。

世榮心中暗贊一聲:「好!」他對當今江湖了如指掌,再瞧見這一招,便已知這人是誰了,身子微微一側,一手兀地抓出,也似貌若平凡,逕往殷正龍的手腕襲去。

殷正龍原出自少林,法號「無心」,是「無」字輩中的佼佼者,在少林短短的十幾年間,已習得少林正三十六房絕技中的六房,其中看似最平凡的一套「伏虎拳」更是給他修習得爐火純青,另有境界,曾被羅漢堂聖僧了空贊譽:「近千年來伏虎拳第二人」。

他早先聽說過這采花大盜一拳便打死了東太師府的一名侍衛,而那侍衛卻是『華山派』的好的手,所修習的『紫霞氣功』已有近二十年之功,所以絲毫不敢小覷這個采花賊,一上來,便使出了最拿手的「伏虎拳」,誰知對方只是隨意一閃,便化解了他的攻勢,隨後的反擊更是恰到好處,那一爪擒來,倘若叫他拿著了,只怕便得立時筋分骨錯。

旁邊的林慧嬙對丈夫的武功素來甚有信心,卻見他一交手便遇險招,不禁低呼了一聲,只見丈夫奮力騰挪,堪堪避過那一抓,退出幾步遠,心中驚疑不定:「江湖上什么時候出了個這樣厲害的采花盜?」她系出名門,卻是武林六大世家中的九江林家,自小便接觸過許多各路高人,識得無數武林典故,如今卻看不出這采花大盜的絲毫來歷。

殷正龍自也滿懷驚異,他認出鬼面人剛才那平平淡淡地一抓,不過是武林中最尋常的「大擒拿手」,江湖上會使這種功夫的沒一千也有八百,略識其中幾路的更是不計其數,卻還從沒有遇見過能用得這么好的。

世榮逼退對手,耳聞遠處嘈雜起來,似乎有人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他知都中最近來了不少欲捉拿他的各派好手,不敢久纏下去,夾著凌采容,又一躍而起凌空跨向另一間屋頂。

殷正龍豈容他就此逃逸,飛身追擊,一招「跨澗虎」朝他背心抓去,出手愈加的沉穩嚴謹。

北靜王頭也不回,反臂格拒,足已落到另一間屋頂的瓦片之上,當下就夾著凌采容,與殷正龍酣斗起來,所使的功夫只是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卻是神出鬼沒狠辣無比。

殷正龍聚神應對,全力施展那一套令他名揚江湖的「伏虎拳」,心知今宵遇上了這些年來最強勁的一個對手。

被夾在鬼面人臂彎里的凌采容,從最近的距離觀看兩人的拼斗,不禁瞧得心驚脈跳,她雖然初次進入中原,卻也認得這兩種最常見的功夫,但見兩人一拳一爪朴實無華地使出來,竟是巧妙非常凌利無匹,均有那化腐朽為神奇之意味,心道:「難怪師父常說『中原的武功博大精深,便是一套尋常不過的拳腳,只要使得好了,也自有那驚人的威力。』」

片刻間,兩人便已拆斗了數十招,表面看起來平分秋色,殷正龍卻是心知肚明,自已是雙手皆空地盡力相搏,而對方卻還一臂抱著個人,顯然自已大占了便宜,但卻絲毫不能占到上風,孰高孰低,孰強孰弱,已不用說。

林慧嬙見那鬼面人招招凶險狠辣,竟把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使得出神入化,心中不禁暗暗擔心,生怕丈夫稍一疏漏,便得吃個大虧,她尋思道:「這鬼面人是那喪盡天良的采花大盜,可不用對他講什么江湖道義。」心下盤算已定,便默默盯著兩人的拼斗,尋找出手的時機。

忽聽遠處有人遙遙喝道:「茅山『神打門』門主『通天神君』余東興在此,采花妖邪在哪里?」又聽另一方向有人叫喝:「『東海龍宮』『萬壽相』田冠來了,妖孽休逃!」原來那「誅邪宴」方散去不久,入都來助東太師的各路好手尚未走遠,瞧見城中巡城馬紛紛出動,問知發現了那采花大盜,便跟著趕來圍捕。

