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酷淘汰(2 / 2)

守夜者 法醫秦明 8860 字 2020-11-15

凌漠突然一把抓住蕭朗的胳膊,說:「蕭朗,這次我輸了,等我練練,咱倆再切磋。」

凌漠這一舉動,讓蕭朗著實吃了一驚。

司徒霸見凌漠應承了他的借口,滿足地笑著說:「老蕭,你看,你看,我就說嘛,這倆人在溫習我給布置的功課呢。」

蕭聞天怒氣未減,說:「胡扯!切磋能打得一臉血?切磋能在宿舍里?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生死兄弟?你們不要為他開脫!」

「蕭老師,我們真的是在切磋。」凌漠站直身體,一臉誠懇地說,「練習格斗技術,不算違規吧?我這就是點兒皮外傷,也是因為宿舍地方小,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蕭聞天一時不知道如何應答。蕭朗更是一臉茫然。這個剛剛被自己狠狠教訓了一頓的人,此時居然在為自己說話。凌漠絕對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他能用卑鄙的手段對待鐺鐺,就能用更卑鄙的手段對待自己!眼前這變化來得太快,蕭朗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難道凌漠又要耍什么招數害自己?不會啊,這個時候只要他不說話,自己肯定是被除名了,這難道不是最嚴厲的報復嗎?

「那,那我呢?」韓柱弱弱地問了一句,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你?你還等著讓我幫你收拾行李呢?」司徒霸反問。

凌漠顯然也對韓柱沒有什么感情,並沒有站出來幫他說話。

韓柱左右看看,一臉委屈地背起包,悻悻地離開。

「蕭組長,你看,這事情都查清楚了,要不,就這樣?」司徒霸來打圓場,「你們別光練身體,腦子更重要!去去去,快去干活兒去!還有十幾個犯人沒抓回來呢。」

蕭聞天看下坡的台階已經鋪好,於是就坡下驢,甩了甩衣袖,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司徒霸跟著把門帶上。

房間里,就剩下蕭朗和凌漠兩人。

蕭朗回頭看了看正坐在床沿擦鼻血的凌漠,問:「你什么意思?」

凌漠的臉上又恢復了冷漠,他對蕭朗的問話置若罔聞。

此時的蕭朗,對自己剛才的行為產生了後悔。倒不是因為凌漠為他遮掩過錯而心存感激,他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對這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人毫無好感。他後悔,是因為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哥哥的聲音。半個小時之前,哥哥在臨走的時候,還語重心長地要求他努力做事、好好表現,而且哥哥那一番問話,似乎寄托了整個家族的期望。他知道,哥哥回來的那一天,就是他解放的那一天。但是為了哥哥的囑托,他也應該在守夜者組織里表現優異,而不是胡作非為。哥哥不在組織里了,蕭家的榮譽也就自然而然承載在了他的身上。

凌漠的誤導讓哥哥被淘汰,讓唐鐺鐺被傷害,所以蕭朗才會如此怒不可遏。一時沖動,差點兒讓他面臨退學的危險,那哥哥對他的殷切期許,他又該如何回應?哥哥讓他好好照顧鐺鐺,他又該如何復命?

想到這里,蕭朗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一回,真是大難不死,看來以後自己這個暴脾氣,是該改一改了。他看了一眼凌漠,凌漠還是一臉無動於衷的模樣。似乎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蕭朗不吱聲,站起來,不辭而別。

晚上,「戰鷹」組在會議室里開會。

「雖然我們第一局輸了,但是蕭朗歪打正著,倒是讓火狐組也折了組長。」聶之軒說,「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占著便宜。」

「可是我們的組長其實更優秀。」組員們有些沮喪。

「所以現在,我們急需一個有能力領頭的人。」聶之軒說,「群龍無首可不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信心去當這個組長。

