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折 雲夢之身,幻影劍式(1 / 2)

照日天劫 默默猴 6850 字 2020-12-23

劫兆與岳盈盈行出大院,漫步在午後的京城大街。劫兆攜美同游,心情極佳,假裝沒看見她板著冷面,自顧自的說起沿途諸般京趣:

這里是琉璃塔、那兒是甜水巷。錄事巷里全是歌伎,連碰碰手都不行;院街則一律是娼寮,只能上床還不管酒飯。綉巷的師姑們刺得一手精綉,連大內織造局也比不上;潘樓市沿街大小百余家,都在半夜寅時(凌晨三點到五點)才開店做生意,又稱「鬼市」。大凈土寺的八菩薩像靈驗無比,畫中菩薩手上的小龍還曾破壁飛去,翌日圖里的龍嘴便銜了只燕兒,與梁間結巢的一模一樣……「胡說八道!」

不知何時兩人已行在一處,岳盈盈還想裝出冷若冰霜的樣子,卻給逗得杏眸微睜,忍不住一挑眉,笑啐:「天下間哪有這種事情?騙騙無知鄉下人還行,京里的人也吃這套么?」劫兆笑道:「吃!怎么不吃?供廟求神,誰不想自己拜的菩薩靈驗?要說菩薩夜里去偷漢,畫條褲子掉在壁角,只怕都有人趕著來膜拜。」岳盈盈噗哧掩口:「你這人說話,忒也缺德!連菩薩都敢褻瀆。」劫兆大笑:「我是京里的,又不是無知鄉下人,哪里吃這一套?」岳盈盈圓睜杏眼,殺氣騰騰:「好啊!你笑我是鄉下姑娘!」劫兆慌忙討饒:「女俠饒命!我這幾手見不得人的三腳貓功夫,哪兒有多的膽子?」岳盈盈佯嗔道:「有是沒有,剖開一看便知!」劫兆笑著說:「也是道理。煩請姑娘麻利些,小的有點怕血。」作勢要解衣帶。

岳盈盈本笑得酣暢,面色忽白,握刀的小手微微顫抖,身子一晃。

劫兆明白她是想起了前日之事,暗忖:「不過是給本少爺開了苞,還爽得你死去活來的,干嘛一副尋死覓活的德行?」話雖如此,心頭不知怎的一陣抽緊,生出一股莫名的愛憐;靈光閃現,拉著她的手奔入一條窄巷。

巷里錯落的檐蔭下有個小午市,往來稀疏,連擺攤的都意興闌珊,倚柱打盹兒。

劫兆拉著她來到一攤,見地上一張小小胡床(類似近世的行軍折迭椅),面兒頂置了個陳舊的紅木小箱,遍插竹篾,支著一團團五顏六色的斑斕物事;箱後一名瘦小的青衣老頭和衣打瞌睡,閉起的眼角溢出薄膜似的濃濁白翳,居然是個瞎子。

岳盈盈被他拉得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也分不清是厭憎或羞恥,本要一把甩開他的握持,目光忽為紅箱所攫,「哇」的一聲輕呼,竟是又驚又喜。

那箱頂竹篾插的,正是一支支活靈活現、七彩繽紛的捏面小人兒,衣裳須眉纖毫畢現,有浴起的才人、升帳的元帥,平原走馬、巾幗將相,竹篾雖自不動,面人兒卻彷佛繞著紅箱戲台唱做起來,無論從哪里看都是台好戲。

岳盈盈五歲拜入太陰閣主古玉寒門下,日夜鑽研精深刀法,須臾不懈,童年全是辛苦鍛煉的血淚記憶,幾曾見過如此精巧的玩意兒?她幼時除了一柄絕不離身的小巧眉刀,唯一的玩具就是兩只繪滿人體經絡、旋緊機簧便能對拆一套「太陰手」的男女玩偶。「太陰手」是冷月刀法的入門武功,以岳盈盈的資賦,不出月余便練出火候,這對精巧的泥偶從此無用,就算貼身收藏,卻連拿出來把玩的借口也沒有。

