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集 104(1 / 2)

成人合集 10244 字 2020-11-15

當天剛開始下雨的時候,陳六正走進高家店的正門。

天氣因為雨的關系變得有點冷,但是店內的氣氛卻是熱火朝天。一伙軍漢光著膀子,吆五喝六的正在執色子關撲,還有些坊內的閑漢地痞也在跟著下注,分了幾桌正玩得痛快。這些軍漢們臉上大多刺著金印,粗壯的身上紋身花綉刺虎刺鷹的一大堆,看系在腰間的軍袍服色,有禁軍也有藩軍,還有些是巡檢弓手。

軍紀在這里並不存在,因為這個勾欄是專門做軍中士卒的生意的。敢來洪德寨這等兵危戰凶之地做生意的商賈,本身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多是不怕死的亡命徒。

自仁宗慶歷年以來,朝廷和西賊黨項叛匪數十年交兵,環慶路作為和西夏接壤的前線歷來都是兵火荼毒的重災區,人命賤如草。

而洪德寨在環慶路亦算前線,不是什麽太平之地。

事實上,洪德寨內大小六十六間店鋪,都是作軍隊生意的。

要麽是回易走私,要麽是放高利貸,要麽是勾欄,而他們背後的東家只有一個,那就是堂堂的大宋禁軍。

陳六走了進來,看見人群涌動,便往旁邊湊了湊。湊到了一伙軍漢身後,堆著笑臉答茬。

那伙軍漢正耍得來勁,沒人理他。當兵的,尤其是西軍里當兵的,大多經歷過戰陣,見過生死,知道自己有今兒個沒明兒個,也不在乎那倆錢,關了餉之後便吃喝玩樂。一把把的銅錢堆在桌上,只見那庄家把色子一搖一放,頓時有人大聲咒罵有人喜笑顏開,笑鬧聲亂哄哄的響成一片。

那坐庄的軍漢喜滋滋的把錢摟到懷中,才抬眼看了一眼陳六。

「你這鳥人來做甚?」

陳六也識得此人,嘿嘿笑著說道:「三哥請了,不知唐頭兒……」那喚作三哥的軍漢也知道陳六這閑漢近來與都頭有些來往,不過這倒不關他的事,他現在眼里只有眼前那堆得好像饅頭似的銅錢。他不耐煩地往後院一指,「唐頭便在後面消遣,你自去尋他便是。」那陳六點頭哈腰的和這班丘八粗賠見過禮,便往後面走,剛到後房,卻聽見動靜不對,只聽得陣陣女人的浪叫自門後傳來,他側耳聽了一陣。

暗暗啐了一口,罵聲晦氣,便又轉身退了出來。

只是靠牆角站著,再不言語。

若不是這些赤佬們把持著延邊回易的商路,鬼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一個個臉上刺著金印,看就是殺千刀的短命鬼。

不過也因為這些賊配軍們,自己才能有利可圖。歷來戰爭,都是最能讓人發財的。

先帝神宗皇帝在位,一心要平滅西夏,恢復河西漢唐故地,陝西五路幾十萬官兵同西夏一打就是十幾年,其中既有王韶開拓熙河、種鄂復綏德的輝煌大捷,也有五路西征、永樂城這樣的慘敗,為了補貼軍費,朝廷下旨允許邊軍回易以補充軍用,這道旨意在陳六看來,真是朝廷這些年干的唯一一件真正的好事。

就因為這道旨意,他才從原來一個地痞無賴,變成擁有現在的身家的陳大官人。

六年前神宗皇帝病逝,大宋朝廷換了新的趙官家,高太後垂簾聽政,司馬相公作了大宋朝廷的新宰相,要行什麽元佑更化,說是要同西賊停戰和好,把元豐四年大軍西征時收復的國土再割給西夏,重新給西夏歲賜,這樣就不用打仗了,大家都不用再吃苦了。

說的倒是挺好,但是地也割了,款也賠了,兵也撤了,也不知道朝廷那幫相公們是怎麽搞的,西賊的侵攻反而比以前更加猖狂凶惡。

去年一年之內三次入侵,大掠環慶、涇原諸路,黨項前鋒游騎甚至公然深入到了慶州境內,今年西賊的韋州靜塞軍司又在沒煙峽大肆修築堡寨,集結擒生騎軍,很可能是准備再次入侵。

而朝廷這邊熙河路也在修築定遠城,顯然是准備對西夏采取報復行動,這下任誰都知道朝廷行的元佑更化算是自打耳光了,不過對於陳六來說,這又是發財的良機,不打仗了,他靠什麽發財?