聶之軒環視大家,說:「我推舉蕭朗。」

蕭朗正在用指甲鉗磨著自己的指甲,聽聶之軒這么一說,嚇得一哆嗦:「別逗了!我哪有那本事,我覺得軒叔你挺合適的。」

「我適合出謀劃策,不適合當組長。」聶之軒笑笑,「而且第一周里,我們這些人都沒有做出實質的貢獻,只有你和鐺鐺表現突出。」

「對,我支持。」

「對,我支持。」

「對,我支持。」

一片支持聲,讓蕭朗很是不自在,說:「其實我和哥幾個也不藏著掖著,掏個心窩子。我來這里就是混的,混過三個月,我去享受我的花花世界。」

「不管以後怎么樣,你有能力,有點子,所以現在,大家都需要你。」聶之軒說。

「別啊,你們這是病急亂投醫,」蕭朗趕緊擺手,「我從小就不愛當官,小組長、中隊長什么的都從來沒當過,你們就放過我吧!」

會場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大家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剛才我問了問『火狐』組的程子墨,她說他們剛選了凌漠當新的組長。」唐鐺鐺這時候忽然開口。

蕭朗一時頓住了。過了幾十秒,他站起身來,說:「好,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我來當組長。」

大伙兒都愣了一下,然後暗笑著紛紛鼓起掌來。

聶之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朝坐在角落里的唐鐺鐺豎了豎大拇指。看來,還是這個從小在一起摸爬滾打、青梅竹馬的小伙伴,才最了解蕭朗,才能一擊即中。

見聶之軒忍俊不禁,蕭朗有些尷尬。他站到講台上,清了清嗓子,學著領導的口氣說:「上一輪,『火狐』組用了卑鄙的手段僥幸獲勝。然而從分析過程來看,他們的難度和我們的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總之,我們的整體實力遠超『火狐』,滅了他們也就是分分鍾的事情。現在,我們來看看,新的一輪,我們從哪里開始。」

「我有個主意。」聶之軒收起笑容,舉起他的假肢。

3

蕭朗以隊長的姿態站在講台上,身影比蕭望更加高大魁梧,可是卻少了一分蕭望的沉著和自然。

聶之軒究竟說了些什么,唐鐺鐺幾乎沒有聽進去。她的腦子里回放著蕭望離開守夜者時那些細微動作。他摸了摸徽章,他注視著招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無法控制自己不斷地回想這些細節。一同涌來的還有這短暫的一周里,她和蕭望哥難得的共處。她曾經那么近地聽過他的心跳聲,而現在,一切都變得如此遙遠。

台上的蕭朗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唐鐺鐺的恍惚,但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要贏。對,絕不能輸給那家伙。蕭朗的斗志熊熊燃燒,他很快就被聶之軒接下來的推理所吸引。

聶之軒說:「你們說,這些人逃出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藏身。」有學員說。

「我倒覺得應該是謀生。」聶之軒說,「能夠藏身的前提條件是活下去。這些人跑了出去,不敢去銀行支取存款,身上又沒有現金,那么他們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現在已經逃脫一個多禮拜了,如果他們沒有被餓死,那么他們就是各自有謀生手段。」

「謀生不難吧?」蕭朗說,「找朋友借錢,偷錢,都有可能。」

「是啊,我的主意就是,我們要分析他們可能存在的謀生手段,然後從這些手段入手,看能不能尋找到一些可以突破的方法。」聶之軒說完,頓了一頓,見大伙兒都在思考,於是接著說,「我也不賣關子,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我覺得吧,這些人的謀生手段主要有幾種:一,他們繼續實施盜竊、詐騙或者搶劫等其他侵財類犯罪;二,獲取狐朋狗友、親屬的經濟資助;三,隱藏身份,以短平快的方式勞動掙錢。是不是只有這三種呢?」

「也不排除這些人會冒險去銀行獲取存款。」有學員說。

「對於這些人的銀行賬戶,警方早已予以凍結並標記。」蕭朗說,「前兩天上課老師還說了呢。只要他們敢去銀行,一是取不到錢,二是會自動報警。我覺得他們的謀生手段,無外乎軒叔說的三種。」

「其實不然,還有第四種。」聶之軒說,「有沒有考慮過,智能手機的支付功能?」

「那不也是和銀行綁定的嗎?」

「如果是支付平台里有余額呢?而且支付平台的賬號是隱秘的,並不被警方掌握。」聶之軒說,「那么,只要他們獲取一台智能手機,就可以擁有支付能力了。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做什么不行呢?」