劫兆拿起一支宮裝美女給她,指著打盹兒的瞎眼老叟:「南瓦巷街的吳瞎子,京里的奇人。入中京沒買他一支面人兒,就算白來啦。」老人醒來一笑,干癟的嘴里缺了幾顆牙:「四爺哪兒的話?老瞎子不過混口飯吃罷了。」岳盈盈可憐他年紀一大把了沒人奉養,又瞎了眼,見面人精巧細致,忽然閃過一念:「這般技藝,世間有幾個明眼人能做來?」不覺收起憐憫,微笑道:「老伯伯,您做的面人兒真是好,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喜歡的玩意兒。」語氣雖柔,卻滿是敬意。老人呵呵大笑,沖著劫兆豎起大拇指:「四爺!您這位姑娘好。心腸好,品貌肯定是好的。」劫兆得意起來:「吳瞎子,你這就叫眼盲心不盲啦。」對岳盈盈眨眨眼:「光這幾支面人兒不算本事,讓你瞧瞧咱們吳大爺的看家本領。」吳瞎子打開斑剝的木箱,摸索著拿起一根竹篾,眯眼凝神:「我准備好啦!四爺。您給說一說,姑娘生得什么模樣?」劫兆故作沉吟,拉著她的手小退半步,上下左右直打量,瞧得岳盈盈臉頰發燙,嗔道:「賊眼溜溜的看什么?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隨手一掙,這回居然輕而易舉的甩開了掌握,指尖猶溫、驟離熱掌,胸口忽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你聽好了,」劫兆背轉身去,徑對吳瞎子說:「姑娘身如斜柳、腰如約素,眉黛如畫,英氣凌於嬌美;眸盈似雪,颯烈不掩溫柔。秋水為神玉為骨,夏勝荷莖冬勝梅。風吹薄命,舉世紅顏皆藺草;不畏橫逆,唯有此花向天飛!還有……姑娘愛穿紅衣,寧為俗紅留清艷,你別忘了。」岳盈盈聽得有些痴,身子微顫,忽見吳瞎子雙手在箱後飛快動起,右手的指縫間隱約夾了枚削尖的竹片,連捏帶抹,不消片刻便含笑遞出一支面人兒,絳紅衫子裹著高挑曼妙的身段,雙腿修長,作奔月形狀;眉目宛然,竟與岳盈盈有幾分肖似,凝眸望遠的神情既飄逸又高潔,直如仙子出塵。

她伸手要接,又覺不可思議:「老伯伯,您怎知我的模樣?」「我是不知。四爺說了,我便照著做。」吳瞎子搖頭微笑:

「這是四爺眼中的姑娘。」

(他……眼中的我?)

劫兆見她呆呆出神,徑自接過面人兒,輕輕握入她手里,笑著說:「怎么樣,他很厲害吧?」岳盈盈拿著捏面人兒,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忽爾回過神來,雙頰暈紅,眸里卻隱有水光。劫兆不知怎的尷尬起來,抓了抓頭,故意嘻皮笑臉:「光聽形容便能捏出神韻,這是南瓦巷街吳瞎子的絕技,普天之下再無第二家。你要不試試,也讓他給我捏一個?」岳盈盈破涕為笑,嗔道:「那還不容易?老伯伯,請幫我捏一支好色又不要臉的癩皮狗,拖了一口袋金銀財寶,滿街亂跑。」劫兆大喊冤枉,吳瞎子卻說:「四爺,姑娘算是看透你啦。」劫兆哭笑不得:

「他媽的,你個吃里扒外的老東西!」旁人都笑起來。

岳盈盈將那支面人用手絹包好,小心收入行囊,告別了吳瞎子,兩人並肩前行。

劫兆拿著原先那支宮裝美女,比手劃腳解釋:「吳瞎子的玩意兒還有另一樣好處。這面團都是摻糖、摻桂花末子蒸熟了的,又甜又香,以防小孩看了嘴饞,忍不住吃落肚去。」唯恐她不信,一口便咬掉了美女的腦袋。