世榮心知若再糾纏下去,到時要走未免麻煩,突施一路巧妙的擒拿組合,攻勢異常凌利,迫得殷正龍連退數步,幾被逼出屋頂,繼而一個大回旋縱身而起,又往另一間屋頂躍去。

殷正龍被他壓制得完全陷於守勢,心知鬼面人欲逃,卻也無力追擊,豈料她妻子林慧嬙正一旁緊盯著,早已悄悄挪到了那個方向,見機不可失,嬌叱一聲:「哪里逃!」腰下那水綠羅裙兀地揚起,一腳已在裙內踢出,隔著裙子,足尖又刁又准地直點鬼面人腰畔的「懸樞」穴。

世榮身已凌空,無處著力,而且對方襲來的方向,又正好是他夾著凌采容的那邊,心中不禁贊道:「好聰明的娘兒!」當機立斷,撒手松開凌采容,騰出那邊的手臂格擋,不料所觸柔軟,腰上已挨了一下,悶哼一聲,借勢飛落另一間屋頂。

寶玉見鬼面人丟下了凌采容,心中大喜,飛身撲出,半空中接住了凌采容的身子,墜落地上,關切道:「姐姐,有沒有傷著哪兒?」

凌采容定了定神,心中感激,余光卻見周圍眾官兵有人往這邊望,忽想起身子還被寶玉抱著,心中大羞,顧不得身上依然酸軟,努力掙開,紅著臉道:「我沒事。」

卻不知那些官兵在想:「不知這是誰家的小姐?生得這般俊俏,幸好被我們截住,否則又叫那采花大盜給糟蹋了。」

寶玉一怔,隨即明白凌采容的反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趕忙放開她,訕訕道:「那便最好了。」不知怎么,卻抬頭偷偷望了屋頂上的殷琳一眼,見她正全神貫注地瞧父母與那鬼面人激斗,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殷正龍此際已調整過來,見妻子踢中鬼面人,心中大喜,縱過屋頂與妻子一起追擊敵人,誰知那鬼面人竟然恢復奇快,雙臂連展,同斗他夫妻二人。

林慧嬙剛才那一腿原來也大有名堂,正是九江林家傳女不傳男的秘技「裙里腿」,顧名思義,出腿皆藏於裙內,令人防不勝防,又避免了女子用腿的種種不便與不雅。

九江林家地處江南,這「裙里腿」亦是自成一格,與北方各派的腿法大相徑庭,少了那粗獷暴烈的威力,卻多了種種巧妙與含蓄,出招隱蔽,暗藏殺機,足尖更能點人穴道,令人所受的傷害,絲毫不遜那些劈木碎石的強悍腿法。

林慧嬙那一腳正點中鬼面人腰上的「懸樞」穴,本以為必令他立時癱軟,誰知卻跟沒什么事似的,不禁駭然,心下道:「他那護體氣勁竟能強若『金鍾罩』不成?還是已經練到移絡換穴的境界了?

周圍官兵見屋頂上那仙妃般的少婦突然出手,立時將鬼面人踢得東倒西歪連退數步,臂上挾著的姑娘也被逼得脫手放開,紛紛大聲喝采,但見她衣帶飄飄,長裙飛舞,無人不賞心悅目。

底下的寶玉也瞧得心曠神怡,見她那羅裙隨著出腿搖曳飛舞,姿態異樣的婀挪絢麗,美妙之處,似乎更勝凌采容的那套掌法幾分,剛才摔到的屁股也不怎么痛了,陶醉地感慨道:「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美妙的武技,又叫這等美麗的女人使出來,今天讓我親眼瞧見,再多摔幾下又何防。」

世榮丟掉了凌采容,騰出另一只手來,形勢立時改觀,連守三招,已將局面穩定,對手雖然多了一個林慧嬙,卻反而輕松自如,聽得底下那群巡城馬大呼小叫的喝采,心中只覺好笑,心道:「若我真的要下殺手,使出『月華精要』,一招便可將這婦人廢了。」但他隨後只是躲閃游走,也饒有興味地欣賞林慧嬙那仿若翩躚起舞的腿法。

殷正龍與林慧嬙結為夫婦多年,心意絲絲相通,配合默契無間,兩人連手合擊,威力何止增強了一倍,誰知敵人竟也能應對自如,夫妻倆忙中對望了一眼,心中愈來愈驚駭,只覺這采花盜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