「哦,這也是一個思路。」蕭朗說,「然後呢?」

「據我所知,案犯m的犯罪,就與這個有關。」聶之軒打開投影儀,播放出m的資料,說,「案犯m在入獄前,是一個微商。不過,他是一個不正經的商人。他售賣的物品,經常會有質量問題,因此,他也有不少微信號。他的犯罪過程是這樣的,一個客戶,因為購買了存在質量問題的商品,在微信上和他發生了對罵。然後,這個客戶居然找上了他的門,和他發生了激烈口角。這個m還真不是善茬,他小時候被父母送去少林寺練武,可以說是一身好武藝吧。所以,當時他因為一時氣憤,用玻璃煙灰缸打向客戶的頭部。很不巧,這一擊,擊中了客戶的翼點,導致翼點部位顱骨骨折,其下的腦膜中動脈破裂,造成大量顱內出血而死亡。這個m也因為涉嫌故意傷害致死罪,入獄了。」

「什么翼點?什么腦膜?軒叔請說普通話。」蕭朗一臉茫然。

「就是打中了太陽穴。」聶之軒微微一笑,說,「既然一個客戶都能找得到m,我們為什么找不到呢?」

「可是,如何去找?」蕭朗問。

「很簡單。」聶之軒說,「如果m微信支付平台里有余額,他會以此為生存手段。如果沒有,那么他很有可能繼續使用微信來售賣他的庫存。我查了警方資料,因為m並不構成經濟犯罪,所以對於其經商行為以及庫存具體情況,並沒有進行核查。」

「即便是這樣,也很難找得出他啊。」蕭朗說。

「我覺得,利用一張警方調查案件時的微信對話截圖,可以獲知m的微信號。然後根據這一個微信號,尋找其關聯的其他微信號。從理論上看,這個想法應該是可以實現的。」聶之軒說,「但是從技術上怎么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大家別忘了,我們有一個計算機高手,唐鐺鐺。」

唐鐺鐺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思緒中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啊?什么?」

聶之軒理解唐鐺鐺的走神兒,所以又重復了一遍。唐鐺鐺點頭表示,這個想法從技術上也不難實現。

「如果我們獲取了m使用余額或者進行售賣的微信號,即便是不能申請定位,也可以根據他以前或者現在的發貨地址來判斷他存貨倉庫的所在,或者直接獲知他的藏身所在。」聶之軒說,「甚至還可以通過化裝偵查來直接把他釣出來。」

「這次,我們一定要贏『火狐』組。」蕭朗暗自捏了捏拳頭,對唐鐺鐺說,「關鍵部分,還是要看鐺鐺的了。」

天色已晚,蕭朗到唐鐺鐺的宿舍門口,把她叫了出來。

兩個人坐在宿舍門口的台階上,蕭朗之前從基地門口唯一的自動售賣機上買了兩罐可樂,遞給唐鐺鐺一罐,被她推卻了。蕭朗也不在意,自己打開喝了一口,然後誇張地「啊」了一聲。

唐鐺鐺卻依舊一臉失落,無精打采。

「我最擔心的就是你這樣。」蕭朗說,「沒你,咱們可抓不到人。」

唐鐺鐺低著頭不說話。

「你知道上一個案子,為什么大家都沒有察覺,但是我卻能發現案犯的那些個動作是在畫畫?」蕭朗眼珠一轉,跳了話題。

唐鐺鐺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畫畫。」蕭朗說,「可是,你不知道吧,在我考取考古專業之前,我還參加了藝術考試。因為我當時的理想,是當一個畫家。不過,可惜了,那次藝術考試,我沒能考上及格線。」

唐鐺鐺似乎略微精神了一點兒,說:「是你畫得太難看了吧?」

「才不是,我畫畫還是很不錯的。」蕭朗說,「不過,參加藝考的那一天,我因為前一天和人家打架,被老蕭狠狠教訓了一頓,所以很頹喪,提不起精神。在考試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出了一點兒小差錯。」

「什么小差錯?」

「一個教室的同學,都按照考試的要求,畫一個模特,模特坐在我們教室前面的角落里。」蕭朗說,「我當時因為精力不集中,所以也沒太在意,於是和大家一起畫完了。畫得不比人家差,卻得了零分。」