岳盈盈阻之不及,氣得哇哇大叫,一拔眉刀:「這樣美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看我給她報仇!」劫兆心想吃都吃了,難不成吐出來還你?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兩人打打鬧鬧,不一會兒來到街邊一處廣場,場中有座規模盛大、建築氣派的宮觀,雖然晌午已過,香客仍絡繹不絕,廟門上方高懸著烏木泥金大匾,正寫著「黃庭觀」三個大字。

當今天下道脈之中,天城山黃庭觀算是極為興盛的一支,掌教黃庭老祖號稱一百六十多歲,已是神仙般的傳說人物,聲名猶在中宸六絕之上,信徒流布極廣,在各地都有分觀。京城是照日山庄的勢力范圍,劫家歷代均遣子上天城山學藝,關系之親密不言可喻。這城東的黃庭分觀由綏平府出資修繕、添供香油金身,迄今已逾五十年;由此推斷,當日城外紫雲山的那座黃庭觀,應該是在更早之前毀棄的。

劫兆突然想起夢中之人的話語,不由得停下腳步。

岳盈盈見是黃庭觀,面上一紅,卻看劫兆蹙起眉頭,神色罕有的凝重,脫口低聲問:「怎么啦?」劫兆搖搖頭:「我做了個怪夢。」將夢里那人說的話轉述一遍。岳盈盈武功高強,自來不信鬼神,微側著粉頸沉吟:「多半是你日有所思,才在夢里又虛構了那人。」劫兆還是搖頭:

「那到底是誰救了我們?我與司空度明明清醒,卻動彈不得,這又怎么說?」說話之間,忽見一高一矮兩條身影從前頭巷子轉了過來,相偕踏入觀門;矮的圓如肉球,高的婀娜白皙,正是「五斗將軍」道初陽、「九天玄女」法絳春夫婦。

「「發春」她們怎么也來了?」劫兆陡地想起三哥劫真所言,一擊手掌:

「是了!發春忒想比劍,定有致勝的秘密藏在這里。」拉起岳盈盈的手,隨後跟入黃庭觀。岳盈盈聽他說起比劍奪珠的因由,以及劫真的推斷等,不覺失笑:「你三哥說得有理,只怕是你想錯了轍。將軍籙與黃庭觀雖同屬道脈,但一是符籙派、一是丹鼎派,彼此之間至多是游方掛單的交情;要說干系,你家累世求教於天城山,可親得多啦,法絳春怎能向黃庭觀借將?」劫兆一愣,覺得她言之成理,只是面子上掛不住,一徑握著她纖長的玉指,低頭猛往前沖:「總之……總之看看又不會死!天知道牛鼻子是不是都穿一條褲子?」岳盈盈抿嘴忍笑,任由他拉著:「是啊是啊,道士的褲子挺大,那也是很難說的。」法絳春夫婦入了大堂,與一名身穿杏黃大袍的知客道士寒暄些個,被延往後進。

