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童年+靜靜的遼河 zhxma 2126 字 2020-12-23

載滿著牛只的卡車經過數十個小時的長途顛簸,終於返回可愛的故鄉,坐在蒸籠般的駕駛室,望著車窗外熟悉的故鄉大地,大家你看看我,我再瞧瞧你,你又瞅瞅他,嘿嘿,我們仿佛是一群重返地球的天外來客,滿車的人,沒有一個像人樣的。

而貨箱上各種顏色的牛只,則比我們還要悲慘許多倍,一路上,它們不僅要忍飢挨餓,還要飽受烈日的酷曬、暴雨的洗劫,活象是一群被送往營中集的猶太難民,一個緊挨著一個地擁塞在糞尿橫溢、臭氣薰天的貨箱里,體質矮小、瘦弱者被無情地撞倒在光滑的鐵板上,數十雙堅硬無比的牛蹄毫無顧忌地踐踏在它們的身體上,有的早已氣絕身亡,而有的則是奄奄一息,絕望地瞪著一雙可怕的大眼睛。

「力哥,下趟,還去不去內蒙啦?」

鐵蛋一邊操縱著方向盤,一邊擦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同時,喘著粗氣問我道。

我象只泄了氣的皮球,腦袋搖晃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不,不去啦,我再也不想遭那份洋罪啦!」

我深有感觸地說道:「鐵蛋啊,出了這趟門後,我突然想起那老話:在家千般好,出門事事難啊。這一路上所遭遇的事情,簡直可以寫成一本小說嘍!唉,太難了,太亂啦,鐵蛋啊,我看,你也別去了,你還是改行干點別的吧!」

「力哥,」

鐵蛋則不以為然:「力哥,你真是少見多怪啊,你不經常出門不知道,路上什么事情都會遇到的,我,早就習慣啦!」

說話間,汽車駛進故鄉小鎮邊緣的一處用紅磚圈成的寬闊院落,里面塞滿了掛滿牛糞的大卡車、系著楊木桿子的農用拖拉機、鋪著爛棉絮的小牛車。

泥濘的、充溢著牲畜糞便的地面被數不清的牲畜以及來往人流肆意踐踏,在盛夏炎炎的烈日烘烤之下,發散著剌鼻的惡臭。

「哞——」

屢經輾轉、顛沛流離、飢渴難耐的老黃牛發出絕望的哀鳴。

「哞——」

這聲凄慘的鳴叫聲立即引起牛兒們的共鳴,一頭頭可憐的公牛以及母牛伸長脖子,長久地嘶鳴著,同時,拼命扭動著頭上的韁繩,企圖掙脫束縛,重獲自由。

一頭走失的小牛犢,驚懼地東張西望、四處亂串,漫無目標地尋找著親愛的牛媽媽,驚慌失措之下,它一頭扎進大乳牛的胯下,哧哧地吸吮起它的乳頭來,疲憊不堪的大乳牛俯下頭去瞧了瞧,發現不是自己的小寶寶,惡狠狠地飛起後腿將可憐的小牛犢遠遠地踢開。

而體弱多病的牛兒則因無法忍耐這殘酷的、無情的折磨而倒卧在地,奄奄一息,凶狠的牛販子唯恐病牛立刻斷氣以免肉色不佳,二話不說,掏出寒光閃閃的屠刀當著眾多牛兒的面割斷病牛的血管,腥紅的血水四處飛濺,飄落在同伴們的身軀上。

一頭精力充沛的年青公牛雖歷經磨難,仍然保持著旺盛的體力,一挨嗅聞到身旁異性伙伴的氣味,頓然性欲勃發,縱身躍起爬跨到母牛的巨臀上,雪白的、長長的,令人恐懼的大陽具直挺挺地沖出體外,尖刀般的細龜頭直奔母牛的生殖道狂剌而去。

「滾開,這個騷貨,」

一身污穢的牛販子,拎起一塊厚厚的、掛滿鐵釘的木方子,咬牙切齒地狂擊著大公牛的背部:「他媽的,三天三夜,沒吃沒喝,你還他媽的有這想法吶!」

賣牛的、買牛的、出售牛具的、兜售香煙的、推銷飲料的各色小販,亂紛紛地匯集在這片奇臭無比的、屎尿坑般的院落里,此起彼伏地吆喝著、爭吵著、討價還價著。

而那些可憐的牛兒們則若無其事地佇立著,或是默默地沉思;或是平靜地反芻;或是彼此間嗅聞著氣味,交流著情感。

那圓圓的、大大的、充滿善意的眼睛輕蔑地側視著扯破喉嚨,拼命地喊叫、唯利是圖、投機鑽營的牛販子們。

牛兒們對牛販子之間勾心斗角的交易絲毫也不感興趣,一疊疊厚重的鈔票對它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遠不如那一棵棵鮮嫩適口的青草具有強大的誘惑力。

無論是在甲牛販手中,還是被乙牛販牽著鼻子走,或者又莫名其妙地重新被丁牛販裝上了卡車,它們都能夠極其坦然地處之,隨遇而安。

無論是甲牛販或者乙牛販、還是丁牛販,可憐的牛兒最終總是無法逃脫人類的魔掌、人類的支配、人類的役使。

其下場永遠都是極其悲慘的。

「哎,伙計,」

我正捂著鼻子,怔怔地呆望著,一個嘴角叼著煙卷,手里握著韁繩的壯年漢子沖著一頭肥碩的大公牛走過去,飛起一腳,無情地將大公牛踢回到卡車邊:「伙計,這頭牛,賣多少錢啊?」

「這,」

仁花和小石頭沉睡在車廂里,而鐵蛋正與其他牛販子大聲小氣地爭執著價錢,聽到牛販子的詢問,我茫然無措道:「這,這,我不知道,你自己看著給吧!」

「哈哈,我說伙計呀,哪有你這么賣牛的啊,自己的牛不知道賣多少錢!」

牛販子冷冷地一笑,然後粗野地湊上前去,黑乎乎的右手惡狠狠地捏擰著大公牛的胯下:「嗯,牛是不錯,能出個五百二、三十斤肉吧!」

「大哥,」

鐵蛋終於回到車下:「買牛么?」

我驚訝地問鐵蛋道:「他,真能看得這么准?」

瞅著我疑慮重重的神態,鐵蛋老道地說道:「力哥,這些家伙,看牛看得絕對准,只要捏捏老牛的胯部,馬上就能測出這頭牛,能出多少肉,上下不差一斤份量!」

「厲害,」

我由衷地贊許道:「真是行行出狀元啊!」

「三千五,」

鐵蛋冷冷地答道。

「什么,你挺敢要價啊!」

漢子丟掉煙頭:「說,賣價多少,准點的,別要那么大的幌!」

「三千三,少一個子也不能賣啦!」

「操,一口價啦,是不?」

漢子轉過身來,不再理睬鐵蛋,他那一對機靈的小眼睛,又瞄上了一頭年邁的老乳牛以及她的仍在哺乳期的牛寶寶:「喂,爺們,這一主一掛要多少錢呢?」

「二千八,」

一個黑瘦的干枯老頭信口開河道。

「你可得了吧,就這破玩意,只剩個骨頭架子你還敢要這些錢,我看你是不誠心賣啊,還是拉回家去繼續養著吧!」

「哎,小爺們,你給個價我聽聽!」

老頭喊道。

「一千五!」

「哼,虧你說得出口,這小犢子還值個七八百元呢,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