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哪怕我們無比的短暫(1 / 2)

被高潮控制 心地荒涼 5219 字 2020-12-23

一個人住在房子里,有人敲門,我不知道是誰,找我有什么事情。六個人住在房子里,有人敲門,我更不知道是誰,六個人呀,找誰都有可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進入二月的一天夜里。大概是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敲門的人說,開門。郭文學是我們的老大,老大當然有權發話,他大聲地問,誰啊?敲門的人說,系里的,找個人。郭文學去開門的時候,王留成從床上坐了起來,並且開始穿衣服。難道王留成知道來的人是找他嗎?

敲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他們閃進宿舍後有一個叫了一聲,王留成!我覺得來者不善,就也坐起來穿衣服。老大郭文學問,你們什么人,想干什么!另一個人說,哥們兒,你睡你的覺,我們找他不會傷害他,想給他談點私事。我這時已經下了床,蔡亞也在穿衣服,亓剛前天和郭文學換了床鋪,他如今躺在我的下鋪一動不動,他睡著了嗎?還有戎國富,他也沒有動靜。後來我知道,他們都被嚇著了。來的人有一個大喊,別讓他跑了!很快,郭文學就跑到外面去了,而被逮住的,是王留成。速度之快令我吃驚,耳邊很快響起拳頭揍在臉上的聲音,有點像打夯。有一個說話慢騰騰的人站在一邊沒有動手,他說,問問他都是和曾再苗胡說了些什么,讓他長點記性。

白天的時候郭文學喝過幾瓶啤酒,瓶子還沒有送到小賣部,東北的蔡亞已經去桌子下面摸了,但我先摸到了,我猛然對著水泥地摔爛瓶子,向打得最凶的那人沖去。說話慢騰騰的那個人突然飛快地指揮他的弟兄,趕緊躲開!但他們只躲開了兩個,另一個剛一回頭,我的爛瓶子就上了他的臉,手里覺得很舒服的被東西阻攔了一下,知道中了。那人捂住臉往外跑,另外的三個已經搶先跑出去了。王留成也摸到了酒瓶子,加上蔡亞,我們三個一起追出了樓,追到了漆黑的胡同口,但他們四個已經不知去向。

回到屋子里點上蠟燭,我看見王留成的一只眼睛已經青了,另一只也青了,都腫了起來,嘴邊的血放著光芒。他咧嘴笑的時候,我發現他下面靠左的一顆牙齒沒了。我說,你的牙被打掉一顆。王留成說,謝謝你們倆。這時郭文學回來了,手里拿著一根很細的棍。我說,等你回來,人都被人解決了。王留成說,小爬,不要這么說。亓剛和戎國富也過來看王留成的傷勢,亓剛給他打來了水,戎國富幫著濕毛巾。蔡亞已經睡著了。王留成一邊用毛巾小心地擦臉,一邊說,他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問,他們說的曾再苗是誰?王留成說,就是我給你說的,98級管理系的自費生。我問,她在哪里住?王留成說,就在我們對面的樓上。我笑著說,她很漂亮嗎?王留成說,挺性感。

天亮以後,我起床不睡了。正好是星期日。

我對王留成說,你說的沒錯,他們可能還會來找茬,而且比上次情節嚴重,哥,當兄弟的不會只幫一時,我試著給你擺平。王留成說,我已經通知了省城的哥們兒,他們下午就來。我說,趕緊打電話,別讓他們來了,用不了那么多人,你自己出門小心就是。王留成看著我說,你等著,他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們的。我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別想那么多。

我在對面樓里的傳達室找到了曾再苗寢室的電話。我很快就聽到了她的聲音,很柔軟,很親切。我說,我是王留成的朋友,他也許冒犯了你,我向你表示萬分的歉意。曾再苗說,也沒什么,他只是給我開了幾句過激的玩笑而已,不用了。我說,現在王留成被你男朋友的人打了,我們很被動,我想見見你,和你一起解決這個事情。她提高了聲音說,好的,你別著急,他怎么又打架,氣死我了。我說,你有時間嗎?她說,有,你在哪里。我說,你宿舍樓下,我等你。

5分鍾後曾再苗下來了,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了一下她的手,很柔軟,和她的聲音一樣。她開口問我,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我說,昨天晚上他們去收拾王留成時,一個領頭的說出來了。她問,王留成沒事吧?我說,暫時沒事,就怕他們還會過去,我們已經准備好了一切應戰措施。她笑了一下,看著我說,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會過去了。我說,這最好。她問我,你和王留成是同學嗎?我說,是,我們一個宿舍。她說,哦,那你是99級的了。我說,沒錯。她問,為什么不決心考大學,非得讀自考。我說,小時侯家里窮,就是考上也讀不起,再說,我不稀罕大學。她笑了。我說,就是來這里讀自考,交學費上課,我也沒把握能拿到文憑,可是管他呢!

一會兒有一個兩頭一樣粗的肥胖女孩從樓里走出來,叫了曾再苗一聲。那女孩的聲音銀鈴一樣響亮,銀鈴一樣好聽,似乎是從一個美女的嘴里發出來的。她對曾再苗說,你們聊吧,我走了。曾再苗說,她叫馮新榮,我們大班的。我對馮新榮不感興趣,她實在太丑了。曾再苗單眼皮,眼睛里大雨沖刷的珍珠一樣閃耀光彩,小巧的鼻子,皮膚白得像美國白人,但屬於中國的白。她雖然穿得比較厚實,但她身體的線條已經明顯凸凹,王留成用「性感」這個國際名詞來形容她,在我見過她之後,覺得很合適。還有她說話給人的感覺,我無法蔑視她,我幾乎可以說喜歡上了她。

人越來越多,她的話還沒有完,她說,我們去學校找地方說會兒話好嗎?