劫兆正要尾隨,背後忽有一人叫喚:「四爺!真是久見啦。」回過頭,一名青年道士稽首執禮,同樣是黃袍玄冠,正是中京城東分觀的新任知堂執事真啟。

天城山除了百歲奇人黃庭老祖之外,現今的弟子計有「玄、元、真、應」四輩,這真啟只比劫兆大了幾歲,當年曾在本山的元清道長座下一同習武,算得上是一起闖禍受罰的童年玩伴。兩人多年沒見,把臂相敘,劫兆笑著說:「幾時上京的?也不來尋我!你小子倒挺本事,年紀輕輕,居然混到中京分觀來當執事啦!過兩年只怕要接掌本山了罷?」真啟連忙稽首:「四爺說笑了。這兒的觀主元常師伯要調回本山,家師近日將赴京接掌觀主,命我先行,來瞧瞧京里的風土。」劫兆當年在山上學藝,可也沒少挨了元清的板子,一點都不想看到他,胡亂應付幾句,忽問:「元常道長呢?我爹今年過生日時,想給觀里添點什么,讓我跟道長商量商量。」真啟眉目一動,稽首道:「師伯適巧不在。要不我讓師伯回來之後,到府里問候庄主、四爺?」劫兆搖搖手:「何必這么麻煩?我到後堂候著,元常道長回來,再煩你通報一聲。」真啟莫可奈何,引兩人往內堂去。

黃庭觀拜的是元始天尊,神像立在大堂之內,供信眾門徒頂禮,內堂則空置一座神龕,名目曰「接神」,因為黃庭老祖雖然百六十歲了,畢竟還未羽化登仙,不准門徒建立生祠膜拜,門人弟子便立著空龕,以示「師尊常在」的意思。

中京分觀的內堂十分寬敞,布置朴素,反映出觀主元常道長清靜自持的個性。劫兆、岳盈盈兩人入座飲茶,真啟也在一旁陪著說話。劫兆里外都沒瞧見法絳春夫婦的蹤影,心中一動:「奇怪!難道真給盈盈說中,她們竟往號房(廟觀中招待同修掛單住宿的客房)去了?」岳盈盈察言觀色,起身一拱手:「真啟道長,我家里是拜佛茹素的,不便在觀堂久待。我到花園透透氣,唐突之處,還請道長見諒。」真啟見他二人並肩而來,岳盈盈又生得清麗脫俗,舉手投足一派大方,頗有名門閨秀的氣度,以為是劫家未來的四奶奶,哪里敢得罪?起身連連告罪,一路送出堂去。

「好個知機的丫頭!」劫兆肚里將她誇上了天,益發覺得盈盈無比可愛。

為使她方便行事,劫兆勉強纏著真啟說話,追憶昔年山上偷打黃狗、偷看村姑洗澡的歡樂往事。真啟唯唯諾諾,如坐針氈,劫兆說得老沒意思:「怎么人長大了,卵蛋倒像忘在山里似的?」忽然一陣濃重倦意襲來,慢慢支頤點頭,聲音越拖越長,終於闔上眼皮。

◇◇◇

黃庭觀之外,又有兩條婀娜儷影行來,路人紛紛駐足呆望,還有推車撞上牆的。

「姑娘真是天仙化人,」向來冷眼冷面的商九輕難得微露一抹笑意,對著身畔的貂裘麗人低聲說:「便是入了京,依舊傾城傾國,凡夫俗子絕難抵擋。」貂裘細裹、長發垂曳,纖細的身子剔透玲瓏,來人自是玄皇欲聘未果、猶撿寒枝的神秘女軍師文瓊妤。「姊姊說笑了。」文瓊妤含顰一抿,連促狹的笑容都有幾分雅逸:「約莫是夏末秋初便已穿起裘袍,路人想看看是哪個女瘋子。」「姑娘寒病好些了么?」商九輕流露罕有的關心。

「我這病是胎里帶的,怎么都治不好。」文瓊妤淡然一笑,麗色生暉,竟連額際的細金鏈子也為之黯淡。「女子美貌,乃是最大的不幸。易得男人覬覦,又受女人排擠,攬鏡自照,還得與年華相爭;一旦建立功業,卻要終生背負解帶卧床之譏,讓人疑心你的成就都是陪男人睡來的。姊姊說,世間冤枉,豈有如斯?」商九輕搖頭。「姑娘這般大才,世間男子誰能比得?若無姑娘搭救,別說是我的清白,就是性命也已不保。誰要說姑娘的閑,我商家堡第一個饒他不過。」文瓊妤微笑:「姊姊面冷心熱,是性情中人,唯在此世立足、肩負舉族興復者,不宜有過熱心腸。且不說旁的,若有一天瓊妤拒絕了玄皇的好意,不願為寒庭效力,玄皇必派姊姊殺我,到時姊姊殺是不殺?」「這……」商九輕微露錯愕,顯然沒想過這種可能。「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玄皇必不忍……」文瓊妤淡然揮手,纖小的柔荑探出袍袖,被陽光照得略顯透明:「天仙美貌,只能充作嬖妾,玄皇若得不到我,決計不敢為別人所得。姊姊久居麾下,怎會不知玄皇的性子?」商九輕半晌無言,勉強反駁:「玄皇麾下多有能人,未必便派我……」「未必派姊姊來殺?」文瓊妤抿嘴嫣然:「姊姊與我相善,玄皇必派姊姊前來。