後房內。

唐雲和他身下緊壓著的婦人都是赤條條一絲不掛,兩人互相緊緊摟著,肉體yín靡的壓擠絞纏在一處,翻滾著在床上縱情折騰。女人結實修長的雙腿在男人的侵略下yín盪的左右張開,緊夾著唐雲的健腰,雙腳互相勾著,一身性感豐滿的白肉在男人大手有力的揉磨下顫動著,留下片片紅痕,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隨著男人的動作縱情吟哦。

「哦……哦……噠噠……親噠噠……哦……」

男人氣喘如牛,將全身重量緊壓在女人的雙腿間,雙手兜住她的屁股,猛力往里挺動,將床鋪晃壓得吱呀呀亂響,還有yín靡的肉體汁液研磨的粘響。

女人的雙手摟著男人精赤健美的脊背,伴隨著陣陣的襲來的快感,指甲不時地扣進肉里。

這女人乃是個暗娼,借這個勾欄賣身糊口,她男人是本地的一個無賴閑漢,吃喝嫖賭全沾,家當敗光了之後便靠渾家做皮肉生意養家。

此刻正在前面給人幫閑。邊地軍州市井之內多的是這樣的鳥人,只因官兵與西賊常年交戰,兵禍連結,邊民們朝不保夕,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這場漫長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也許明天戰爭就又爆發,自己便會命喪沙場,命都顧不住,誰還在乎出賣肉體呢。

誰會知道黨項狗賊下一次殺到家門口時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活一天便算一天。看不到未來的情況下,能在乎尊嚴名節的人就太稀少了。

「你個yín婦……呼……呼……看爺爺如何炮制你……」唐雲汗流浹背,猛力的挺動著身子,享受著和女人肉體廝磨絞纏的快感,這女人的里面早就濕的一塌糊塗,自己那粗壯的肉莖在里面舒服的攪動著,每次都能抵到卵眼的深處,干的猛了,在里面磨的這娘們陣陣發浪,一陣陣的yín水往外尿。

「起來……」

女人肥膩的腰肢被男人的大手兜住,輕輕一提就給提了起來。她的下面被塞的滿滿的,這男人的本錢是她見過的最大的,此刻這要命的東西讓她下面yín水直流,陣陣酥麻的快感好像海嘯一般將她吞沒。

她順勢起來,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雙腿絞纏鉤掛在男人的腰上,屁股懸空往下一沉一座,濕漉漉的肥厚肉穴便將那銷魂的肉棒槌又吞進了體內。

男人咬著牙呼吸著涼氣,赤腳站在地上兜著女人的胴體懸空猛頂,一連串不知是尿還是yín水的液體順著兩人結合處滴落滿地。

皮肉拍擊之下,陣陣細小水星四濺,怒張的肉莖不停的被吞入女人的濕粘陰戶,帶的里面的暗紅嫩肉時不時翻出,上面還帶有白色的粘液細絲。

女人的屁股被撞得掀起陣陣肉浪,這些軍漢們個個都是粗魯漢子,力氣大得驚人,在她身子上發泄一次往往要把她折騰得腰酸腿軟,而這個唐都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別看生的眉清目秀一幅好皮囊,但是下面的肉根卻是好大一條,力氣也是最大,抱自己這百多斤的身子就像抱著小孩一樣,連續顛了數百下,面不紅心不跳。

但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最愛這個年輕的都頭。

有時她想,為何自己不是他的渾家,這才是真正的男人,不知哪家的女子有福給他做了渾家,那真是夜夜春宵,想想都覺得爽快。

唐雲粗喘著摟著女人的屁股,這麽懸空弄著,女人體內的嫩肉絞纏著他的陽具,箍著肉莖來回研磨,那滋味美妙之極。這城內的勾欄瓦舍暗娼土窯多達四十四家,但是就是這家這個孫二娘的滋味最爽,床上風情萬種不說,還生的一幅好皮囊,杏眼桃腮瓜子臉,體態風流妖嬈。

