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絕處逢生(2 / 2)

紅樓遺秘 迷男 3265 字 2020-11-15

白湘芳點點頭,道:「原來是因為她哩。」寶玉道:「也不全是呢…」只怕越描越黑,轉言道:「姐姐,你比我年長,喚我名字就行了。」白湘芳微笑道:「奴家一個下人,直呼名字你不是吃虧了?」寶玉道:「姐姐,不用再蒙我了,你來我家,不過是為了躲避那些仇家,江湖之上,說不定姐姐是個名揚四方的俠女呢。」

白湘芳輕嘆一聲,思緒仿似飄出老遠,半響不語。寶玉見狀,不敢再往下說,只道:「姐姐請歇息吧,明兒才有精神趕路。」白湘芳瞧瞧四周,忽有些忸怩道:「寶……寶玉,你……你在哪里歇呢?」原來她見屋里只有一張床榻。

寶玉見她雪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甚是迷人,不覺多瞧了兩眼,笑道:「我回我屋里去睡,要不那些丫鬟又要鬧了。」白湘芳脫口道:「這樣最好……」說了一半立覺不該,便又說:「嗯,你真好,謝謝你。」寶玉最聽不得美人稱贊,周身骨頭一輕,道:「姐姐不用客氣。」從床緣立起,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忽聽白湘芳背後喚道:「寶玉。」寶玉忙轉回身,問:「姐姐,什么事?」白湘芳停了停,才道:「明天你可要早點來呀。」

寶玉見她眼中充滿企盼之意,心頭一熱,道:「姐姐放心,明兒天一亮我就立刻過來。」

************這夜睡前,寶玉叮囑晴雯明早喚他起床。天氣甚冷,晴雯將屋角火盆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素香放上,蹩眉道:「起那么早做什么?」寶玉道:「你們不是老說我賴床么?打明兒起我就改過來。」

晴雯過來幫他更衣,道:「才不信你轉性了呢,准是要上那兒玩去,嗯……襲人素來起得早,你怎么不吩咐她?」寶玉悄聲道:「你沒見她這幾日不大睬我么。」晴雯也小了聲音,抿嘴笑道:「你到底哪里惹惱了她?」寶玉道:「還不因為那夜回來得晚唄。」晴雯笑道:「那你還不快快哄她好起來?」

寶玉道:「怎么沒哄,什么法子都用過了,哼!人家不領情,我也懶得再費神了。」晴雯道:「有個法子,定能叫她領你的情,想不想聽?」寶玉道:「什么法子?你說。」晴雯笑吟吟地道:「你呀……再哄她到你床上去一次,保管第二天起來就好了。」

寶玉漲紅了臉,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俏丫鬟,心道:「上山多,終遇虎,那次跟襲人胡鬧到天亮,果然被她發覺了。」

晴雯卻轉首望向別處,猶自笑嘻嘻的,臉上紅霞薄染,於融融燭火中動人之極。

寶玉心頭微微一盪,他從來不敢輕薄這辣丫頭,此際按捺不住,怪叫一聲,道:「好呀,我也哄你一次,瞧瞧明兒變怎樣了。」伸手往她腰上攬去。晴雯輕巧一閃,嬌笑道:「哄我做什么?人家又沒跟你急,哄了也是白哄。」話音未落,人已蝶兒似地飛出屋子去了。

寶玉渾身皆熱,咬牙悶哼道:「浪蹄子浪蹄子!」旋又想道:「若她當真是個浪蹄子,本少爺可就美死啦!」

************第二天一早,晴雯便來喚寶玉,誰知這主兒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哼哼道:「莫鬧莫鬧。」晴雯跺腳道:「小爺,你不是要人叫你么?」寶玉迷迷糊糊道:「不用了,讓我再睡一會兒。」

晴雯不知這主子早上有什么事,心中急了,伸手到他腰里呵撓,笑道:「我瞧你起不起來!昨夜口口聲聲說定要早起,今兒就變成這樣了,怎么也饒不了你哩。」

寶玉吃癢,笑了出來,身了不住扭避,人便漸漸清醒,惺忪間見床前的晴雯雲發松挽,衫垂帶褪,身上披著一條淡綠素紗綉冰梅襖,裊裊娜娜地立於床前,一股春睡捧心遺風,只覺美不可言,忽一伸手,把她拉入帳內,道:「早上這樣冷,你卻穿這點兒就起來了,不怕著涼么。」

晴雯怕壓著他,跪坐床緣,道:「人家還要睡呢,你可清醒了?」寶玉道:「別回你床上了,這邊睡也一樣,我被窩里正暖和哩。」掀起被子,一把將她包了進去。晴雯面上一紅,掙扎欲起,卻被寶玉緊緊抱住,頓然渾身酸軟,叫道:「你做死么,快放手!」寶玉笑道:「渥一渥,暖和了便放你走。」晴雯道:「再不放我就叫哩。」

寶玉嘻皮笑臉道:「襲人就在那邊,你叫你叫。」晴雯望望襲人的床,倒不敢動了,一安靜下來,只覺周身舒暖,十分受用,只是鼻中嗅著男人身上的氣息,不免有些心慌意亂,暈著臉道:「賴皮。」寶玉道:「怕你凍著,卻反怨我,冤枉吶。」