九幽寒庭若容不下我的人,自也容不下我的心,姊姊下不下得了手,卻與商家堡的忠誠有關。」商九輕猛被點醒,驚出一背冷汗,想起玄皇睚眥必較的個性,忽然有些無措。

文瓊妤淡淡一笑。「姊姊素來寶愛我,沿途相守、曲意照拂,都是出自真心,沒半點虛假。姊姊且寬懷,若不幸真有這么一天,瓊妤必為姊姊備下一策,解去玄皇疑慮,令商家堡長久平安。」商九輕喜道:「多謝姑娘!」兩人自午宴後出府散心,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到了黃庭觀。

「姑娘也拜神仙?」

文瓊妤微笑搖頭,一指觀頂。

「這廟庭上布滿「雲夢之氣」,我大老遠瞧見了,著實好奇,不覺來到此間。」「雲……雲夢之氣?」商九輕蹙眉,白得微帶冰藍的尖細臉蛋浮露些許疑惑。

「天地萬物之中,莫不有氣,人也不例外。臟腑內有血氣、經絡中有脈氣,練武之人身懷內氣,修道之人煉化精氣;母腹胎息,自是清氣,五谷入體,便生濁氣……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其中有一種神秘幽微的散氣,當人體虛弱、魂不守舍的時候,才會從頭頂氤氳微露,薄得像雲霧一般,肉眼難見,被認為是從三魂七魄里散逸出來的。」文瓊妤解釋:

「這種氣只有在生病、彌留或睡夢之中才會出現,所以叫做「雲夢之氣」。」商九輕舉手遮住陽光,眺望屋脊半晌,搖了搖頭:「姑娘非是凡人,才見得雲夢之氣。我眼力不佳,實在看不出端倪。」文瓊妤微笑:「「羽衣煙霞」商九輕以暗器鞭索聞名北域,若說目力不佳,豈非舉世皆盲?觀氣須藉由獨特的相人辨氣之術,與眼目無關,我師門里有一套名曰「相帝王」的辨氣術,用來挑選有王霸之氣的主君,因此能見。」「原來如此。」

「但我從沒見過如此濃厚的雲夢之氣。」文瓊妤斂起笑容,蹙眉沉吟:「若以數量推斷,除非這座廟里有幾千人同時睡覺作夢,能令薄薄的雲夢之氣聚如虹霓,數里之外猶能望見,而且久久不散,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黃庭觀向以道門正宗自居,莫非真有奇術?」商九輕淡淡的說:「姑娘若有興致,入內一探便知。」文瓊妤嫣然一笑。「就等姊姊這句話。有「羽衣煙霞」相伴,我怕甚來?」◇◇◇

「好小子,你終於來瞧我啦!」

劫兆睜開雙眼,身前卻一片霧蒙蒙的,不由得伸手一揉,豈料還是微帶朦朧。

「別揉啦!傻瓜,」那把嘶啞的聲音嘿嘿笑著:「這是在夢里。你作夢夢過很清楚的么?」劫兆以為自己聽錯了,順著眼角余光瞟去,忽見肩上一片杏黃衣擺,衣里伸出半截蓮藕似的短腿,腿下穿著干凈的白襪黑鞋,那腳掌怕沒有半條甘薯大,正是當日在紫雲山嚇走司空度的老妖怪。

