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吃過烤鴨千萬不能睡覺(1 / 2)

被高潮控制 心地荒涼 7800 字 2020-12-23

那些垃圾,當我正走過它們,我聞見了腐爛的氣味。曾經,它們是新鮮的,被手撫摸的,如今它們被忘記。我所能做的,只是從它們跟前走過,看它們一眼。我有一天也會成為垃圾,誰將走在我的跟前,看我一眼呢?

我很快拐進了橘子街,看見柏油路兩旁的樹,樹葉像眾多的紐扣,被風撩撥,自己愉快的發出聲音。這里很干凈。這里再沒有琵琶街的煤渣和骯臟的煙筒。路邊修理自行車的老大爺叼著煙,手里拿著車輪,眯縫著眼睛研究如何修理。也許那是一只完好的車輪,他只是在欣賞。他的生意很冷清,但他很快樂,他穿的很好,不像一個修理自行車的人。他也許有很多錢,並不在乎生意的好壞,他要的只是一個打發時間的職業。明顯,他喜歡修理自行車這個行業。他聽著收音機,收音機里的主持人是不是阿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女播音員念的肯定不是我的散文。太陽還高著呢,那個節目很晚才會開播。

就是在這時,我聽見自行車的鈴鐺聲響了起來。就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我沒有回頭,其實我很想回頭看看打鈴的人是男是女,長什么樣子。我想他或者她很快就會從我身邊騎車跑過。鈴鐺一直響,好象是沖著我來的,我還是沒有回頭,眼看就要走過老大爺的修車攤位了。終於,我聽見女孩不耐煩地大叫,房小爬!我回過頭,看見翟際推著自行車站在太陽下,她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樹陰了。我說,你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樹陰了。她說,我的自行車壞了。我問,你騎車要去哪里?她說,我還能去和別的男生約會啊!

老大爺非常嫻熟地察看了翟際的自行車,他拔下氣門心看了一下說,氣門心爛掉了。他換了新的氣門心,打完氣說,行了。我掏錢,老大爺說,你給我兩毛就夠了。我騎上車,翟際坐在自行車的後架上,她摟著我的腰說,你走路從來不回頭嗎?我說,回頭會看不見前面的路。

橘子街71號到了,白色油漆大門,門楣上有彩色瓷磚對成的「幸福之家」四字。我把翟際領進院子,陳春蘭過來笑呵呵地問我,這是你女朋友吧?我說,沒錯,她叫翟際。我對翟際說,這是房東陳春蘭。我和翟際上樓的時候,陳春蘭說,你住的那間房子有電話線,但沒有電話,你買一部電話裝上就能使用了。我說,謝謝你,我知道了。

翟際打開門進屋說,我們應該再給房東要把椅子,只有桌子哪行,你寫東西沒地方坐。翟際說完就下樓了,一會兒她搬了一把椅子上來。她去看窗戶,她說,我下次來帶窗簾過來。我去抱她,吻了一會兒我去脫她的衣服,她說,我不想,我有些不舒服。

桌子上堆滿了我的書,有很多買回來還沒看。在書店里看見喜歡的書,惟恐會賣完,不吃不喝也要買回來。翟際經常給我買書。翟際說,你老是看外國書,以後和中國人打交道時不契合。我說,只要和你契合就夠了。翟際就嘻嘻地笑起來。

我開始安心寫散文,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寫了將近10萬字。翟際說,這些字夠你吃好幾個月了,你應該聯系出版社,萬一編輯喜歡,把你捧出來,以後找你合作的人就多了。我說,不著急,我媽說過一句話,就是有貨不愁貧。翟際說,你總是有你的道理。我坐在明亮的房間里修改作品,我太喜歡這里了,再也沒有了集體宿舍的喧囂和雜亂。我右邊的胳膊每天夜里睡覺的時候都疼,總是疼醒,但那個時候我是幸福的。

門口有家叫「海洋」的網吧。我心想什么都有了,出門就能上網。我看見了那些鋪天蓋地的文學網站,嚇得我直冒冷汗。當我安靜下來,仔細去讀那些文字時,我才有了足夠的信心,可以說那些文字不叫文學,我叫它「簡單的小學作文」。我開始把我的作品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上去,果然,我很快擁有了讀者,他們熱情地跟帖,我的每篇文章後面都有一排網友的名字,我好象從此找到了快樂,整天泡在網吧里,泡在各個bbs文學論壇里。