「為什么?」唐鐺鐺驚訝道。

「因為大家都畫的是模特,但是我畫的是監考老師。」蕭朗聳了聳肩。

唐鐺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還是小差錯嗎?你哪是一不小心,你那是沒長心啊!」

「其實我挺冤枉的,這事兒還真不怪我,全怪老師。」蕭朗故作一臉委屈,說,「你說,哪有監考老師在監考的全過程中都一動不動的?」

唐鐺鐺笑:「蕭朗,你得了吧,哪有什么藝術考試啊,別拿老段子來逗我了。」

「我可不是來逗你開心的。」蕭朗一臉認真,「你看,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專心,不然肯定會失敗。」

「好啦,我知道啦。」唐鐺鐺心情好了不少,她看看蕭朗,點點頭,「你說的我都懂。給我一晚上時間,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第二天中午,天色陰沉,暴風雨仿佛就要來臨。

喬鴻小區里,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這馬上就要十二點了,唐鐺鐺的測算准不准?」一名化裝成遛狗人的學員說,「我們已經等了四個小時了。」

「相信鐺鐺的實力,上一起案件,不就是她的出色發揮嗎?這個比上次的來得簡單。」聶之軒蹲在地上擺弄著一輛被拆開的電動車,低聲說道。

「她本人要是來了就好了,是不是可以更精確地定位?」學員說,「你說會不會是我們來的有點兒晚,快遞已經來拿過貨,走了?」

聶之軒搖搖頭,說:「唐鐺鐺連續熬夜,需要休息。而且導師不都說了嗎,天眼小組是幕後,鐺鐺以後肯定是最優秀的『覓蹤者』。至於時間,雖然鐺鐺凌晨四點就做出了判斷,但快遞是上午九點到十二點取貨,我們沒有必要來那么早。」

「來了七撥快遞,但是接觸的人都不是案犯m。」蕭朗穿著一身保安服,滿頭是汗地走到聶之軒旁邊,說,「這就要十二點了,不會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聶之軒沒有吱聲,抬腕看了看表。

「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蕭朗說,「會不會是消息走漏了?跑了?」

「行動規劃只有我們組的學員還有導師知道。」聶之軒說,「這一隊便衣刑警都是臨時抽調的,去干嗎都不知道,怎么會走漏消息?蕭朗,這些快遞員,你們跟了嗎?」

蕭朗拿出本子,說:「都跟了,七家快遞都是到各個單元投件。有四家是在小區不同位置收了件,兩家投完件就離開了,還有一家是在八號樓一樓車庫前面轉悠了一圈,打了兩個電話後離開的。」

聶之軒眼睛亮了一下。

蕭朗一拍腦袋說:「難道他就是沒聯系上案犯m的快遞員?那m此刻應該在八號樓車庫的某一間里,如果他沒有聞風而逃的話。」

說完,蕭朗拎起自己的衣服領口,對著隱藏在衣領下方的麥克風說了幾句話,散落在整個小區各個角落的一些人,開始向八號樓集中。

「車庫用作倉庫還是比較多見的。」聶之軒說,「如果警方不掌握m的這個倉庫,他住在這里的話,一邊可以藏身,一邊還可以經營獲利。」

「我們咋沒有想到呢。」蕭朗已經接近車庫,從腰帶里掏出手槍。

周圍幾個遛狗的大媽見保安居然掏出了手槍,嚇了一跳,紛紛避讓。

「大媽,你們知道這七個車庫,哪個被租了當倉庫或者是里面住著人?」聶之軒靈機一動,攔住了幾名大媽,從口袋里掏出了警用徽章。好在有聶之軒這個編制內的警察,不然學員們連個證件都沒有。

「住沒住人我不知道,但中間那個沒停過車。」一名大媽說。

「好像是倉庫,以前沒見怎么用,昨天好像有人進出。」另一名大媽說。

聶之軒匆忙道謝,跟著隊員和警察們,向中間的倉庫緩慢靠近。

車庫是一排藍色的卷閘門,中間的那一間,仿佛門的下緣間隙比較大,如果不仔細觀察,還真是看不出來。看起來,m正是藏身於此了,並且他沒有關好門。這給抓捕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方便,沒必要花時間和力氣去破門了。

蕭朗躡手躡腳地走到車庫門旁,蹲下身去,猛地用力提起卷閘門。藍色的卷閘門就像按了收起按鈕的卷尺一樣,迅速向上打開。

而當大門完全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一具屍體懸掛在卷閘門內側,此時,這具屍體和蕭朗之間僅有幾厘米的距離。