劫兆被笑得火起,竟忘了害怕,勃然大怒:「他媽的!你跑到我夢里也就罷了,居然又騎在老子肩上。給你這老混蛋的爛鳥一跨再跨,老子以後還賭錢么?」那人往他後腦勺上猛搧一記:「胡說八道!什么爛鳥?老人家這輩子還沒用過哩!」劫兆趁他說話,雙手往腦後一摁:「還不捏死你這變態侏儒?」砰砰兩聲,全摁在腦後,疼得他眼冒金星。「難……難道他只有下半截?」這時終於懂得怕了,忽聽那人大笑:

「笨蛋!這是夢啊!我讓自己的身子消失,你自然打不到。」劫兆放棄與他糾纏,舉目四望,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世上哪有這樣的地方?

「難道我真的置身夢中,心想事成?」念頭一起,周圍的雲霧突然滾動起來,幻化成一個又一個的裸裎美女,燕瘦環肥,有認識也有不認識的,劫英、岳盈盈、文瓊妤、瓶兒,連寡居多年的大嫂、蒙著黑紗的蘼蕪宮使者武瑤姬也赫然在列,當真是各有各的妙處,美不勝收。

他隨手抓來一名腰腴頸細、白皙嬌嬈的美貌婦人,揉著她圓滾彈手的胸脯,婦人柔聲嬌啼,又快美又矜持的文靜模樣可比盪婦更誘人;往豐潤雪白的股間一摸,早已滑膩得一塌糊塗。

劫兆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通通不見,心下大樂:「當真要怎么便怎么,果然身在夢里!」摟著婦人往腿心一坐,龍陽戳入一團火熱黏肉里,花徑嬌嫩異常,堪堪吞納整根滾燙的陽根,內里膩軟蜜纏、無比舒爽,蛤嘴那圈肉膜子卻束得人肉麻兮兮,隱隱催泄。

婦人讓他緊摟著,雪白的小手卻軟弱的推他胸膛,彷佛受不住巨陽的火熱,半截嬌軀微向側彎,雪膩膩的細長粉頸低垂,渾身簌簌發抖。她絕非十來歲的少女,身子有著少女不及的膩潤豐腴,然而養尊處優、悉心保養,赤裸的胴體找不到一絲歲月痕跡,只有少婦動人的風韻。

劫兆見她不住顫抖,身下被箍得十分舒爽,等不到她扭腰取樂,徑自向上挺聳;初時也不甚大力、不求快狠,只是腰臀極有韻律的上頂,嬰兒臂兒粗的巨陽滿滿撐擠著肉膣,雞蛋大的火熱龜頭規律地觸著花心,每一下都點得婦人仰頷抬頸,雪白的大腿一顫,死咬著櫻唇打哆嗦,急促的呼吸漸漸失去拘束。

「嗯嗯嗯……啊、啊!不……不要……別……啊……」美婦人抿唇不肯出聲,卻抵不住身子里那逼瘋人的舒爽,嗚嗚低泣起來。劫兆見她眉目如畫、美貌已極,難得的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溫良嫻靜,干起來頗有逼良為娼的痛快。美婦人似是極少運動,抽插幾下,雪白的玉頰已染滿重霞,連脖頸、胸口都緋紅一片,軟綿綿的脫力癱倒,幾欲暈厥。

劫兆攫住她飽滿碩大的梨瓜美乳恣意揉捏,低頭密吻:「夫人,感覺如何?」美婦人被干得進氣多出氣少,櫻唇不住開歙,軟弱呻吟:「淫……淫賊!你……你知我……我是何人?竟敢奸……奸污我的清……白……啊……不、不要!不……不要再頂了……啊……」劫兆故意插得更慢、插得更重,每一下都送到膣底,撞得婦人全身發抖,美目翻白,花徑里汨汨出漿,居然丟得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