晴雯道:「你早上不是有事么?還不快快去辦。」寶玉貼著晴雯的身子,只覺軟綿溫膩,又見其嬌羞憐怯的神情,不禁神魂顛倒,早把去見白湘芳的事丟到爪哇國去了,道:「有什么事?沒事沒事,咦,你的手冰成這樣。」在被里握住了她的手。晴雯心頭一暖,道:「你真沒事么?害人蠍蠍螫螫地等天亮。」

寶玉眼勾勾地瞧著她,見其眼內似有紅絲,心痛道:「你熬了一夜?快睡快睡,補些兒回來才好。」晴雯身子松緩下來,一陣目澀神倦,眼中汪汪的,輕輕打了個哈欠道:「那我睡會兒,待會你叫醒我。」寶玉應道:「好,放心睡吧,我叫你。」

晴雯鼻口縮在被里,過不會兒,便香香甜甜地睡去。寶玉卻再無睡意,只靜靜地看著懷內女孩,心中又憐又愛,輕撫其發,先前的一腔熊熊欲火,此際竟然消逝無蹤。不知過了多許,聽得襲人那邊輕咳一聲,聲音雖小,但屋中極靜,晴雯立時醒了過來,驚慌道:「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寶玉道:「早著呢,別人都還沒起來,你再睡一會兒。」

晴雯心中稍定,瞧了襲人那邊一眼,道:「我回去睡。」寶玉道:「這里不是一樣么,何必跑來跑去?身子才暖和一會兒,豈不又涼了。」晴雯臉皮最嫩,心想過一會若叫人撞見,真真要被笑死了,雖然十分不舍,也不敢再耽下去,道:「涼就涼唄,丫鬟的命就這樣。」待要起身,驀覺寶玉的手臂攬在腰上,耳根一燙,身子酸軟,竟坐不起來。

寶玉心頭一熱,道:「誰說的,你怎么就是丫鬟的命?盡管睡著別動,我瞧你將來准是個奶奶命哩。」

晴雯只覺這話輕薄無比,剎那間又羞又惱,又想起那夜聽見他戲喚襲人「娘子」,脹紅了臉道:「我可沒這福氣,也不是那個能睡這張床的人,放手!」使勁兒一掙,已從寶玉臂彎里脫出,掀起被子踏足落地,幾步回到自己的床前,鑽進帳去。

寶玉目瞪口呆,仿如從天堂掉入地獄,想了大半天,也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么,心中無比的惶惑難過,漸感沒意思起來,思道:「平日就常常惹顰兒生氣,連屋里都惱了襲人,這會子又得罪了晴雯,我想跟她們親近,卻總弄得這般不自在,罷!罷!罷!往後不再惹她們就是。」

他郁悒難抑,逕自穿衣起床,走到院庭里踱步,此時天剛蒙亮,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還未起,也沒人理睬他,愈感寂寞蕭索,不覺出了院子,漫無目的地四下游逛。

來到賈璉院子旁,心忖:「又好幾日沒尋鳳姐姐了。」想起與她的種種銷魂歡娛,自言自語道:「還是與她一起才輕松自在哩,什么時候再去小木屋……」猛然想起白湘芳昨夜之約,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趕忙往賈璉院後的假山奔去。

白湘芳正在小木屋中等得焦急,見他便道:「怎么現在才來?還以為你忘了呢。」寶玉怎么好意思說自己賴床,訕訕笑道:「怎么會,只不過太早來也沒用,城門還沒開哩。」白湘芳只急著要走,道:「寶玉,你先去雇車,等趕到城門時,也差不多開了。」

寶玉道:「也好,這就走。」瞧了瞧她,道:「姐姐,你能走動么?」白湘芳點點頭,兩腳落地,竟費了好大力氣才站立起來,面色慘白道:「那冰魄邪功好生利害,我調息了整晚,也沒能將那掌力化掉。」

寶玉見她走得搖搖晃晃,忙上前扶住,道:「姐姐,還是我背你吧。」白湘芳面上一紅,還未答應,已被寶玉背起,心想若不如此也沒別的法子,只好將就了。

寶玉背著白湘芳走出小木屋,正要鎖門,忽想起昨日與那三個惡人打斗,雖以鋒利無匹的美人眸大占便宜,但也因其的短小脖子上挨了一記,想起在丁翊故府的地下秘庫中,用聖蓮令將青色怪物那碗口粗的臂膀斬掉,心中一動,忖道:「還是帶著防身吧,那東西也有分金斷玉之功,又比美人眸粗長許多,拿在手里更好使些。」

主意一定,對白湘芳道:「姐姐,我進去拿樣東西,你且等一等。」扶她在旁邊的草地坐下,復進屋去,從床底下尋出那支白里透碧的聖蓮令來,用一條大汗巾蒙住,別在腰上,這才出去將門鎖了,復背起白湘芳,走到外圍的牆壁,尋一個偏僻處躍了出去,在街上雇了一輛大車,往城門趕去。

誰知才出街口,猛聽後邊有人叫道:「師兄,快截住那輛車子,賤婆娘在里邊!」另一個也叫道:「別給她逃!」車內兩人吃了一驚,掀起車窗簾子望去,只見街旁的小面鋪中躍出幾個錦衣人,紛紛對車夫大吼道:「停車!停車!」後邊大嚷大叫追來的兩個,其中一人斷了一臂,傷處纏著厚厚的紗布,正是昨夜圍攻白湘芳的三個惡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