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也曾渴望有個人將我妥善珍藏(4)(2 / 2)

「算了,這事我只不過是提下,我找你來還有別的事情,你先別急著走。」

「好。」我坐了下來。

他給我倒了幾杯酒。

「什么事?」

「你現在還恨他嗎?」

我抬頭看他,想從他臉上看明白一些事情。

「如果還恨他的話,那就打倒他,讓他現有的商業帝國崩塌,讓他離開那些光環。我們可以聯手干,以你對他的了解度,我們會給他不小的沖擊。說不好,我們可以一起建立一個商業帝國,那個時候……」

張雲天繼續說著,嘴里叼著一根雪茄,然後傾下身來,點著了火。這個時候的他比幾年前更加成熟了,身上的銅臭味奇跡似的少了。即使他此刻說出來的話是如此的充滿了商業化的氣息,卻好似經過時間的熏陶,有意地沉淀了下來,外放的東西漸漸被包裹住。

「怎么樣,小蘇,有沒有勇氣和決心跟著我大干一場?」他看著我,微笑著,好似這句話是一根橄欖枝。不,橄欖枝象征著友好,但他的不是,這上面長滿了利益、欲望的誘惑,如同一條渾身是寶的毒蛇,在沖我吞吐著信子。

「她不會答應你的。」

許莫然忽然出現在我身前,穿著一件灰咖色的風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無法揣度出他的意思。

他口氣冷淡。是的,很冷,冷得足以凍死任何生物。他就這樣看著我對面的張雲天。

「她不會答應你的。」他又重復了一遍,這一次更為堅定。

張雲天似乎沒想到會突然見到他,愣了一下,不過片刻就緩了過來。

「許總好。」聲線被拉得很長。他站起身,沖他伸出手。

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許莫然並沒有去握,而是轉過身看向我,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他的表情太過沉凝,好似每一個細胞都被凍結了一樣,只有那雙眼盯著我,死死地,目光懾人。

「念錦……」

他輕抿著嘴唇,只說了這兩個字便不肯再說。

「是的,張董,還請您收回這個想法,我不會也不可能加入到你這個構想中。」

男人聳聳肩,「好吧,一切隨你。」

「那我就先走了,改天有機會我們再聚。不過……」我頓了下,「與這件事無關,只是我們之間敘個舊情罷了。」

他點頭,我則轉身隨著許莫然一起走了出去。

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側。

「念錦……」

「在。」

他不吱聲了,似乎只是想叫一下好確認什么一般。

「我在,莫然。」過了半晌,他依然沒有聲響,我主動走過去牽住他的手,道。

「嗯。」他道,神色平靜如水,那雙黑色的眸子隱匿在睫毛下,逆著光,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出什么。

「念錦,我們結婚吧。」

有風從遠處吹來,把他的風衣掀起一個弧度,微微向上翹起,有些俏皮。我用手去撫平,卻發現完全沒有作用。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是的,我們都很渺小。

「嗯,好,我們結婚吧。」

這樣的一句話從嘴里說出來時竟讓我覺得如此別扭,胸口那一直狠狠壓抑的蒼涼感與內疚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口,然後陽光就照了進來,照進了我心底那個黑黑的、無法現形於世的洞,里面填滿了絕望、滄桑與哀戚。這些情緒都太過潮濕,上面有著經久不散的陰霾,忽然被這樣曝露於陽光下,沒有一點准備,無所遁形,似乎迎來的不是光明的照耀,而是那些讓人無法躲避的、會被灼傷的痛楚。

「是真的。」

「嗯,是真的。」

他反過來牽住我的手,十根手指與我的相交叉,每一條縫隙都被他的手指填滿,最後牢牢地握在一起。

這一路就這樣走著。

他一直牽著我的手。他的手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讓我常常在想他的體質,他的那條腿,那條毫無溫度的腿是不是又在劇烈地痛著。

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可是又不太敢去看,總覺得這樣會傷及他的自尊。

「放心,已經不痛了。」他抿著嘴,淡淡地道。

我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近乎直白地說出來,於是沒有反應過來,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整個人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有些驚慌地躲避著質問的目光。

於是我沒有去看他,更是把目光遠遠地撤離開來。

「這條路好似還要走很遠……」

「累了嗎?」許莫然問我,沉靜的臉上透著一絲關心,很淡,像他這個人,一樣的淡,只有在關心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情緒。

「許總平時那般不苟言笑,為何獨獨就對你不同。」

女人尖銳的聲音不知何時在腦海中回盪。

是啊,為何獨獨對我不同?就只是因為曾經那一段難忘的歲月?還是說,只是因為我進駐他心底那一刻的時機來得恰到好處又合乎時宜?

車門已經打開,他站在一邊,斜著身子看著我,那灰咖色的風衣又掀了起來,不論怎樣看都讓人覺得無比的俊秀。只是與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相比,此時此刻的許莫然,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成熟男人的內斂與風度。

「上車吧。」

我愣了幾秒,鑽進車里。

他隨即跟了上來,帶上車門。

兩個人擠在狹小的出租車里,而不是他那輛豪華寬敞的私人汽車,卻感覺更加親切了些。

也許,很多時候我們都習慣了那些所謂的奢侈與繁華,卻忘記了,當周身被越來越多這樣的世俗氣息所沾染所圍繞時,那些朴質的東西、那些最簡單的情感就會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脆弱。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在等著他問我,但直到到了地方,也沒等到許莫然嘴里吐出一個字來。

他始終不言不語地端坐在車里,腿微微蜷著,似有些許的不舒服。只有我知道,他一定是痛極了,因為只有痛極了,他才會這樣,不然我都是無法辨認出來的。

「一共三十四。」

他側著身子掏錢,掏了半天卻只有一些卡,一些不同檔次的卡。

原來不只是我變了,許莫然也是,這個曾經在大學里穿著到處都是洞的牛仔褲的男孩,如今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一張十元錢。

「還是我來吧。」我打開包,掏出五十元給了司機。

他的神色依然平靜,卻有些赧然。只有這個時候他才像那個孩子,那個朴質、貧窮、倔強但真誠的孩子。

只不過,少頃,這份赧然就沒了,又變成了不動如山的樣子。

「我們下周就辦婚禮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