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媽媽秀麗端庄的容顏可笑地扭曲著,一對雪亮的眼睛瞪得又圓又鼓,塗滿脂粉的珠唇突突抽動著:「什么,什么,兒子,你啊!咦——」
媽媽怵然淚下:「兒子啊,你怎么這樣不聽話啊,總是給媽媽招災惹禍啊,咦——咦——咦——」
「媽媽,」
我摟住媽媽,堅定地說道:「媽媽,放心吧,大醬塊就是殺了我,我,我也不會把媽媽送給他的,媽媽是我的,我愛媽媽,」
「嗨——」
媽媽像個小孩子似地依在我的懷里,淚水淋面:「兒子啊,媽媽早就警告過你,大醬塊這個人,特驢性,誰若是招惹了他,那可不得了,簍子捅大了,把他惹火,他若發起驢脾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啊!」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床頭櫃上的電話,叮鈴鈴地嚷嚷起來,媽媽止住了嘮叨,抓起話筒,還沒說話,臉色便嘩的慘白起來:「老朴,你,你,嗨,老朴啊,孩子還小,不懂事,你,你就原諒他一次吧,什么,老朴,你,……混蛋,流氓!」
媽媽哆哆嗦嗦地握著話筒,聽著,聽著,臉色由白變紅,繼爾,又由紅變成紫,並且,啪地摔掉話筒:「畜牲,畜牲,流氓,無賴!」
「媽媽,」
我將話筒放回到話機上,問媽媽道:「大醬塊都說些什么?」
「哼,」
媽媽撇了撇電話:「哼,不要臉的狗東西,不知好歹的家伙,想讓我跟他睡覺,哼,白日做夢,」
「他媽的,王八蛋,」
我恨恨地謾罵著。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又嘩嘩嘩地響徹起來,媽媽扭過頭去,不肯再接電話。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這個挨千刀的家伙,」
媽媽不得不拎起話筒,默默地傾聽著,過了片刻,媽媽突然平靜下來,語氣和緩地問大醬塊道:「老朴啊,我問你一件事,我兒子工作的事,你辦得怎么樣了?嗯,啥,還沒辦啊?
老朴,你,……你真是吃人飯,卻不辦人事啊,這么長時間了,你就是拖著不辦,你這是什么意思啊,嗯?
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辦了,哼,算了吧,把我兒子的檔案,快點還給我,啥,你不給,混蛋!
流氓!
無賴!
「啪——媽媽再次摔掉話筒,我繼續問媽媽道:」
媽媽,大醬塊又說什么啦?
「「這個王八犢子玩意,」
媽媽氣得渾身劇烈地抖動著:「兒子,你的檔案,讓媽媽放在老朴的手里,可是,這個鱉犢玩意,就是拖著就是不辦,我一催他,不是這事,就是那事,今天支明天,明天支後天。哼,現在,他停職了,想辦也辦不了啦,媽媽向他要檔案,他卻厚著臉皮跟我說:不跟他睡一覺,就不給了,兒子,你說,這個家伙無賴不無賴吧,唉,」
他媽的,聽到媽媽的話,我頓時氣得頭腦發脹,牙齒咬得嘎吱直響,我一把摟住媽媽:「媽媽,我的檔案不要了,媽媽,你可千萬別為了兒子的破檔案,就跟這個狗東西,妥協啊!媽媽,兒子不要檔案了,媽媽,兒子不要工作了,媽媽,」
「唉,兒子,」
媽媽充滿愛憐地撫摸著我的面龐:「兒子啊,沒有了檔案,以後,你可怎么辦啊,你不成了無業游民啦,兒子啊,媽媽想好了,如果老朴肯把檔案還給媽媽,媽媽,就,」
「不,」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干么?」
我唯恐媽媽為了我的檔案,與大醬塊達成妥協,我無法接受媽媽以出賣自己雪白的、豐碩的肉體,換回我的檔案這樣殘酷的、骯臟的、臭哄哄的現實。
我一把推開媽媽的肥手,搶先抓起話筒,氣呼呼地吼叫起來:「操你媽,你要干么,什么,你要過來,操你媽!」
啪——我摔掉電話,站起身來:「媽媽,大醬塊他,他要來咱家,媽媽,快,快,跟我跑吧!」
「唉,往哪跑啊?」
媽媽拉著我的手,急切地問道:「兒子啊,咱們能跑到哪去啊?」
「媽媽,」
我幫媽媽套上外衣:「媽媽,去市郊啊,媽媽,你咋忘了,咱家在市郊,不是還有一套房子么?大醬塊,不知道咱們家那套房子,我從來沒有跟他提及過!」
「對,」
媽媽點點頭:「看來,也好只這樣了,咱們娘倆,暫時到市郊,躲躲吧!兒子,等一等,等媽媽一會,」
我拽著媽媽正欲匆匆推門而出,媽媽卻蹲下身去,從寫字台下面,拉扯出一只沉甸甸的旅行袋,吃力地拎在手里,我急忙接到自己的手里:「媽媽,這里面裝的是什么玩意啊,咋這么沉喲!」
「哦,安利產品,」
媽媽解釋道:「安利產品!」
「安利,」
我呆呆地瞅了瞅媽媽,然後,放下旅行袋,扯開拉鏈,望著里面一瓶瓶、一盒盒的物品,我滿臉迷惑地問媽媽道:「媽媽,這是怎么回事,你又要搞什么名堂啦!」
「安利,」
媽媽振振有詞:「兒子,媽媽閑著沒事可做,經同事介紹,加入安利傳銷了!」
「傳銷?」
我咧了咧嘴:「我親愛的媽媽喲,你可真是個閑不住的人啊,媽媽,你是事事跟風、趕潮流啊。媽媽,前一陣子,你倒騰花草,賠個唏哩嘩啦,末了,還不接受教訓,又花巨款,投機於陵位,結果,又賠個一塌糊塗,媽媽,怎么,你又做了什么夢,心血來潮,搞起傳銷來了?媽媽,這一次,你准備再賠進去多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