忽又聽人遙叫道:「那邊可是殷館主伉儷?切莫放走了采花盜,我們這就到啦!」聲音自遠傳來,卻能震人心魄,竟是東太師府的大總管汪笑山到了。

北靜王心中一凜,心知這人有點麻煩,再不敢貪戀林慧嬙的美姿,暗貫「月華精要」第一重天氣勁,身形忽地疾如鬼魅,一招「鎖頸式」,直擒殷正龍的脖子。

殷正龍大驚,見鬼面人突然快得不可思議,心知這一爪擋不住,急忙往後退去,身形也忽左忽右,只盼能擺脫這致命的一抓,誰知他無論如何盡力閃避,也擺脫不掉對方那如附骨之蛆的追擊。

一旁的殷琳也瞧出了凶險,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嚇得腿都有些軟了。

林慧嬙花容失色,雙腿連環飛踢,拼力上前阻襲。她與殷正龍的愛戀可謂好事多磨,兩人千辛萬苦方能結成夫妻,終成了武林中一段佳話,此刻關心則亂,情急下使出一式險招,名曰「勾魂奪魄」,正是林家「裙里腿」最刁狠的一招,雖然攻勢十分之捷迅凌利,幾乎同時踢刺敵人必救的「印堂」、「太陽」、「天靈」三穴,但在此情形之下卻有些勉強,踢刺「天靈」的那一腳踢得太高太盡,防守立顯薄弱。

北靜王何等修為,林慧嬙那一閃即逝的破綻,在他眼里簡直就是不可救葯,雙臂幾下格擋,便輕松將對方的攻勢悉數化解,忽而魔幻般地欺身逼近婦人,飛手探入羅裙之內,電光石火間抓住了她的那只腳,竟巧妙無比地將她的綉鞋摘了一只,拇、食兩指尚於她那軟綿的足底重重地捏了一下,雖然還隔著一層羅襪,卻也令得這端庄嫻淑的少婦渾身皆軟了。

殷正龍經愛妻那么拼死一阻,總算脫出敵人那如影隨形的一擊,饒他從來沉著冷靜,背上也出了一陣冷汗,眼角掠見那鬼面人突然欺到了林慧嬙的身畔,幾與他妻子貼在一起,心中又是大驚,只比剛才更甚,回身欲救,卻哪里還能來得及……眨眼間已見那鬼面人飛身躍開,遠遠地瞧著妻子,那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微微翹起,似是十分得意。

殷正龍看不清妻子吃了什么虧,但見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雙膝微曲立在那里發呆,急忙縱躍過去,護在妻子身旁,饒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聲音卻都有點顫了:「哪里傷著了?」殷琳也隨後趕到,扶住母親,驚慌道:「娘,有沒有受傷?」卻見她搖了搖頭,只不吭聲,樣子仍是迷迷糊糊的。

世榮悄然將那只綉鞋兒藏入袖內,朝林慧嬙笑道:「剛才你從我手里搶走了人,又踢了我一下,現在嘛……算是先還一半,咱們後會有期。」縱身飛起,這回他兩手空出,去勢更是疾若流星。

殷正龍還在想他那話中意思,略一猶豫,心知已是追趕不上,又放心不下妻子,只好仍護在林慧嬙身邊,目送他遠去。

林慧嬙心中「怦怦」亂跳,尋思道:「剛才他只稍一發勁,我這條腿就必定廢了。」

北靜王在屋頂上飛縱疾奔,街道上那些巡城馬不識輕功,哪能攔得住他,只是大呼小叫地隨後追趕,兵刃碰撞聲與馬蹄擊地聲響不絕耳。

世榮忽然又佇足立定,眼中精芒一閃,周遭萬物皆消逝不見,只余前邊一個神情冷漠的年青人,半響方緩緩道:「武當冷然?」底下那些官兵也隨他停下,團團將這間屋子圍住,人數比剛才已多了近倍。

對面那年青人點了一下頭,淡淡道:「一月前,你將都中布商程家的二小姐擄去,因她是我武當派的掛名弟子,所以在下奉掌門之命,入都來查一查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