死者不是別人,正是案犯m。

m比蕭朗矮了十幾公分,而此時他的腳離地面也恰好十幾公分。所以,屍體和蕭朗處於一種面對面的狀態,幾乎鼻唇相觸。

蕭朗著實給嚇了一跳,手里的手槍沒有端起來,倒是掉在了地上。他連忙後退了幾步,蹲下撿起了槍。

倉庫里幾乎堆滿了貨。主要都是成箱的清潔用品,還有一些用塑料袋包裝的服飾和裝飾物。物品碼放得很整齊,旁邊有一張行軍床。行軍床上散落著一些衣物、計算器、手機等物品,但是散落得很正常,並沒有明顯的搏斗痕跡。

貨物和床占滿了倉庫,而且倉庫不過是一間獨立的空間,周圍也沒有管道什么的可以拴繩子的地方,所以選擇卷閘門內側頂部的框架作為縊吊點也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吊著屍體的繩子就是捆綁清潔用品箱子的塑料繩,也並未發現什么特殊的疑點。

「又是畏罪自殺?」蕭朗撓了撓頭,尷尬地說,「唉?我為什么要加個『又』字?我是想說,難道他和h一樣,被人殺了?不對啊,咱們的消息不可能外泄,怎么會又有人趕在我們之前來殺人?應該還是自殺的可能性大吧!」

「疑點在於,為何m做著好好的生意,卻突然要選擇自殺呢?」聶之軒圍著屍體繞了一周,說,「不過,現場的狀況看,你說得不錯,自殺可能性大。」

「我知道,我知道。」蕭朗搶著說,「法醫課老師說了,勒死和縊死是要區別對待的。勒死是均勻受力,所以索溝在頸部一圈都能看到;縊死是下垂點著力,所以索溝最下方深,往高處提空。如果是勒死,則他殺的可能性大;如果是縊死,則自殺的可能性大。」

「你不錯啊。」聶之軒刮目相看,「要說是凌漠,記憶力那么好就算了。你蕭朗,居然也能聽得進、記得下這么枯燥的法醫課?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這樣說吧,我看死者的項部後面有提空,應該屬於縊死。」

蕭朗還是有些抵觸把他的名字和凌漠的名字放在一起比,他沒有接話。

說完,聶之軒和蕭朗一起合力把屍體放了下來。

「屍體的屍僵才剛剛在小關節形成。」聶之軒說,「角膜也不過是中度渾濁。說明,死者也就是在天蒙蒙亮的那陣子死亡的。」

「真是倒霉,抓一個,死一個,這明擺著讓我們輸啊。」蕭朗垂頭喪氣,「早知道鐺鐺推理出范圍後,我們立即來查就好了。」

「鐺鐺的推斷,只是破解微信經商的關鍵信息,然後獲取快遞的信息,最後根據快遞的交接來確定m的位置。也就是說,她的推斷是建立在跟蹤快遞的基礎之上。就算是你凌晨四點就到了這里,你能找得到m是在哪一間嗎?連個詢問的人都沒有。」聶之軒笑了笑,說,「而且,我們未必就會輸。因為我們出發行動的時候,火狐組還在開會研究,說明這次他們的進度比我們慢。即便是我們的目標自殺了,我們也能贏。」

蕭朗的眼睛里立即開始放起了光芒,說:「好好,你是主檢法醫師,可以獨立屍檢,別等警方法醫來了,你先看看,有什么結果,然後我們趕緊回去復命。」

聶之軒抬頭朝蕭朗笑了笑,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後按照屍表檢驗的順序,逐一查看屍體狀況。