嫁了那個張青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想想就讓人嫉妒,越嫉妒就越想讓人猛干上幾下,他抱著她的屁股把她放在桌上,低頭吻住她大張的紅唇,身體摟緊貼緊,忍著快感猛力往濕肉里擠插,似乎想把里面最後一絲yín水也榨出來。

女人終於力氣不濟,被男人折騰得身子也軟了,腿也耷拉到了兩邊,唐雲越是發性,又將女人抱起,直接站著抵到了屋門上,忍著最後的快感用力猛頂,女人的腿間已經濕的跟失禁了一樣,第五次也是最強烈的高潮很快來臨,身體痙攣的抽搐起來,失去力量的雙腿再次盤緊了男人的屁股,指甲摳進了男人的肉里。

唐雲猛顛了兩下之後,只覺得一陣海潮般的快感直沖後腦,用力一頂之下,竟將房門撞倒,兩人赤條條摟抱著跌出門外,唐雲跌到後依舊壓著女人,帶著跌到的勢子一下頂到了最里面,之後大鼓大鼓的陽精噴涌而出,完全灌滿了女人的內陰。

前面的人聽到動靜,有的探頭出來看,見狀都是哈哈笑了起來,唐雲一點也不在意,依舊那麽摟著女人,直到自己把最後一點精液也擠了出來,排進女人肉體的深處之後,才喘著氣不動彈了,女人的身體也漸漸的平息下來。

此刻好些軍漢閑漢都探出了頭來看熱鬧,那張青初時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急忙竄到後面來,看到這情況也是一愣,臉上陣紅陣青,不知自己渾家有沒有事。

雖然自己已經是打定了主意當王八了,但是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干的高潮到了失神的狀態,從床上干到地下,從屋里感到屋外,連房門都干到了,眾目睽睽之下兩人趴在院子里達到高潮,他的臉上也不好看。

「都頭,這是……」張青勉強賠笑著向往前湊。

「娘的,看什麽看,莫不是討打!」唐雲大大咧咧的站起來,胯下那根肥碩陽具還沾著女人體內的粘液,油光水亮的,隨著他的動作滑稽的擺動著,他一把拉起忙不迭捂身子的女人,轉身進了屋,順手又把垮掉的房門扶了起來。

哄笑聲中,眾人又回去賭錢去了,只剩下張青站在那里呆若木雞,臉色白的好象張紙。

「都頭,你真是……奴家還有何臉面……」孫二娘在房內手忙腳亂得穿著衣服,沒口的埋怨。

「怕個鳥,你又不立貞節牌坊。拿著,爺賞你的。」說著自腰中褡褳里取出一吊銅錢,扔給孫二娘。接著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往腰中一摸,臉色變了:「我的玉佩呢?」說著便在床上翻找起來,定是剛才脫衣服的時候不知掉落在哪里了。

翻來翻去,總算找到,唐雲長出了一口氣,仔細察看。

只見那玉佩乃是藍田玉雕成,通體溫潤光滑,乃是一只獨角獸的形狀,只是在左上角,有一個小小的「雲」字。

「幸好沒有摔壞。」唐雲喃喃自語,小心的貼身收好。

「都頭這玉佩看起來不是凡品啊。」

「家傳之物,我和我兄弟各有一塊。」唐雲心情愉快,話便多了。

「都頭還有個兄弟,倒不曾聽都頭說起。」

「你打聽這些做甚?」

唐雲翻眼看了看她,穿好衣服站起來,仰天呼出一口濁氣。

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覺得渾身舒泰,欲火發泄完了之後人總是特別的輕松。

到了前面,眾人看見唐雲出來了,頓時哄笑連連。

一個個怪叫唐都頭好本事,唐雲嘿嘿笑著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看見牆角的陳六,他對他招了招手,陳六笑嘻嘻的湊上前來。

兩人出得店外,到了個僻靜處。

「你來做甚?某家不是說了到了日子自會支應你。」「都頭息怒,實是小人的東家等不得了,只求都頭給個實在日期。」唐雲臉一沉剛要發作,那陳六眼明手快,手中塞了一物,唐雲一看竟是一個銀餅子,怕不有十兩重,頓時面露喜色。其時大宋朝廷行的是銅錢,這金銀之物要麽為富戶收藏,要麽就是給了遼夏歲幣,等閑難的一見,看來這陳六的東家,出手確實大方。