柔柔打了傳呼給我,她留言:聽人說你搬走了,你在哪里?我走出海洋網吧,找一家小賣店打柔柔的手機,是我,我搬到了橘子街71號。柔柔說,你為什么不提前給我說一聲?我說,搬的匆忙,忘記了。柔柔說,我想你。我說,你過來好了。她說,我不知道橘子街在哪里。我說,從學校東門走出,你隨便打聽一個賣水果的人他就會告訴你,71號也好找,門口有家叫「海洋」的網吧。柔柔說,這太復雜了,我想讓你來接我。我說,我去你住處接你嗎?柔柔說,我就站在東門口等你。

我步行去了東門,遠遠地就看見了她。她穿著短袖的白色襯衫,黑色的牛仔短褲,大腿白得耀眼。我離她50米遠的時候站住了,我對著她喊,柔柔。她看見我,就開心地向我跑來,頭發本來是扎著的,頭繩好象跑掉了,風就吹開了她的頭發,像飄揚的布。我牽著柔柔的手,在路邊買了水果提上,我們一起回到了橘子街71號。陳春蘭和劉二年正和別的人坐在院子里打麻將。陳春蘭看見我們就笑起來,她關心地問我,房小爬,這位是誰呀?我說,同學。我們上樓的時候,聽見陳春蘭對大伙兒說,這個房小爬又領回來一個。劉二年說,人家都說是同學了,你還胡謅什么?

一進門,柔柔就抱住了我。我回身吻她,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脫下她的旅游鞋,開始吻她的腿,她說,路上那么多土,臟,你別,啊。我站起來解著自己襯衫上的扣子對她說,脫。她很快就脫得只剩下小褲衩。我說,脫完。她躺在床上看著我說,留一件讓你脫。我壓上她的身體,粗暴地脫去她的褲衩,我啃咬著她,聽她漸漸放大的喊叫聲。我聽見陳春蘭驚喜地在樓下喊了一聲,胡了!正好在這時,我進入了柔柔,麻將嘩啦嘩啦地響成一片,柔柔斷斷續續地喊滿了屋子。

我和柔柔同時進入了高潮。我們幾乎僵硬在床上,聽見窗外悅耳的鳥鳴。柔柔摸著我的臉,側起身體看著我說,我好象一百年沒有見過你了。我說,大概有二十多天了。柔柔說,下個月中旬的時候,我就要走了。我說,你去哪里。她說,到一個不是中國的地方。我說,你要出國了。她說,你愛我嗎?我說,我愛你你會留下來嗎?她說,不,我先提問的,你先回答。我說,我不知道。她說,那你愛翟際嗎?我說,我不知道。她說,你為什么都不知道。我說,我有時候知道,有時候就忘記了。柔柔的手摸著我的眼睛和下巴,摸著我瘦弱的身體,摸著我的長頭發。她說,你為什么總不說話。我說,說什么呢。柔柔說,那我也不知道說什么。我說,講講你和張朵的事情吧。

柔柔98年的時候學習很刻苦,家里人對她也抱了很大的希望。那也是她高三時期的最後階段。她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她只收到一所普通大專院校的錄取通知書。她決定就這樣算了。爸爸媽媽對這個寶貝女兒除了唉聲嘆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她去自己家門口的一所電腦學校交錢學電腦,只學了一個月就不想學了。她在學電腦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大齡女孩,於是她們成了朋友。那個女孩叫崔齊,崔齊對柔柔說,你真漂亮,要是到了大城市隨便就能找到好工作,要不你和我走吧。柔柔跟著崔齊到了學習的這個城市,她也來到了這所大學,成了自費生。

崔齊在一家夜總會坐台,後來成了妓女。崔齊經常去學校找柔柔,給她帶了很多好吃的禮物。柔柔並不知道崔齊是干什么的,崔齊也從來沒有透露給柔柔。就這樣,她們交往著。

柔柔很快被96級美術系的一個男生追,那個男生很體貼,很帥,最關鍵的一點,他家很有錢。柔柔也很喜歡他,他叫高大輝。高大輝是一才子,招惹了很多女孩子,所以柔柔總是偷偷地流淚。再後來,柔柔和高大輝同居了,柔柔就是在那個時候深深愛上高大輝的。柔柔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和他做愛那么美好,就像和你做愛一樣。