「面部青紫,瞼球結合膜出血點,舌尖頂於牙列之間,口唇青紫,十指甲青紫。」聶之軒一邊看,一邊念叨著。

「來點關鍵的,來點關鍵的。」蕭朗嫌聶之軒太磨嘰,在旁邊跳著腳說。

「這都是一些窒息征象,對於診斷死因非常重要,這些就是關鍵的。」聶之軒說,「不過,這頸部索溝有點問題啊。」

蕭朗聽有異樣,蹲在聶之軒旁邊觀察。

聶之軒指著死者項部提空的索溝,說:「你看,似乎隱約可以看到兩條提空的索溝,並沒有完全重合。」

「會不會是掙扎所致的?」

「不會。」聶之軒搖搖頭,「縊死過程中掙扎也是有的,但是只會在原來索溝周圍形成擦傷。因為自身的重力把頸部緊緊壓在繩子上,很難因為掙扎而完全改變繩子縊吊的方向。」

「那你是什么意思?」蕭朗驚了一下。

聶之軒蹲在原地不動彈,若有所思了一陣子,突然用假肢配合真手熟練地脫去了死者的上衣,暴露出死者的後背皮膚。

「果然如此。」聶之軒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損傷?」蕭朗指著屍體背後淡紅色屍斑中央的一塊青紫區域說。

聶之軒點了點頭,說:「縊死和勒死的區別就是繩索受力不均勻,繩索不閉合。但是他殺縊死中有一種方法,就是用膝蓋頂住死者的後背,然後向上方提拉繩索,導致死者像是縊死,其實是勒死。」

「人死後,再把人吊起來,冒充成縊死。」蕭朗說,「所以,才會有兩條不重合的那什么溝,才會有後背這一處損傷?天哪!居然和h一樣,是被殺的!」

「小聲點兒。」聶之軒從半閉的卷閘門看見外面已經聚集了大量的記者,派出所民警正在勸說他們離開。

「兩個人都是被殺死的,被襲擊時都沒有反抗,都被偽裝成自殺,凶手都是在我們行動之前提前行動,取得了先機。」蕭朗一身冷汗,「怎么說,這些都不是巧合吧!」

「確實,這明顯不是巧合。」聶之軒說,「可是凶手的作案動機是什么呢?還有,為什么死者都不做反抗?種種這些,實在讓人費解。」

「凶手是在挑釁警方嗎?」蕭朗說完隨即又搖搖頭,說,「不會啊!如果是挑釁,直接殺了不就完了?為什么還要偽裝現場?偽裝得還這么不嫻熟?」

聶之軒笑得很欣慰:「不管怎么樣,以蕭朗你現在的思維,當『戰鷹』組的組長已是當之無愧!」

蕭朗尷尬地笑了笑,說:「誰當組長都一樣,對了,你說會不會是凌漠通風報信?」

「肯定不是。」聶之軒說,「從昨天晚上開始,到今天上午我們出發行動,凌漠一直都在組織基地。只要他在基地,任何往外通風報信的行為,都會被監控。」

「這個凶手的行為,還真是讓人費解啊!」蕭朗怕聶之軒等人覺得自己小肚雞腸,所以又把話題拉了回去。

「好在小區有監控,可以逐個人進行分析。」聶之軒說。

「圍牆這么矮,想繞過大門口的監控,很容易吧。」蕭朗指了指車庫正對面的小區圍牆,說。

「警方會對所有的圍牆進行勘查,看看有沒有新鮮的攀爬痕跡。」聶之軒說,「但我覺得,如果凶手在殺人前,不能准確定位m的位置,應該不會徒步進入這么大的小區內進行尋找的。」

「何以見得?」蕭朗說。

聶之軒說:「上一起案件,你們撤回來之後,我們又對現場進行了復勘。雖然現場處理得很干凈,完全找不到能夠認定或者指向凶手的痕跡,完全沒有提取到可疑的dna,但是我們還是發現很多地方的小草都有被新鮮碾壓的痕跡,而且痕跡有明顯的連續性。凶手並不是徒步進入現場附近的,而是有一輛摩托車或者是電動兩輪車。」

「也就是說,如果這起命案的凶手和上一起是一個人的話,且如果凶手不明確m的位置,也要進小區尋找的話,他就不如騎著車進來,可以提高效率。」蕭朗點著頭說。

「咱們還需要繼續我們的任務。」聶之軒說,「所以,觀察視頻的事情,就交給警方去做吧,我們回去靜待佳音。」

「喂,你在做什么?再拍我削你啊!」蕭朗的眼睛尖,發現一個記者繞到了車庫大門附近,藏在灌木里,於是連忙過去要求他離開。

「你應該說,『未經許可進入命案現場警戒帶內,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聶之軒指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