在學校的一個花園里,我們找個石凳坐下來。她給我講起了她高中的故事。她說,我的男朋友叫史紅旗,他從小就喜歡打架斗毆,喝酒賭博,我當時討厭死了他,可是他很壞,老去找我,阻擋我上課,阻擋我上廁所,整天打聽我的行蹤。

他是在高二的時候認識我的。那個時候他從另一個學校轉到了我們學校,在我們同年級階段的另一個班里,我下課的時候出去休息,他看見我,和一幫男生對著我指指點點。有一天他過去和我打招呼,他說,你很惹眼嘛!我說,走開,有毛病!然後他就走開了,沒走幾步,他回過頭來說,記住,我們算認識了。他很丑,個子也不高,整天色迷迷的,盯著人家女孩看,我最惡心的就是那種人。不怕你笑話,我從高一的時候就喜歡我們班的一個男生,但他好象沒有注意到我,我一直想給他寫信,可是沒有勇氣,可能是愛得不深吧,要是擱現在,我早就告訴他了。

有一個星期天,我回家看我媽媽,我們家在幾十公里外的一個偏遠小鎮上。我剛一出校門,一輛紅色富康就刺耳地在我跟前踩了剎車,從後面的窗口探出了史紅旗的頭,他說,還記得我吧,我們認識。我沒有理他,繼續朝前走,他的伙伴就在我邊上開,和我一樣的速度。我想打電話報警,可是附近沒有電話,也沒手機。史紅旗又探出頭說,我只想和你做個普通朋友,你著急什么,我有卧底在你身邊,哈哈,知道你這星期要回家,我來送你怎么樣?我一句話不說,左右看著,想過公路那邊去。他看我不說話,就停了車,他從車子里面鑽出來攔住我說,我就送你回去,別的沒意思。我對他說,走開!他卻嬉皮笑臉地說,不走。我怎么都走不了,我說,你耍流氓。他說,可是我的行為很人民呀,我沒有耍流氓。我幾乎被他氣哭了,我說,我不用你送。他的朋友也下來了,是一個很高大很斯文的男孩,看見他我一點都不害怕了。他對我說,我哥們兒對你沒有惡意,有些好感而已,要不我們把你送回去吧,反正我們沒別的事,想去你們鎮上玩玩,你就只當順路了。我那時有些動搖了。那個很帥的男孩一把拉開後面的車門說,你們坐後面。我卻說,我想坐前面。斯文男孩看了一眼史紅旗,笑了一下。他說,好,就坐前面。一路上我都在偷偷地看斯文男孩,他駕駛汽車的樣子真的很瀟灑,和他的人一樣。坐在後面的史紅旗一個勁地對他說,哥們兒,我覺得你魅力比我大嘛!斯文男孩說,你說什么?魅力?我哪有什么魅力,一個普通人而已。斯文男孩真是太成熟了,很謙虛,他真的很像我喜歡的那個男孩,他們一樣高大,說起話來一樣顯得有紳士風度。史紅旗一路上問我的話,我一句沒有回答,什么你兄妹幾個,你爸爸媽媽做什么的,你小時侯跟著誰長大等等。他沒有辦法,就跟斯文男孩開下流玩笑,斯文男孩也是偶爾應付他一句。斯文男孩說,你以後一個人坐公交車要小心點,車上什么人都有。我說,謝謝你,我知道。到鎮子上後,我對斯文男孩說,我不能請你們去我家作客了,媽媽會懷疑的,對不起。斯文男孩還沒張嘴,史紅旗就搶著說,沒關系,學校見啊!斯文男孩說,我們理解,再見。

曾再苗說到這里對著我笑笑說,我是不是太羅嗦,你有興趣聽嗎?我說,哪里話,聽別人的故事是一種積累。她說,對了,要不今天先講到這,我得回去找史紅旗了,我得制止他。我說,也好,我也有些不放心,他們要是在我們說話的當口兒去鬧事就壞了。曾再苗說,他應該不會,你放心吧。我說,對了,我沒有告訴你,他們打傷了王留成,但他們當中有一個人也傷了。她說,我討厭打架的人,我覺得他們沒有修養。我說,是的,我就喜歡打架。她看著我,你喜歡打架?我說,是的。她問,為什么?我說,當非打不可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命好象蒼蠅一樣在飛舞,非常刺激,要是不死,活下來回味一下,是很爽的。她看著眼前的一棵能開花的樹說,我永遠不會理解你們男人。

我回到了琵琶街40號,回到了123宿舍。王留成不在,一會兒他回來,進門問我,你去了哪里?我說,去找了曾再苗。王留成說,史紅旗來找我了。我說,干什么?他說,當時我就想關上門揍他,他自己來的,他說這件事他也不想往下鬧,他的那個兄弟被酒瓶子弄壞了臉,現在在醫院,想拿兩千塊錢治療費,事就這么算了。我說,好啊,他們也挺人道啊。看王留成不說話,我又說,哥,人是我傷的,錢,我馬上給他,只要咱們平安無事就好,你知道,再打呀,非死人不可,我怕死。王留成說,兄弟說哪去了,兩千塊錢我還是有的,但你說我的眼睛怎么辦,誰給我拿治療費?我說,你理虧,女孩子是得罪不起的,她說怎么著你就怎么著了,你追女孩子不要開惡劣的玩笑好嗎?

我的傳呼響了,是翟際,她留言:請你速爬到14樓下耐心等我。我想著錢的事情,我想給曾再苗再聯系一下,先給史紅旗一千,因為我也沒有錢,我想把事情給翟際說說,再讓她拿一些來,只要問題解決了,什么都好說。我打了曾再苗宿舍的電話,宿舍的女孩說她早上出去一直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