「你須知,這干的可是殺頭的買賣,一旦吃那些御史相公們知道了,便要吃不了兜著走。」「別人做不得,到唐都頭這里,還不是小菜一碟。這洪德寨到肅寧寨、安塞堡、烏蘭寨百十里邊地,便是折太尉說了算。咱們大宋朝,誰不識得河東折家將的威名,唐都頭乃是折太尉的牙兵都頭,誰敢不賣個面子。再說這回易之事,幾十年前便有了,朝廷慣例而已,又算得什麽大事。當年范文正相公都作得……」這倒是實話,自從神宗朝熙豐新法行了將兵法之後,宋朝將領對手下軍卒的控制日益加深,盡管後來元佑更化盡罷新法,但是軍隊有軍隊的對策,不是朝廷一道旨意就能搞定的。

從洪德寨到肅寧寨,還真是一言堂。

洪德寨和烏蘭寨還好些,多是禁軍把守。肅寧寨那里乃是環州慕家藩騎的首領慕化駐防,藩部本就紀律散漫,再去回易,肅寧寨現在已成無法無天之地,就是因為有折可適罩著,才一直沒人去管這個事。

不過話卻不能明著這麽說。

「你懂個屁,現在章經略相公總領環慶路,早就下令只許和青唐吐蕃羌部回易,何時允許和西夏回易了,莫忘了西賊正和咱們開兵見仗,這叫資敵,抓住便是死罪。」「是是是,小人糊塗。」

陳六點頭哈腰,凈說好話,心中卻是冷笑。

陝西的邊將,哪個屁股是干凈的?暗中都做著回易生利,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和西夏也有暗中來往,兩邊打仗並不妨礙底下的人各取所需,只要只要戰爭一天不再次全面爆發,這種走私就將存在下去。

折可適雖然號稱名將,但是,暗中也遣自己的親兵回易,自己能搭上你這條線,就說明你干凈不了,還裝什麽蒜。

唐雲斜眼看著陳六,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這回易說起來不算什麽,朝廷的公使錢,封樁錢都公開發到邊將手里當本錢去做生意去了。

沒人會真的在乎這個。但是自己的行為卻有些出格,那可是上千匹的絹,不比平常小打小鬧,這麽大的數目聽起來可有點嚇人。

朝廷歷年來都有錢荒,再加上邊境有回易的需要,每年的軍餉很大一部分都用絹代替,成幾十萬匹的絹一批批得發往邊軍手中,邊軍由此變賣生利,補貼軍餉。而他因為替折可適暗中做著這種生意,所以得以便利為自己謀些利益。

絹發往青唐吐蕃等地,一匹得利四貫錢。他便暗中勾結這陳六,由陳六出錢先將這絹買下,前前後後有千余匹絹,得錢四千多貫先交上去充賬。之後在暗中將陳六手中的絹運往西夏境內販賣,因連年交戰市易斷絕,此物西夏境內奇缺,千匹絹可換得良馬二百多匹,這二百多匹馬或運往內地或就地賣給軍隊,一匹良馬可得錢上百貫甚至數百貫,乃是實實在在的暴利。

如果軍隊主導的話,得了良馬自然可以用於操練騎兵,或者販賣生利補貼軍資。但是唐雲現在是背著別人用軍隊的絹轉手來為民間商賈生利,軍隊得不到好處,所以完全是挖軍隊的牆角給自己找好處,這要叫人知道可不是說笑的。軍隊作為一個利益共同體,最恨的就是這種吃里扒外的叛徒。

再加上自己的上司是折可適,這位爺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

宋朝的武人,沒有不知道河東折家將的。北宋初年,有楊家將、呼家將等顯赫一時的將門,但是到了現在都沒落了。

到西夏崛起,范仲淹、韓琦等名臣總領西北軍事,白手起家艱難經營起了龐大的西軍,其間也出了種家將、姚家將等「新貴」,但是其底蘊也沒有折家將那般深厚,畢竟這是大宋朝唯一允許存在的藩鎮,而且是代代出名將、代代有人死於王事的藩鎮。