柔柔和高大輝的愛情結束在秋天的最後。高大輝要出國留學了,目的地是加拿大。高大輝無法說通父母帶柔柔一起出國。高大輝走的時候柔柔沒有送行,而是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哭了整整一個下午。就是這時,崔齊敲開了柔柔的門,柔柔對崔齊說,我想去找他,可是我沒有那么多錢。崔齊說,何必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呢,男人沒什么好東西。崔齊說,走,我請你去喝酒。

她們打車到了葵花大酒店,柔柔見到了雞頭王姐。王姐對她說,你就陪客人跳跳舞,喝喝酒,唱唱歌什么的,沒什么大不了,你們學校的姑娘在我這里干的多了,一會兒我帶她們過來和你認識。崔齊說,這里掙錢很容易,到這里來玩的沒有窮人,他們從來不在乎錢,只要快活就行。柔柔說,我不想做。後來崔齊再次帶柔柔去葵花大酒店喝酒,柔柔認識了學校藝術學院的幾個姐妹,她們在一起聊了起來,很快就熟悉了。柔柔的名字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叫起來的。

柔柔開始在那里工作了,剛開始很不適應,總是有無賴拉她進包間,但崔齊幫助她,王姐出面解決,一切都過去了。因為柔柔的漂亮,所以找她喝酒聊天的人很多,因此她賺的錢也比一般坐台的女孩多,除了那些進包房交配的。柔柔第一個月賺了3萬,第二個月更多,她不但學會了演戲,學會了假情假意,學會了喝酒和抽煙,她還學會了穿著拖地的長裙,走在初冬嗚咽的風里。

高大輝一個星期給柔柔打一次國際長途電話,一說就是半個小時,或者更長。有一次高大輝聽柔柔在電話里哭,他也哭了,他對柔柔說,我現在找了兩份零工,等我賺了錢就給你寄回去,你放心,我會永遠愛你,盡早把你接來。柔柔說,我們有太多的話,太多傷心的記憶,我一時怎么能說得清楚呢?但我從來都沒有破壞過自己的原則,我從來沒有跟任何客人有過性關系。

有一天,我見到了張朵。他的樣子,看一眼就知道是學生,戴一副眼鏡,說話慢騰騰的,挺斯文。他是看到我以後才選我陪他聊天的,他說他是做生意的,很有錢。我問他做什么生意,他說也是開飯店的,但不在這個城市。我半信半疑吧,就這樣我們認識了。他的歌唱得非常好,是個有才華的男孩,更重要的他還略懂些美術方面的知識,這讓我更加地思念高大輝。他經常去找我,從來沒有找過其他人,他也沒有進過包間,也沒看見他把誰帶出去。他對我說,那咱們就做個好朋友吧。他每次喝很多酒,但他不逼我喝,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能感覺出來他特別喜歡我,我心里也不討厭他。他有些日子沒有去,我還有些掛念他。他說生意忙的時候,他連坐車的時間都沒有。他很干凈,穿著很利索,他每次去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消費很多錢,他對我說,就當我扶貧了,如今的大學生很苦。他說他從小跟著爸爸做生意,也沒有讀過什么書,和我在一起他感到自卑,除了有錢,他什么都沒有,也找不到女朋友。張朵是我固定的客人,有時候我不在,領班的就打電話說,你趕緊過來,你的那個年輕的張老板必須見到你。不管我在新華街上買衣服,還是在湖邊看水,我就得打車趕回歌廳。張朵有次看見我,一把就抱住了我,他哭了起來,我問他怎么回事,他吐著酒氣說,我沒喝多。那天我們坐在椅子上,我看見桌子上有一本薩特的《存在論》,就問他,這是你的書嗎?他說,還能有誰。我說,我以前也看過這本書,沒看懂,你能看懂嗎?他生氣地說,什么話,z大學中文系的才子連薩特都讀不懂,還能叫才子嗎?我還想自己寫一本和薩特比個高下呢。我當時就知道,他以前說的話都在騙我,我也知道他在騙我,他的談吐說明他不是一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的人。但我沒有說什么,那個時候高大輝已經給我寄回了一些錢,他在電話里對我說,我正努力和媽媽溝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99年秋天。張朵就是在那個時候告訴我,她愛上了我,已經不能自拔,我告訴他不可能,我已經有男朋友,而且我很愛他。可是張朵不管不顧,開始送花給我,每天三朵鮮艷的玫瑰,每一朵的里面放一個字,三個字寫在三張精致的紙片上,就是「我愛你」。後來他還寫情詩給我,寫了很多,我都藏在了箱子里,我很喜歡那些詩歌,其中一句是:柔柔,你的美麗揪心地開滿我的世界。花枯萎後,我就扔了。那些詩歌,我卻能留在自己的身邊。我無法不對張朵動心。張朵對我說,柔柔,我們不工作了,錢我們有。我告訴他,不管怎么樣,我不會長久地留在你的身邊,我一定要去找他,我愛他。

