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愛的背面從來都不是恨(5)(2 / 2)

「這條疤痕真丑。」我說。

「是啊,是挺丑的。」

他竟然贊同。

「不過你活該,秦子陽,你活該呵。這疤就該刻在你的臉上,讓那些貪圖你外在魅力的女人看看,這里面其實是多么的猙獰可怖。」

他的眼瞬間眯了起來。

「就這么恨我?」他問。

「是啊,我恨,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出來看一看是不是黑的。只不過那是曾經,現在我不想去恨了,恨與愛都是一件太勞心的事,曾經有多愛,後來就有多恨,而現在……」我抬起頭看著他,「現在我不想再為了誰去愛,也不想去恨,因為不值。」

剛剛那被順手打開的窗戶突然有陣風灌了進來,發出巨大的響聲,外面不知什么時候竟下起了雨。t市總是多雨,下不完的雨,讓人跟著心煩。

因為當年孩子被踢掉後在醫院里沒有顧好自己,左腿受了涼,遇上這種天氣總是有些酸酸癢癢的感覺,不是很明顯,也不是很難熬,甚至不是很嚴重,卻總是會在特定的時候提醒我曾經發生的一切,好的時候是不會想起來的,但一旦遇到惡劣的天氣、惡劣的心情就會以加倍的速度滋長。

「腿怎么了?」

他看我把手放在上面,眉頭忽地蹙了起來,走過來低聲道。

「沒怎么,不大舒服罷了。好了,您鬧也鬧夠了,酒瘋也發完了,現在請您離開這吧,我這廟太小,容不下您這尊佛。」

說這話時我並沒去看他臉上的表情,而是看著窗外的夜空。因為下雨,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整片天空都籠罩在巨大的水霧下,反倒不如那路旁璀璨的霓虹來得耀眼。

話落下好半晌也沒聽到對方的回話,若不是這屋子里那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和即使看不見也能夠清晰感受到的巨大壓迫感,我會以為他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畢竟他是誰,他是那個一直驕傲的秦子陽。

「蘇念錦,你到底在堅持什么?那些堅持有意義嗎?只要你答應,我明天就娶你。」

他這話說得肯定,聲音中已隱隱透著不耐,更確切些,是透著一絲被逼到窘迫的惱怒。

「你把我當成什么了?別用這副嘴臉對我說話,讓我覺得惡心。不要以為娶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賞。曾經我千盼萬盼,但現在我不稀罕。滾——立刻給我滾——」我推著他,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

他望著我,收起了剛剛那一剎那的落寞,就連眼底的凄惶也不見了,神色平靜,像是一口深井,井口被什么遮住了,望不過去,更不要說去看那井底的風景,那里一片黑,還有著森森的寒意,緘默不語的臉也顯得格外嚴肅。

這就對了,這才該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秦子陽。有錢,有權,有身份,有地位,有派頭,也有十足的驕傲和尊嚴,怎么能容許女人如此對他大呼小叫,任意踐踏?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過身,什么也沒再說,等了半晌也沒聽到對面門開啟的聲音,倒是那腳步聲或輕或重地向電梯而去。

咚的一聲,門開了,再也沒了聲響。

整間屋子也格外的靜,只有那只走到哪都帶著的老舊掛鍾時不時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嘆了一口氣,走向窗口,本是想把窗戶關上,卻不知因為什么愣了神。

外面的雨連成了線,淅淅瀝瀝地敲打著路面,發出嗒嗒的聲音。

一條頎長硬挺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雨中。因為雨水與距離,我看不清具體的輪廓和神情,只能依稀看出他站在那里,雙手插在口袋里,靜靜地佇立在那兒,也沒拿傘,任憑雨水毫不留情地擊打在身上。

我立刻關了窗,拉上窗簾,只是過了幾分鍾像是有什么在心底叫囂一般地沸騰著。

「想看就看,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蘇念錦,什么時候你也做起這種矯情的事了。」喃喃自語間我大步走向窗口,一把把窗簾扯開。