而折可適,便是折家這一代當中最耀眼的將星。

當年年紀輕輕,便被名帥郭逵視為「真將種」,補入御前侍衛班直,後隨種鄂出塞巡邊,當時種鄂夜渡大理河,攻克綏德,大破西夏,為宋軍報了好水川之仇,西夏恨之入骨,探知其出塞,便選驍將隈才浪羅潛入鄜延路邀擊種鄂,折可適單騎迎擊,刀斬隈才浪羅於馬下,持其首級而還,一戰名動西陲。後來五路西征之時,以橫行正使的身份獨領一軍,先破西賊於三角嶺,再破敵於米脂寨、又破敵於蒲桃山,元豐五年先克金湯城,再取霞盧城,朝廷特旨嘉獎,將霞盧城改名洪德寨命他駐守,在西軍中有常勝將軍的外號。

這樣殺人如麻的鐵血將領,心都是用冰塊雕成的,若是有人惹惱了他,他決不會手下留情,哪怕自己有多大的功勞也沒用。

唐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會不會惹惱他,但是他寧願自己不知道。

陳六瞅著唐雲,他不相信這個賊配軍會放棄到了嘴邊的肥肉。為了那每匹馬十貫的抽水錢,換了他他殺頭也干了,那可是倆千多貫,在這里這就是天文數字了。

「也罷,便把腦袋壓上去關撲這一回。回去告訴你東家,十天之後子時,我在南門外十里青沙溝馬鋪等他。」夜深,洪德寨城內宵禁。

陳六的身影出現在高家店的院內,張青和孫二娘一改早上的神情,三人在屋內密談。

「總算是松口了,看在兩千貫的份上,誰能站得穩。」陳六說起唐雲時,一臉的不屑。

「那戰馬要何時才能到手?」

「十日之後便去交割,屆時你們通知大龍頭,做好接貨的准備。只要有了這幾百匹戰馬在手,河東河北西京的綠林道,就得奉咱們紅蓮會為瓢把子,官兵咱也不懼。到時候再招兵買馬,大事可期啊……」「那唐雲真的和夏狗那邊有勾當?」「我打聽清楚了,這唐雲原本不是漢人,是西夏那邊逃過來的漢奴撞令郎,只因通曉西夏言語,才給折可適收為親兵,專門為了他打探西夏軍情的。我跟著他去過幾趟,那邊的西夏狗真的和他有交情。」「他是個西夏人?」孫二娘一皺眉頭。

「這些時日苦了二娘了,此時我已稟報大龍頭,日後必有嘉獎。」十日後深夜,青沙溝馬鋪。

四十輛大車組成的車隊,滿載著貨物在山路間行進。深夜間不敢舉火照明,只有借助天上的月光摸黑前行。自從章桀任環慶路經略安撫使之後,一改神宗朝時的那種動輒十幾萬人大兵團出塞得戰斗風格,開始對西夏零敲碎打步步蠶食。

章相公極力鼓吹「築堡淺攻」的戰略,每占一地必築城堡,然後選拔精銳騎兵掃盪周邊,之後五里一堡十里一寨的往前推進,整個環慶路遍地堡寨,而據點外圍明暗馬鋪更是數不勝數,如果沒有知道內情的軍隊人士帶路的話,這種規模的車隊想避過宋軍的監視網是不可能的。

而此地屬於折可適的防區,而唐雲又是折可適的親兵都頭,所以唐雲恰好就屬於熟知內情的軍隊人士。他帶著車隊慢慢前行,七繞八拐,而今天晚上的馬鋪暗樁似乎也松懈了,諾大的車隊竟然慢慢滲透過了宋軍的防線。

閃過一片樹林,前面出現了被挖的橫七豎八的深坑壕溝,還有人為放倒的樹木石塊,看樣子是一道人為的分界線,道路被破壞的非常厲害。唐雲舉手示意停下,扭頭對陳六說道:「此地已是邊界了,再往前便是夏狗的地盤,車隊是不能過了,咱們需步行前往。」陳六以前雖然跟著唐雲到過夏境,但是仍然害怕,腦門上汗珠已經下來了。