我住的地方,除了張朵和崔齊知道,任何和我接觸過的客人都不會知道。張朵的愛使我融化了,於是我就給了他,我覺得很美好。平靜下來後覺得對不起高大輝,可是想想他以前的樣子也就沒什么了,我就能原諒他,難道他不能原諒我嗎?我和張朵好上之後,他經常對我提起一個人,那就是你。他說,我有一個朋友叫房小爬,也是你們自費生,他是在我演講的時候認識的,很善良的一個孩子,比我高,而且比我帥,比我更有才氣,寫的散文滿天飛,在電台上大量發表,都成了名人了,我們班的很多女生聽過他的文章後讓我幫忙介紹認識,我還沒找他反映情況呢。我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你的。張朵和我在一起後崔齊勸我說,忘記那個高大輝吧,我覺得張朵他人不錯。我說,我是無法忘記他的。張朵給我說起你時顯得非常開心,他說你有一天被賊偷了錢包,垂頭喪氣去給他借錢的事,說得我也笑了。我也想認識你了,張朵說你就和我隔了一條胡同兒,在琵琶街40號的學生宿舍住。

一個叫楊百壯的人經常去葵花大酒店玩女人,有天晚上我們姐妹坐在大廳等候客人,他去了,看見我後說,就她了。我說,我不進包房,只在大廳陪客人聊天跳舞。楊百壯從錢包里抽出一把錢甩到我身上說,我他媽有錢,我可以付十倍那么多給你,你不就比別人漂亮點嘛!我認真地對他說,我從不進包間,這是我的原則。於是楊百壯就在大廳里和我跳舞,跳完之後我們喝酒,他知道我是z大學的自費生後表現得很熱情,說自己也是自費生,99級的,學中文。我看他不是太像學生,倒像地痞什么的,他摟著我親我,我都忍了,為了掙錢嘛!

張朵有一天問我,柔柔,你真的不會留下來嗎?我告訴他,張朵,我不耽誤你,你再找個女朋友吧。張朵後來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叫喬敏。我對他說,那我祝福你們天長地久。張朵說,屁,我怎么想怎么喜歡你,柔柔,你可害了我了。我讓他帶我見你,他不帶,他說要見你自己去找,我怕你會喜歡上他。我也沒有辦法,後來我也買了一個收音機,可是我聽來聽去,沒聽到。

我知道楊百壯和你一個大班,而且和你住在一個樓里。一天我在歌廳問他,你認識一個叫房小爬的人嗎?楊百壯說,當然認識,是一個寫散文的,偶爾還寫小說,是我們班的頭號才子,就在我們宿舍錯對門123宿舍住,怎么,你想搞他,你怎么認識他的?我說,你少說屁話,那只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我想認識他。然後楊百壯就把我帶到了他的宿舍,把你叫了過去,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很斯文,也不多說話,你可能有些不明白楊百壯為什么留我們倆在宿舍里。我不想在他宿舍里久留,也不知道你宿舍有人沒有,我就想請你去我的房子坐,你說話的聲音和高大輝很像,所以我馬上對你產生了好感。我這時接著她的話說,我只是高大輝的替身而已。她親了一下我的耳朵說,你在胡說什么呀!我愛你!我沒有說話,躺在那里,覺得自己很輕。她搖著我說,你為什么不說話。我說,你不會為了張朵留下來,更不可能為了我留下來,都走吧,走吧。柔柔就再也不說話。

傳呼響了,我拿起來,柔柔把頭枕在我的脖子上看,翟際留言:我晚上七點鍾下課,你在家等我。柔柔開始穿衣服,嘴里說,我還是走吧,她要是提前來,看見我會殺了我的。我說,她不會的。我問,張朵還找你嗎?她說,很長時間沒有找了,葵花歌廳我也不去了,反正要走了。