他仍站在那里,路邊的燈閃著橘黃色的光,投放在他身上,那些雨似乎也成了依托,在光下竟然像是一條條單色的虹,緩慢而綿長地投射在他的發、他的臉、他的身子上。

他靜默了一陣,手從兜里拿出,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根煙,可試了幾次也無法點著火,最後他懊惱地把煙丟在路面上,煙順著不斷沖刷地面的雨水緩緩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這時他抬起頭,對上我的眼,似是愣住了,但也只是似乎,隨即,他把手摸向內衣兜,從里面掏出一個東西,是什么我看不清,可是莫名地我就是知道那是什么。心猛地怦怦跳了起來,我把手用力壓在心口才勉強壓住這種悸動。

他將它握在手中,在心口比劃了一個動作。動作不是很大,但很緩慢,如同慢鏡頭或者是上了發條卻因生了銹而有些遲鈍的機械。

我立刻關上窗不再去看,卻忍不住走向書房,拉開第二個抽屜,把里面一個精美的盒子慢慢地打開。本來只需要很小的力氣,但我卻用了仿佛比剛剛推他還要大的氣力才把它打開。

書房明亮的燈光下,盒子里的東西靜靜地躺在那兒。

里面並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至少和我擁有的那些閃得人眼花的首飾比,它不算什么,卻一直被我帶在身邊。它就像是一個烙印了很多記憶的憑證,讓人每每看著就百感交集。

我重新把盒子扣上,想要放回去卻又猶豫了下,最終拿起它走向廚房,待了很久,最後咬咬牙,將它扔在了那大大的垃圾桶里。垃圾桶的樣子是機器貓的,很小的時候還不知什么叫作男女情,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擁有一只機器貓,然後用它那個萬能的口袋變出我想要的一切。但是後來呢?後來長大了,開始懷春了,心里面想要的也由機器貓變成了白馬王子、夜禮服假面這類只存在於幻想中的人。

第二天清晨起來倒垃圾,望著面前大大的垃圾桶,手竟然抖了一下,但我仍是克制住了這份顫抖,把里面的東西連那個盒子一起倒了進去。然而腿仿佛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我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清理垃圾的大媽興奮地從里面掏出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直到她離開很久,我才邁著沉重的步子去了公司。然而仍是遲到了,只是沒想到倒霉的是剛進屋就看到申秘書如同門神一般站在那兒。

屋里的幾個姐妹都在沖我遞眼神,張郁冉更誇張,眼睛擠在了一起,嘴巴也使勁地往上努,整張臉頓時抽象起來。

可令她們詫異的是,申秘書陰沉的一張臉在轉過來的那一剎那如同變臉一般頓時開了花。

「呵呵,小蘇啊,身子怎么樣,好些了沒啊?」

說著過來親切地握住我的手,再配上他那副自以為親切實際卻讓人覺得詭異到了極致的表情,著實令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多了。」說著我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要知道你可是我們公司的精英,身子骨可是馬虎不得,其他的都不重要,身體是第一位。」

我點頭,臉上撐著笑,心里卻也知道他這番變化是為了什么,便也懶得去應付他了。

他見我神情淡然,收了話頭,轉過身看了一眼四周那好奇打量的眼神,狠狠地咳了一聲。

張郁冉她們忙低下頭,假裝忙了起來。

見狀,申秘書才滿意地湊上前來,把聲音壓到最低,問:「小蘇啊,沒事別忘了和許總說說,讓他多關照關照我們。你也知道現在行內競爭大啊,你別看我表面上風光,壓力也是很大的啊。」

「申秘書,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什么忙,莫然一向公私分明,希望這點你能夠了解。」

我看著他,臉綳了起來。我已經給許莫然帶來太多麻煩了,坦白而言,我對他已然是萬般愧疚,如今看著申秘書這副想透過我從他那撈得好處的嘴臉,實在是覺得反感,索性把話挑明了。

「那是,那是。」他忙道,最後干笑了幾聲走了出去,臨出去前還沖著其他人喊了幾聲,「都看什么看,還不給我把精神提起來。」

申秘書走後,整個辦公室先是沉寂,連一根針掉在了地上也能聽清楚。張郁冉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小蘇,這可太不厚道了,你和申秘書之間到底有什么事瞞著大家啊,怎么他對你這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