唐雲在前引路,翻過那些壕溝木石障礙物,前方便是一條小路,這里是西夏靜塞軍司的防區,前面不遠便是靜塞軍司下轄最大的據點尾丁屯,每次西夏入侵環慶路,這尾丁屯的屯兵都是入寇的先鋒,雙手沾滿了漢人的鮮血。而且此地還是西夏臭名昭著的擒生部隊的主要活動區之一,平時隔三差五就要越境打草谷,呼嘯來去掠漢人為奴,邊民對其恨之入骨,宋軍對這個據點也是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陳六跟著唐雲提心吊膽的走了一陣兒,周圍全是山石林木,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仿佛周圍藏著無數的人,隨時隨地會跳出來給他們來一箭。

「到了。」唐雲突然停下腳步,陳六差點撞到他身上。

在看前面,黑乎乎的聳立著一個高大的建築物,這便是尾丁屯設置在這里的烽火台。近年來宋軍的「築堡淺攻」之策成效顯著,西夏不怕宋軍大兵團長驅直入,但是對這種步步為營的蠶食攻勢十分頭疼,被迫也學宋軍在邊境要地修建烽火台,不過顯然不善築城的黨項人只學了個皮毛,諾大的尾丁屯只有這一個烽火台,而且修得十分高大,跟個小城堡似的,里面裝個二三百人估計沒問題,但是平時只有二十多屯丁駐守,這情況唐雲是早就弄明白的了。

陳六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座烽火台,但是心中已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情,實際上,凡是在陝西邊地討生活的邊民們,談起西夏都是又恨又怕,畢竟這是宋朝這個人口數千萬的強大帝國耗費幾十年卻無可奈何的對手。

前面黑暗中閃出數條人影,接著烽火台上的台窗處,有人打出了燈籠。

借著亮光,能看得清楚面前的四個人都是西夏屯丁的打扮。

穿著生鐵牛皮甲,腰挎長刀弓箭,腦袋上的發型是令人惡心的禿發,好像倭人的河童妖怪。不過這些家伙都是熟人了,為首的那個是個小首領,張嘴對著唐雲便是一連串的西夏話。

陳六是一個字也沒聽懂,唐雲也沒給他翻譯,只是自顧自得用西夏話和對方對答,你來我往說了一陣之後,只見對方哈哈笑起來,顯得甚是歡喜,過來還給唐雲行了個禮,看樣子很是親密,而唐雲拉著他的手也是一付多年老友的模樣,然後對方回去之後,唐雲跟陳六說:「他們答應了,五匹絹換一匹馬,咱們的大車過不來,他們同意到邊境那里去交割。」說完,只見對面的一座小山後面,大群的馬匹被人趕過來了,接著烽火台里的屯丁們也都出來了,幫著趕馬群,一起到了那堆人為的障礙物跟前。

現場的氣氛相當怪異,互相交戰的兩個國家的軍人,隔著一堆垃圾山般的障礙物,一邊互相戒備一邊開始互相做生意,這邊數夠五匹絹交給那邊,那邊便牽一匹馬過來。

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全部數目點清,黑暗的天幕已經有點開始發亮。

「該走了。」唐雲催促道。陳六帶來的人里面看樣子有牧民之類的人,驅趕引領著馬群一起朝回走,但是這次他們走的並不是來時的路,唐雲並不在乎,交易完成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現在已經沒他的事了,除了收錢之外。

兩千多貫,自己肯定是無法獨吞的。那些馬鋪里的夜不收們,他們既然這麽配合,肯定封口費是少不了的。還有肅寧寨的藩兵們,這幫雜碎昨晚撤掉了巡哨的游騎,這筆辛苦費也得給。還有親兵隊的同胞們,他們要幫自己打掩護,胃口也小不了。

想來想去,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得打點,不知道這兩千貫最後能剩下多少?

能剩下三成唐雲就心滿意足了。

最重要的是,那位折可適大爺……

等回到洪德寨的時候,唐雲依舊是兩手空空,半路上他和陳六帶來的人已經分手,他們帶著馬群走了另一條小路取道回環州,唐雲不知道這幫馬販子究竟走的哪一條路竟能讓如此龐大的馬隊避過官府沿路的關卡,不過西北道上馬販子多數都與綠林馬賊有聯系,這些馬賊平日里出沒山林之間,確實知道一些平日不為人知的秘徑小路,自由出入兩國邊境,甚至自由出入興慶府都不是難事。

兩千貫銅錢重量實在太重,裝箱也得好幾大箱,根本不肯能隨身攜帶,陳六約定好了回城之後用等價的金銀付賬,唐雲不知道這幫人哪來的那麽多金銀,但是他沒興趣刨根問底,趕來邊境走私的商人們大多都是神通廣大之輩,到時候收錢再兌成銅錢或者別的什麽硬通貨也一樣,反正軍中那幫人渣們分賬也不急於一時。

他倒不覺得陳六會賴賬,因為唐雲覺得這些人可能想做長久的買賣,一旦失了信譽,邊境上將再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以軍隊的力量做到這一點完全是輕易而舉的事。再說對方有一千貫的押金在自己的手上攥著呢。

到了城門口,此時天色已亮,城門開放,軍民進出熙攘。

唐雲眼尖,看到門口的門軍比自己離城時多了數倍,而且城外還有些自己不認識的軍士在那里歇馬。看他們打的旗號,竟有環慶路第六將黨萬,還有第二將劉所,這都是在環慶路各霸一方的土皇帝們。

而哲可適乃是環慶路的第七將,更是經略使章桀的心腹愛將,這幫人湊到一處,定是有什麽軍機大事要商議,聯想起最近風傳的西夏正在韋州集結兵馬、沒煙峽大興土木,說不定便是來這兒商議對策來了。畢竟環慶路諸將中,哲可適乃是當之無愧的智勇第一。

是要重新開戰了嗎?或許自己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眼看著陳六進了城門,唐雲特意拉開了一段距離才進城,將通行牙牌和令箭交給門官驗看,他這幾天輪到出城巡更定鋪,是領了令箭的。

回城得回官衙繳令,之後再找機會去尋陳六拿錢。

反正這廝必定會返回城中,並不急於一時。

結果正在城門口時,卻見對面沿路來了一隊牙兵,領頭的正是自己的同僚兼好友,牙兵左都的押官高龍,看見自己之後面色有些古怪。唐雲心中不由一動,卻見高龍快步走到自己身邊說道:「唐雲,太尉有令,著你回城之後便去參見,這便去吧。」唐雲笑道:「五哥,何事這般著急?我看外面那些軍士,多是黨將軍和劉將軍的部下,莫非太尉傳我是有要緊公事吩咐?」高龍臉色不豫,朝他打了個眼色說道:「太尉有何公事我如何得知,快走快走。」唐雲一看便皺了眉頭,這高龍乃是他的好友,又是同僚,平日里他撈到的錢財也有一份是給他的,看他這樣子,怕是有些不妥。

接著回頭一看,卻見高龍帶來的牙兵們竟然分散站在自己的身側,隱隱形成了看押的姿態,立刻就知道自己的事終於曝光了,這些人就是折可適派來招呼自己的,都是自己認識的人,各個都是武藝出眾的精英。

看來是真的了,以這幫人的本事,有兩三個人自己就只能甘拜下風,現在有十個人,再加上個高龍。

該來的始終要來嗎,終於到了這一天了……唐雲心中長嘆了一聲,也沒有什麽別的動作,只是任高龍他們押著走向官衙,這一切都被不遠處坊牆後面的陳六看了個分明。

這是怎麽回事?陳六也非等閑之輩,吃綠林飯的,眼力不好就活不長。眼看唐雲似乎是被人給押走了,雖然沒上鐵索,但是看那架勢絕對錯不了。

難道這狗官的官司犯了?這可大大的不妙,自己好不容易走通了這條路,上下打點,眼看著就要斷了?他是不是因為這同西夏回易的事吃官司呢?難道這廝真的要給砍頭?

唐雲這狗官死不死他倒不在意,但是這廝現在是唯一一個願意並且有門路同西夏回易的武官,並且有權有勢,能罩的住他們。他們還指望能通過他多搞幾批戰馬呢。

而且他會不會把自己咬出來?陳六幾乎肯定一定會。

但是自己又不敢確定唐雲一定是因為此事……現在最明智的決定是趕緊離開這里,但是如果自己是誤會了,唐雲肯定會認為自己是賴了賬跑了,好不容易接上的線就斷了,而且自己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怎麽辦?

陳六正在發急,突然背後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驚,回頭看時,卻見身後站著的卻是一個健壯的中年男子。

滿臉絡腮胡子,穿著上是一個行商的打扮。

「大龍頭!」陳六頓時認出了來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